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始皇在西游当唐皇 第63章

“我怎么不能?”

徐市目眦欲裂的目光之下,李信开口,自是一派傲然。周遭之上下左右四方天地仿佛是因此而被波及,而叫这将领身上的战意等种种封锁。以致于徐市虽然有心化纸人又或者清风而逃,却始终不得其法,不过是徒然。

以手拍在那高天原的廊柱,身形仿佛是要从那将自己钉在廊柱上的长枪里拔出,徐市开口,目光沉沉道:

“李信啊李信,你莫不是忘了我当日对你的提点,莫不是忘了始皇帝其人的刻薄寡恩不成?”

威振四海而鞭笞天下,成就了前人所未有之功业的帝王自然不是仁慈的。又或者说铁血手段与宽和,相互矛盾的一体两面在这帝王身上并不违和。然而那是什么时候呢?是李信少年意气领兵二十万攻打楚国却大败而归,朝野上下都似乎因此而充斥着要将李信杀之而后快的声响。

“李卿,莫要叫寡人失望。”

自己带兵出发之前的种种尚在眼前,然而兵败如山,战场上的种种倏忽万变,并不因个人的勇武和此前的设想而转移。更重要的是大秦原本一往无前的压倒性局势与部署,同样生出改变。

讥讽,嘲笑与怪罪等种种充斥着李信的耳。不乏有人开口,道是自己若是如同李信这般,不若引刀自戮,向着那出征的将士谢罪。

李信在一片失落与咒骂里狼狈遁逃,回到了咸阳。彼时咸阳城里的秦王政早已经收到了战报,亲自驾车百里前往频阳,向王翦老将军道歉并且请其出山,用时一年多,方才将一切扭转。平定楚国。

于此过程中,除了对王翦提出的种种要求予取予求以外,秦王政对李信的态度同样是暧昧的、模糊的。如渊如山,恰如同看不到底的深潭一般,并不因世人的毁谤等种种而转变。

徐市便是那时候同李信有过一面之缘。当然,彼时的徐市尚不是后来为始皇帝求取仙药的方士徐市,而李信同样非是明哲保身,深谙官场油滑之道的李信。

“将军为大秦尽心尽力,却徒遭骂名。又可曾想过以后,想过子孙后代?”

鬼谷门下的徐市自然有着一张巧嘴,更有着蛊惑人心的、将人心之怨愤与不同等种种放大的本事。六国之灭亡俨然是不可避免,大秦共主天下的未来似乎同样可以想见。自觉做为齐人的徐市自然是不介意因此而埋下一颗钉子,在秦王政同李信这对君臣之间埋下一步闲棋。

总归鬼谷门下如张仪、苏秦等,行走诸国,所凭借的便是这口头上的本事。而李信,彼时身遭失意恰处在人生低谷里的李信......

谁又能说清楚,这遭逢失意分明是犯下了错误,造成重大的损失和伤亡,最终却又叫秦王政给予机会并且再启用了的秦人将领,又是否因此而生出怨怼及不满?

“此番过后,将军不会还以为,那秦王政会因此而再对你委以重任,再信任有加吧?”

当于秦王政的启用之下,再引兵攻伐燕国的李信有那么一瞬间其实很想抓着徐市的领口道上一句,我家王上心胸宽广,断不如你所想的那般狭隘。只是王上若当真毫无芥蒂,若当真要将自己启用,又为何使王贲为正而自己为副。又为何......

王上心中,对自己终归是不信任,或者未曾有想象中信任的吧?

恶意与不甘、嫉妒在翻涌,恰如同是那分明有大才干,却不得君王赏识信任的失意之士一般,李信似乎因此而听信了徐市的话语,而在那灭燕之后沉寂下来。此后若干年,不管是秦皇嬴政于沙丘行宫里崩逝也好还是胡亥上位之后的倒行逆施,抑或是沛公入咸阳......

我陇西李氏、我李信的子孙中早有在沛公军中投靠者。大秦天下之灭亡与那嬴氏宗族之毁灭,又同我李信、同我陇西李氏何干?

但午夜梦回里这人却又似乎是有愧的,不管是对那昔日的秦皇还是后来叫项羽五马分尸的秦王子婴。又或者说这人终归是要脸,于是那为数不多的、记载了李信灭燕之后种种的史料,同样因此而被吞没。

伴随着楚人一炬,再没有任何痕迹。但那是八百年前的、生前的李信,所以在八百年后嬴政再睁开双眼,在浩如烟海却又为数不多的史料里探寻......

过往种种同史籍里相映照,那阴间地府里再相逢,嬴政方才会说出,对李信失望的话语。这却是曾经的秦王政在李信领兵二十万大败而归之时所不曾说过的。

“陛下的心思与胸怀,又岂是你这数典忘祖之辈,偏居一隅而同这些域外毛神相混同者,所能够揣度?”

相同而又不同的话语再说来,李信冷了脸,面色与目光间一派寒凉。伴随着李信话音而落下的,是原本钉到徐市身体里的长枪间有什么随之而抖动,无尽的吸引从那长枪之间生出,使徐市面上的血色一寸寸褪去,甚至身体同样变得单薄。

有着高天原神力及一众叫徐市汲取了本源的域外毛神供养,徐市对此原本是不以为意的。纵使斗战并非徐市所长,隐隐然里甚至有着战场血气、兵家之道等种种的压制,但徐市做为方士,还是活了八百年的方士,手段自然是繁多。

只不过纵使千般神通万众法术又如何?胆小且近八百年不曾踏足故土如徐市,自然是没有那个同秦人军队相抗,甚至是杀向那俨然是再归来的秦皇的勇气的。

大秦的黑水龙旗以及那振翅欲飞的玄鸟图腾似乎在不知不觉里成为徐市的梦魇,一步退而步步退,从秦军现世而徐市选择逃遁而非是迎头对战那一刻开始,徐市的失败以及在李信跟前的相形见绌,似乎早便已经注定。

更不必说,要将徐市推落到深渊里并进行埋葬的,并非是李信一人。

“这便是尔等所信奉之神灵?”

以脚踩过侵染了鲜血的地面,李卫公一路分花拂柳,再是闲适不过的踏足到那扶桑人的土地。两侧自有披甲执锐的大唐天兵排列,有点头哈腰谄媚讨好的当地贵族做出引导。

“回禀这位尊贵的大人,在我们扶桑人的神话里......”

“卫公问话,你答是不是便可,哪来的那么多废话!”

那样貌与身形俱是略有几分猥琐与短小的扶桑贵族本欲侃侃而谈,不落痕迹的展示出他们本土神灵的强大与威能。不成想自有年少且意气飞扬的将领上前,对着那扶桑贵族当头便是一个大耳巴子。

“啊是是是!”

那扶桑贵族头脑微懵,不过很快却又反应过来,点头哈腰不断赔笑。只道是自己错了云云。然后便见那看似温和儒雅的李卫公开口,轻描淡写道:

“便都灭了吧。”

左右对此并无异议。那扶桑贵族呆了又呆,方才开口,妄图做出劝诫道:

“不可,万万不可!尔等便不惧神灵,不害怕神灵降罪吗?”

扶桑贵族惊恐的目光之下,原本给了那贵族一个大耳巴子的将领上前,笑容温核,眉目间一派冷然。

“非其鬼而祭之,谄也。区区域外毛神而已,便是灭了又如何?”

不是你的先祖与应当祭祀的鬼神,你却去祭祀他,这便是谄媚。而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

淫祀无福。从始皇帝一统六合开始,甚至在那更早之前,九州大地上的统治者们对于这样的一类的鬼神祭祀便是禁止与杜绝的。便如同河伯娶亲而西门豹治邺,又如同嬴政在自原身身上醒来之后,所颁布的使大唐境内诸道观、佛寺登记造册等诏令。

于一众登上岛屿的唐兵们看来,扶桑之地祭祀信仰繁杂众多,虽号称是所谓八百万神灵。但其间之种种,却多是淫祀之流,多在那当被杜绝的范围之内。便是将其庙宇掀翻了,又能够如何?

遑论李靖身上,自有离开长安之前,大唐皇帝陛下所颁下的圣旨,以及那暗中之嘱托。

“鬼神之流,灭便灭了。尔等所祭祀之鬼神若是有灵,只管来寻我李靖便是!”

看似老弱且温和的李卫公如是言,眉眼之下,自有其壮志与豪情、有沙场饮血杀人无数的气势之所在。直叫那扶桑贵族一派骇然,便连天地都似乎因此而受到影响。

有神社、庙宇等被洞开,神像被推到,神牌散落在地面。而在那神国之中,高天原内,四散遁逃想要寻求一条活路的神灵们忽然停下脚步,以目光望向那天之御中神殿,目中一派不可置信与骇然。

“天之御中神殿......塌了......”

但坍塌的又何止是天之御中神殿,李信枪下,徐市发出一声声无声的嘶吼与哀鸣,整个身躯亦似乎在因此而被燃烧,而被血与火所环绕,并最终燃烧成灰烬,只余下一缕尘埃。

伴随着有风吹起,消失殆尽。

第092章

神殿崩塌神国被毁,伴随着徐市的身影仿佛是叫那长枪所吞噬,彻底消逝不见,以及阳世之中,诸多种种神社祭祀等灭去。整个天地间,一片动荡。仿佛是有什么变化在那冥冥中被生出,却又很快平复,归于无痕。

大秦的黑水龙旗及那玄鸟图腾被插在了高天原上空最高处的神殿之上,大唐的天兵横扫,同样未曾遭到像样与过多的抵挡。然而便在诸多种种珍宝被扫尽,这远在海外的岛国似是因此而被纳入到版图之时,却又有新的发现生出。

是大秦黑冰台同大唐不良人联合执法之下,有原本便是存在于此间的银矿等种种被探出。于一众不远千里万里而来的大唐天兵们而言,自是再重要不过的发现。而那阴曹地府之内,徐市身影几经明灭变幻,纵使隔着重重空间及距离的影响,同样察觉到了本尊身上的变故。

“怎么会如此?本尊......本尊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莫不是当真叫尔等灭去了不成?”

不安,畏惧,惶恐。此前徐市因胆小、因害怕落到陷阱而将一部分神魂分出,依附在那桃木假人之间,回返东土。未曾想高天原覆灭那扶桑国度同样是叫大唐所占据,现而今存在于此的,竟是这位扶桑的神武天皇、天之御中主神最后的痕迹。

只不过便如同无根之水无缘之木,在本尊俨然是丧生于李信长枪之下的情况下,徐市这残留的神魂若是不能得到供养及补充,那么等待他的,自然是有且仅有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再没有任何痕迹遗留。

“罪人徐市,愿为大秦皇帝陛下效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心神震颤面色泛白,整个身形恰如同那风中的烛火随时都可以被灭去。然而在下一瞬间,在短暂的沉默与思索之后徐市却又忽然反应过来,躬了身,言辞恳切目光真诚,再没有半点风采及气势。

说杀便杀,秦皇的手段自然是足够铁血足够强势的。只不过在这黑冰台的牢狱里,蒙毅、姚贾等人既然留有了徐市的这么一线残魂存在,那么便代表徐市此人于秦皇而言,或许并非是全然的没有任何价值。

只不过这样的价值并不在扶桑,更不在那神国。所以徐市这踏足到故土的一线残魂尚且可以存留,高天原里的天之御中主神却注定了被枭首示众,首级传递到冥府之内的诸位鬼王面前。

多番打击之下,留存在这黑冰台牢狱里的徐市同样是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方才会放弃所有挣扎,发出如此言语。却是一副但凭处置,不再有任何反抗之姿态。

于是姚贾开口,却是似笑非笑道:

“徐先生你果然是识时务的。”

“敢问皇帝陛下......”

大秦的皇帝陛下以目光在那地图与沙盘之间流连,而后落在了四海九州之外,落在了那叫茫茫大海所遮蔽的地方。将扶桑纳到版图自然是且仅仅只是个开始,纵使那《西游记》里明确确定了当今有四大部洲,从八百年之前而来的嬴政却同样还是想要将一切验证的。

曾经的秦皇眼之所望目之所及,大秦的兵锋所指,前人所认知和探索到的地方尽皆叫嬴政收录。那是在那无仙亦无圣的世界里,此前所未曾有、更未曾出现的帝国。

然而六合一统万世永昌,君王的目光与脚步却并不因此而停止,更为因此而感到满足。不管是使蒙恬修筑长城做为来日里征伐匈奴的中转也好,还是叫徐市出海也罢。嬴政所为的,自不仅仅是那虚无缥缈的仙药抑或者将匈奴抵抗在长城之外。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嬴政眼中的天下,从来就不仅仅是大秦是六国,是那前人所探索和管制到的地方。而西行之局成败尚且不论,九州四海之外的地方......

“性命相关魂魄相连,只需一念,便足以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徐市啊徐市,希望你这一次,可不要因此而忘了自己的祖宗、自己的根在哪里。自己应当忠诚的,又究竟是何人。”

徐市留存在黑冰台牢狱里的那份残魂叫李淳风以特殊的手段炮制了,依附在桃木所制成的小人间,成为如同阴神一般的存在。有泛着金光并且夹杂着点点人道气运的符篆被打到其中,做为禁制,形成层层枷锁。

使徐市这一丝残魂不至于轻易被泯灭,将其护住的同时,同样是再强大不过的制约。一旦徐市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及行为生出,那么等待他的,自是彻底的烟消云散。

这样的手段说来简单,其间之种种自然是叫李淳风颇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待得这一切完成,自有蒙毅接手,却是带着徐市回返阳间。来到那再是热闹、繁华不过的港口。

来自各方的商旅在此聚集。除了唐人、扶桑人、回鹘人等以外,还有或是金发碧眼,或是红毛等的各种人种,操着怪异的腔调,说着各不相同的言语。

“徐市啊徐市,你自以为跑到了距离中原千里万里之遥,又有茫茫碧海相阻隔。但,”

蒙毅微笑,亮出的白牙间自有其残忍嗜血的意味存在。身形隐隐约约里,似是有那么一瞬间同自家兄长相重合。

“你看,”

蒙毅以手指过那来来往往的、肤色发色眸色同中原大异,甚至是不远千里万里而来的商旅及异族人。

“他们之中,有很多人距离大唐可是较之以扶桑更加遥远,不是吗?”

徐市点头而后又摇头,心中对于大秦皇帝陛下之所以留下自己这一缕残魂并且所想要做的,自是隐隐约约揣度到了那么几分。一瞬间的晃神,徐市似乎感到有谁推了自己一把,将自己推到那将要起航的大船之上,那肤色发色等各不相同的人群中。

“陛下说昔日有张骞凿空西域,开辟陆上丝绸之路,受人敬仰青史留名。而你徐市,本应当同样是有这样的机会的。而非是作为方士骗子,背负骂名抑或者是扶桑毛神,数典忘祖之辈而存在。不过好在陛下仁慈,将这样的机会再度予你,还希望徐先生你好生把握,勿要叫陛下失望才是。”

蒙毅那并不掩威胁意味的话语传递到徐市的耳,徐市扶住额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却发现自己自始至终,并没有其他的选择。下一刻有熟悉且陌生的声响与周遭响起,却是那叫阿源的扶桑少年同样上了这船,对着徐市露出笑容。

愤怒,不甘,被背弃的怒火叫徐市的双眼有那么一瞬间的泛红,万不成想那阿源竟然还敢再出现在自己眼前。不过很快徐市却又意识到,这是蒙毅等人对自己的牵制。

毕竟我们都知晓,二鬼子在很多时候,往往是要较之以真正的鬼子表现更加卖力的。只是不知这究竟是蒙毅等人自己的想法,还是秦皇......

昔日并吞天下且极度骄傲自信的秦皇,又如何会用这样的手段,做出压制?

眼见得船只扬帆起航徐市混迹到其中而出海,周遭空间破开,蒙毅再回了那阴间冥府,庄重且巍峨的、仿造昔日咸阳而建造的城池之前。

墨衣€€玄的帝王立在那巍峨城楼的最高处,双手负在身后,不知究竟是看向何方。

死生亲友,众叛亲离。有那么一瞬间,这帝王无疑是极孤独的。纵使蒙毅似乎是在不断靠近,在行至这帝王的近前,亦只觉得天地与四野俱是茫茫,唯有那帝王一人。

但这样的感觉与想法仅仅是一瞬,或许是察觉到了蒙毅的到来,又或许是于嬴政而言,任何的软弱与多余的情感自是不必要的,并不足以同他所要完成的功业相并论。以手按剑柄,侧目,回首,嬴政因此而露出极温和的笑容。

“蒙卿来了。”

“皇帝陛下。”

蒙毅俯首,将对徐市的处置等讲了,又以密信呈上。个中所言的,自是黑冰台好生招呼之下,八百年前徐市出海之后的种种,以及所拥有的功法、秘宝等,不一而足。

“他徐市倒是乖觉。”

嬴政开口,发出意味不明的嗤笑与言语。而后在下一瞬间将话题转过,终是问及那叫他投到黑冰台牢狱中的胡亥。

君王的面色在冥府惨白的月光之下有几分莫测与冷硬。蒙毅开口,自是给出答案。一个叫嬴政早便已经知晓了的答案。

胡亥被迫自杀于望夷宫中,直到身死的最后一刻,方才反应过来赵高究竟是何等样擅权且胆大包天的小人。但自始至终,胡亥从来便不无辜。

浑浑噩噩的生,浑浑噩噩的死,不过是一个又毒又蠢的废柴而已。但偏偏就是这样的废柴,将嬴政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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