盛屿将卡片双指一夹,飞旋了过去,撂了脸子:“现在就去吧,我是领导,总不好一直拖着,我完成体能训练一般在两个小时之内,猴爷最好别给我掉积分。”
猴子臊眉耷眼地拉开了办公室的门,刚刚出门又反身回来,一改满脸苦相,神色飞舞地来拍马屁:“老大,你甩了佟言这个决定真是太英明神武了,那男的就不是个好玩意儿,这才和你分手几天啊,转头就去追别人了!”
轻轻弹着烟蒂的拇指一滞,盛屿抬起眼,送来目光。
猴子见人感兴趣,一脸神秘地故意放缓语速:“你们猜猜他追的是谁?”
方脸:“是谁?”
猴子双手扣击:“追的那个王八犊子,薛、宝、添!”
“卧槽!”方脸惊叹,他转头去看盛屿,却只看到男人眼中的凉薄。
烟蒂被人用指尖直接掐灭,盛屿笑着对猴子说:“猴爷能耐大,这回就帮我提提积分,不用太多,提五个点吧。”
“啊?”猴子傻了。
“对了把将那束花带走,开败了这么久,早该扔了。”
待猴子拿着花瓶塌肩溜脊地出去,方脸才还推开面前的茶杯,走到盛屿面前:“老大,你将猴子派出去出任务,是因为这段时间频繁挑衅你的那些人吗?”
盛屿眼中的冷意还未退却,声音显得有些僵硬:“猴子与那些人有旧怨,我怕他会意气用事,好不容易出了那个狼窝,最好还是别有瓜葛了。”
方脸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些追债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而且手段特别下作,老大你有以一抵十的本事,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又阴,所以这段日子身边多带几个人吧。”
盛屿勾起唇角,露出轻蔑的笑容:“我要是连一帮阴沟里的老鼠都怕?在这个行当就不用混了。不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爸妈和姨妈既然借了高利贷,就没有不还的道理,我们就是吃这碗饭的,没道理换成自己亲人就坏了行规。”
方脸琢磨不透这话的意思:“可是老大,那么多的钱怎么还啊?”
盛屿对上方脸的目光,口吻冷峻:“当然是谁欠钱谁还。”
佟言与同事聚餐,餐后安排了卡拉OK。
漂亮的女孩子向角落投去目光,与身边人轻声道:“张哥,以后佟言失恋的时候咱别来卡拉ok了。”
提议得到了肯定:“谁能想到佟言长成这样,唱成那样啊?刚才那首《梦醒时分》唱得和凶案现场似的,没一句在调上。”
“你说,是不是他和男朋友去唱歌,人家嫌难听,分的手?”
旁边人啧了一声:“损了点啊,你做个人吧。”说完,移了屁股坐到佟言身边,将麦克风偷藏了起来,“佟儿,要不咱一会儿按摩去?按一按身心通透,什么情关都能渡过去了。”
佟言坐在沙发的转角处,黑色的高领羊绒衫将他衬得更加清疏,透着点隔俗的遥远,就好像身边的月光,明明看得见,伸手捞一把,却总是一场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也有着最俗常的烦恼。将同事的话过了耳,佟言神色又淡了几分,问道:“张哥,有烟吗?”
同事不吸烟,伸手向旁边的女人要了颗递过去:“佟儿,你听哥的,失恋没什么大不了,下一个更好。”
佟言点了烟,低垂的长睫在幽暗的光线里投下淡淡的阴影,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几乎冷白同色的指间,矜贵中添了惑人的€€丽。
他望着提词器上游走的歌词,轻声自嘲:“我识人不明,不敢再找了。”
“倒也不用这么悲观……”同事的话还没说完,包房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面生的男人站在门口向室内懒散一瞥,低低“草”了一声,吊儿郎当地一扬手:“抱歉哥们,走错了。”
刚刚转身,步子却滞了片刻,又回眸,目光送到了包房的尽头,眯起眼睛:“巨汝兄?”
第49章 你有…力气吗?
佟言换了间包房,面积更大更豪华,桌子上开得酒更贵。
酒汤缓缓倒入水晶杯子,薛宝添咬着烟轻嗤:“佟先生是真的戒酒了,还是不给我面子?”
“戒了。”佟言直入正题,“薛总想与我聊什么?”
薛宝添啜了口酒,犀利的眼风掩藏在惫懒的做派之下:“你原来是阎野的私人财务顾问?”
佟言犹豫了一下才认下:“是。”
“做了多久?”
“不到一年。”
“草。”薛宝添爆了粗口,“你知道阎野那孙子怎么和我说的?说他什么都不懂,不懂经营、不会看账,智商只配白天数太阳,晚上数月亮,又没人帮他,成天可怜兮兮地拿个破账册子在我面前晃荡,跟他妈苍蝇找带缝的鸡蛋似的。”
男人咬着烟骂:“可这孙子竟然有财务顾问,而且瞒了我将近一年,要不是你来辞职,我他妈还蒙在鼓里呢。”
佟言动了一点同情心,神情软化了不少,劝慰道:“可能是阎总想与你亲近,才骗你的。”
“亲近?是他妈又亲又进的。”
佟言有这方面的慧根,瞬间就听懂了,他微微红了一点耳根,神色又松范几分,却也落寞:“你们真的很幸福。”
薛宝添竖起单根手指摇了摇:“幸福不了一点点,我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你们分手了?”佟言有些惊讶,“……你不和他好了?”
“草,是个人都以为是我踹他,怎么,看着像傻逼的就不能是渣男?”薛宝添一口饮了杯中酒,淡笑里含着隐戾,“订正一下,我们睡过,但没处过,阎野遇到了一见钟情,人家出了狱就去给恋人做私人保镖了。”
佟言轻叹一声,身上的冷然系数碎去,他寻了一只空杯,倒了酒,缓缓抿了一口。
薛宝添睨他:“不是戒酒了吗?”
“是戒了,但会偶尔喝点。”
薛宝添嘬了一口烟,合着烟雾吐出一声“草”,奚落道:“我他妈是好人,但偶尔会做坏事。”
佟言的笑清清雅雅,今晚第一次浮现:“你不骂人的时候,说话还挺有意思的。”
“甭夸,薛爷不差你这一句。”一手夹烟一手持酒的男人忽然投来锋利的目光,“佟先生帮阎野看了差不多一年的账,就没发现点什么问题?”
握着酒杯的手一紧,佟言收了笑垂下眸子:“我已经辞职了,按照职业规定,要对过往的工作进行保密,抱歉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薛宝添点点头,翘着二郎腿,向空中吐了口长烟:“理解,即便能说你也不会说,因为你是盛屿的男朋友,穿一条裤子,睡一个被窝。”
“已经不是了。”佟言压稳声音,“我们分开有一段时间了。”
“呦,”薛宝添笑了,“滴珍视明了?”
佟言无奈,却无法反驳,他似乎也摸透了薛宝添说话的路数,听起来恶意满满,实则……也挺不中听的。
又向杯子里添了酒,他举起杯在薛宝添的酒杯上轻磕了一下:“上次谢谢你提醒我,但终究是我糊涂,没听进去。”
薛宝添瞧了一会儿佟言,凛声问道:“真分了?不是盛屿让你来耍手段?”
“耍手段?”佟言脑子里只有情情爱爱,一时未理解薛宝添何出此言。
薛宝添自小混迹江湖,一看对面这傻白甜的表情,当即提杯就饮:“看来是真分了,恭喜,失足不可怕,悔过自新最重要。”
佟言缓缓蹙眉,这话听起来无比熟悉,好像是被扫簧那回女警劝诫失足女的原话。
不过他没心思计较,这段时间的郁郁一直压在心上,如今开了个口子,便如倾闸之水似的,关不住了。
“我这个人活得失败,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背后诋毁侮辱我;恨不得剖心为证的感情也是假的,本以为执子之手、生死契阔,谁曾想到头来却是花残月缺、分钗断带,以往种种的美好,其实都是我一个人杜撰出来的。”
佟言坐在那里,光线照不进他的眼里,黑洞洞的,像吞噬了一切希冀与热爱。
“原来我一直是那个笑话,也可能是连笑话都不是,他怕是连嘲讽的笑容都不舍得施舍给我。”
薛宝添没念过几天书,更听不了绕来绕去的悲伤文学,他截断话茬,随口敷衍:“不就是眼瞎没遇到好人吗?没事儿,菜不怕,就怕跟错人,以后薛爷罩你。”
薛宝添不走心的一句话,不知搭上了佟言哪根错乱的弦,他转头怔怔地看过来,思考了良久,貌似挣扎后又妥协,反复几个回合才郑重地点了头:“你虽然话粗,但人好,我现在不求其他,只想找个好人,我同意,咱俩处处。”
半截香烟从牙齿间滑落,薛宝添懵逼:“咱俩怎么的?”
“处处,谈恋爱。”佟言看着薛宝添惊讶的表情恍悟,“你别担心,我是1。”
“草,智商要是分等级的话,你他妈都能吃上低保!”
薛宝添最近挺犯愁,被一个长相清冷孤傲,实则五百除二的男人盯上了。
佟言口里说着追求,倒也没有做出什么令人作呕的举动,刷存在时也温温雅雅的,薛宝添只好将他当成个屁。
不过屁来屁去的一个多月,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住,何况是薛宝添。
“佟言,别把我当成好人,你也不出去打听打听,我薛宝添是什么口碑?好人?这形容词怪他妈清新脱俗的。”
佟言面容冷淡,清隽卓然,望一眼,就如空谷中的幽兰,怪好看的。他自动忽略了薛宝添的恶言恶语,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送过去:“前天用微信发给你,总觉得缺少点正式,今天用信纸腾了一份,你收着。”
薛宝添有些惊恐,前天他收到佟言发来的一条千字信息,全面且深刻的批判了他的恶行,妈的,好几个字薛宝添都不认识。
“那一千字的小作文?骂我粗俗放肆,还至于写在纸上再羞辱一次?”
佟言簇眉,这些文字他整整写了三日,听了百来遍《因为爱情》才凑足了千八百字,高考后这是他第一次为文字犯愁,却被无情嫌弃:“我明明写的是你虽言辞粗鄙,但皆不是你本意。这是一封情书,哪有什么羞辱?”
“哥们儿,你那东西我看不懂,也根本不想看。老子也不是好人,老子也渣男,你去问问公司里哪个不是我的宝贝儿?”
佟言走到沙发旁坐下,将自己带来的花往花瓶里插,他送花向来不送一束,只三五枝,错落高低一摆弄,便清凌凌的高雅出尘。
将一枝白兰插入花瓶,佟言又去修剪第二枝,他动作优雅,语气也平缓:“打听了,都说你是只会叫的狗,光叫不咬,心善的。”
“卧槽。”薛宝添笑着骂,“你找谁打听的?老子弄死他。”
佟言手上动作缓缓,沉静道:“我经历过一见钟情,被骗被渣,现在不信了;阎野因为一见钟情抛弃了你,你被骗被渣,现在你还信吗?”
薛宝添都想好下句骂啥了,却一时哽在了喉中。
“你一直说你不是好人,那我问你,你会因为利益出卖你自己的恋人吗?会利用他达成某种目的吗?”
薛宝添“啧”了一声:“秦桧还有媳妇陪着一起跪呢,我他妈再坏也坏不过他吧?”
佟言垂眸轻叹一声:“是啊,你不喜欢我都会看我写给你的东西,可……”
他沉默了一会儿,将手中的花放在桌子上,起身走向薛宝添:“薛宝添,你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走?未来还希不希望有一个人陪在你身边?”
看着薛宝添顿显茫然的表情,佟言躬身慢慢靠近他:“未来还很长,你确定只想自己一个人生活?如果不想,我是一个不错的人选,我们可以逐渐了解彼此,走进对方的生活。”
他拿出两张交响乐团的入场券,放在桌子上,缓缓推到薛宝添面前:“你陪我听交响乐,我陪你做你喜欢的事情,怎么样?”
薛宝添向后沉身,拉开与佟言的距离,点了一根烟。烟雾吞得很凶,待辛辣的尼古丁麻木了神经,他翻起眼皮问:“你确定陪我做我喜欢的事情?”
男人直起脊背,凑到佟言面前,他沉声说道:“我喜欢尚床,没得感情那种,你行吗?”
放在入场券上的手指一€€,佟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薛宝添眯着眼睛睨人:“怎么,你在我这打嘴炮呢?”
佟言神色复杂地静默了片刻,又用目光偷偷去瞄薛宝添的身材,看了过于窄薄的腰和并不蓬勃的臂膀,他犹豫且小声地问道:“你……有力气吗?”
薛宝添侧耳:“什么?”
“我说行,可以。”
第50章 嫂子命?
佟言坐在歌剧院,耳中灌满了各种管弦乐的声音。
脊背自落座便是僵直的,目光放在舞台中央钢琴上,掌声响起时,他慢了半拍才鼓掌。
钢琴光洁的漆面反射着舞台的灯光,让佟言觉得有些刺目,却并未移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