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扶苏 第55章

齐国战败之后,嬴政派遣了秦军驻守在齐国之内,安抚齐国旧民,同时剿灭不服管教的齐国叛军。

驻守在齐国的便是武信侯冯无择。

武信侯属于伦侯的一种,说起伦侯或许有些人觉得这个称谓陌生,其实伦侯与列侯差不多,都是秦朝的一种爵名,只不过伦侯没有封地。

武信侯冯无择驻守在齐地,此次嬴政东巡,冯无择理所应当的负责接驾。

按照大部队的脚程,今日便会与冯无择迎接的兵马汇合,由冯无择迎驾,进入齐宫安顿,此次嬴政前来齐地的最大目的,乃是征调齐地的粮食辎重,会在齐宫之中逗留月余。

车马浩浩荡荡的前行,日头高升,扈行部队按照原定计划,来到了城门之下。

“长公子!”

扶苏坐在€€€€车中陪着胡亥,正在给胡亥剥果子食,便听到章平的声音传来。

章平打起帐帘子,道:“长公子,你快出去看看罢。”

“怎的了?”胡亥奇怪。

章平道:“咱们已经到达城门,只是这城门紧闭,完全没有迎接圣驾的意思,不知发生了甚么。”

扶苏蹙了蹙眉,章平的担忧不是多余的,齐地刚刚归顺,齐国余党还在作乱,这里又是齐人的大本营,难保发生了甚么。

扶苏对胡亥道:“亥儿,你留在车中,哥哥前去看看。”

胡亥道:“不要,亥儿要和哥哥一起去。”

扶苏一笑,甚至无奈的道:“好,那便一起去。”

扶苏抱着胡亥下了马车,果然看到眼前的城门紧闭,楼堞之上倒是有不少巡逻守卫的秦军士兵,但那些士兵对他们视而不见。

扶苏道:“章平,你遣人前去问问情况。”

“敬诺。”

章平也不遣人了,毕竟这事情邪乎的厉害,皇帝都到了跟前,驻兵竟不打开城门,谁说不邪乎呢?

于是章平便亲自驱马上前,朝着楼堞之上大喊:“皇帝驾至!武信侯何在,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迎驾?”

楼堞上的士兵显然训练有素,根本不多看章平一眼,甚至眼珠子都不带转动的,仍旧望着远方,好似一个个石雕。

章平复又大喊:“武信侯何在!皇帝驾至,速速打开城门迎驾!”

等章平喊了第三声,才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副手的士兵,朝下大喊道:“武信侯剿匪未归,卑将并未得到军令,无法打开城门!”

“你!”章平用马鞭指着楼上的副将,呵斥道:“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此乃皇帝圣驾,你们武信侯有几个脑袋,敢将圣驾晾在此处?!”

副将岿然不动,只是又道:“武信侯剿匪未归,卑将并未得到军令,无法打开城门!”

章平气的七窍生烟,今日是碰到了一个死脑袋了,他立刻打马往回,拱手对扶苏道:“长公子,城楼上那把子人不开门,说是武信侯剿匪没有回来,他们没有军令,不能开门。”

扶苏其实已然听到了,毕竟那副将声如洪钟,嗓音嘹亮,别说是他听到了,怕是后面的圣驾也听到了。

果不其然,嬴政的确听到了,从车上缓缓步下。

丞相王绾立刻走过去,叨念道:“陛下,这个武信侯,才离开咸阳三年,愈发的没有个德行了,明知陛下的圣驾今日便会抵达齐地,竟还去剿甚么匪,那便是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王绾说得义愤填膺,廷尉李斯站出来道:“王相,此言差矣!整个朝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武信侯忠勇无双,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汗马功劳,如今武信侯剿匪未归,怕是遇到了甚么难事,绝不是有意怠慢圣驾。”

“哼,”王绾冷笑:“谁知那武信侯是不是恃宠而骄?如今他带兵在齐地,住在齐宫,把城门一关,谁知他会想些甚么?”

李斯道:“王相这般说,也要有所根据。”

王绾道:“根据?朝中多少人弹劾武信侯暴虐成性,弑杀天常,难道这些还不是根据么!”

王绾与李斯谁也不肯退让,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胡亥挑了挑眉,不需要旁人解释,他这般一听也明白了,这个武信侯必然是李斯一派的,否则王绾也不会揪着一个毛病,立刻展开攻势了,李斯也不会竭尽全力的维护。

嬴政眯起眼目,脸色浮现出少许的不耐烦,显然不想听李斯与王绾叨叨,可偏偏廷尉和丞相谁也不想让步,大有在城门口吵起来的架势。

“嘶……”一声轻呼,乃是跟在嬴政身后的皇弟成€€发出来的。

嬴政回头看向成€€,道:“€€儿怎么了?”

公子成€€没甚么诚意的道:“多谢君兄关怀,€€无事,只是不知为何,略微有些头晕。”

【打圆场的公子成€€】

胡亥立刻上前,奶声奶气的道:“啊呀!小叔叔的脸色都不好了,必然是这一路奔波劳顿,小叔叔身子素来不好,快叫医士呀!让一让,让一让,别挡着医士!”

胡亥说着,拨了拨李斯,又拨了拨王绾,似乎嫌弃他们碍事。

嬴政道:“€€儿不舒服,快上辎车坐下,医士,上车来请脉。”

医士跑上车请脉,将王绾与李斯晾在了一边,二人都有些悻悻然,但他们不是看不懂脸色之人,便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医士给公子成€€请脉,成€€根本没有大碍,医士只好硬着头皮开了一方安神健脾的方子。

于是扈行的车队便停在城门下,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

“快快!打开城门!怎么能叫陛下等在城门外面?!”

“你们是如何办事儿的!”

“快啊,我叫你们打开城门!”

楼堞之上传来大喊的声音,胡亥险些坐在€€€€车中睡了过去,被这一喊,给惊醒了过来,迷茫的揉着眼睛,道:“哥哥,城门开了么?”

扶苏道:“还没有。”

他给胡亥加了一件披风,以免胡亥堪堪睡醒着了风寒,这才打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章平,前面如何了?”

章平去看了一圈儿,回来道:“回长公子的话,楼堞上也真是逗!”

方才在楼堞上大喊之人,并不是武信侯本人,武信侯剿匪还未归来,来者乃是武信侯的父亲,名唤冯涛。

别看武信侯领着兵马,冠着爵位,但他的父亲并没有一官半职,说句大白话儿€€€€啥也不是。

冯涛听说嬴政的车驾到了,但是自己儿子还没回来,嬴政的圣驾被挡在城门外面进不来,赶紧爬上楼堞。

“还等甚么?”冯涛焦急的道:“开城门啊!打开城门!”

副将为难的道:“没有将军的命令,擅开城门便是死罪,末将不敢!”

冯涛气急败坏:“你可知晓被你们关在门外之人是谁?那可是天子!是皇帝!是当今的秦主!你们竟然如此大胆,将陛下关在门外,不想活命了!?”

“我叫你们打开城门!我是武信侯的父亲!他都要听我的话,你们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信不信,等我儿回来,我便去他面前告你们的状!”

副将还是道:“便是砍了末将的脑袋,末将也不敢擅自打开城门!”

“你……你……”

章平道:“二位公子,你们听听,这上面还喊着呢,武信侯的老爹都来了,那个副将还在执拗,就是不肯打开城门。”

扶苏点了点头,章平奇怪的道:“长公子这是甚么意思?”

扶苏笑道:“武信侯调教出来的兵马,恪尽职守,没有军令不开城门,也算是忠勇。”

胡亥道:“是啊章平哥哥,你若是这个副将,你会打开城门么?”

章平瞬间被问住了,是了,自己若是这副将,会打开城门么?答案自然是不会,章平定与这副将一般,坚持不能打开城门。

这毕竟是城门,是楼堞,乃是守护一方的门户,谁知道楼下来的到底是甚么阿猫阿狗,若是没有军令,便随意破例开门,岂不是坏了规矩,明儿个有这个缘故,后个儿有那个缘故,谁都可以开门,还有甚么规矩?谁还会去听军令?

章平肃然起敬道:“看来这个武信侯,军规森严,还是个不可小觑之辈。”

冯涛在楼堞之上僵持:“你开不开门?”

“你不开门,我自己开!”

“等我儿回来,让他打你板子!”

冯涛扬言要自己开门,可是楼堞的城门如此沉重,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开,吭哧吭哧半天,大门纹丝未动。

眼看着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了,突听踏踏踏的马蹄声狂奔,有人从扈行队伍的后方疾驰而来。

一个士兵驱马,手中高举领牌,大喊道:“武信侯有令,打开城门€€€€”

“武信侯有令,打开城门€€€€”

随着士兵的传令,楼堞之上的士兵立刻行动,城门轰然打开。

轰隆€€€€

轰隆隆€€€€

大门打开,冯涛连滚带爬的从楼堞上跑下来,险些被绊倒来一个狗吃屎。

“拜见陛下!小民拜见陛下!”

冯涛咕咚拜倒在地上,以头抢地,连连叩头:“小民武信侯之父,拜见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嬴政并没有下车,只是吩咐了一声,让扶苏来处理此事。

扶苏上前道:“武信侯何在?”

“这……这……”冯涛支支吾吾,道:“剿匪!犬子、犬子剿匪去了!对对对,剿匪去了!”

冯涛来来回回,里里外外就这么两句,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那传令的士兵跪拜道:“回长公子的话,将军的确是去剿匪了。”

嬴政东巡的队伍第一站便是齐地,武信侯冯无择在驻守,必然是要接驾的,所以这些日子,武信侯早就在等候嬴政的御驾。

只是前些日子突然发生了变故,胡亥受了箭伤,不宜赶路,如此一来,便拖延了一些时日,打乱了武信侯的计划。

齐地出现一批土匪,武信侯得到消息,临时动身,本来打算快去快回,但没想到这伙土匪如此彪悍,武信侯去了两日,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传令的士兵叩头道:“将军正在回城途中,令卑将快马赶来,打开城门,恭迎陛下与两位公子大驾!”

扶苏微微颔首,道:“起来罢,予自会向陛下禀明。”

扶苏想要去回话,丞相王绾拦住他,压低声音道:“那武信侯乃是冯氏的顶梁柱,冯氏一直与李斯牵牵连连,交涉甚深,如今武信侯接驾怠慢,犯在公子手上,公子可不能心慈手软,这是拿捏李斯最好的机会!”

扶苏蹙眉道:“王相,你方才还未看出,陛下并不想追究此事么?如今齐地还需要武信侯来驻守,齐宫里里外外都是冯家军,王相撺掇着陛下与冯氏翻脸,到头来只会惹一身腥,根本讨不到任何好处。”

“可……”王绾被堵住了言辞,扶苏的分析无错,但王绾便是不甘心。

扶苏前去复命,嬴政与成€€从辎车中走下,武信侯的父亲冯涛膝行上前,跪倒在嬴政面前:“拜见、拜见陛下!拜见公子!”

嬴政脸色十足温和,仿佛一个脾性很好的君主,道:“冯老多礼了,武信侯忠勇,乃是我大秦顶梁之柱,他今日是去剿匪,造福百姓,朕感欣慰,又如何能苛责于武信侯?”

“谢陛下!谢陛下!”

胡亥一瞥眼,见到王绾跃跃欲试,耸了耸鼻子,便知道王绾不甘心,又想给便宜哥哥添堵,于是干脆哼哼唧唧,装作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道:“君父,亥儿都累了,赶了一天的路,伤口疼疼!快走罢,进城罢!”

嬴政一笑,道:“是了,亥儿还有伤在身,有甚么话,入城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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