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扶苏 第54章

胡亥摇摇头,提不起一丁点儿的精神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章邯哥哥,坐。”

章邯拱手告谢,这才坐在胡亥身边。

“唉€€€€”胡亥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托着自己肉嘟嘟的腮帮子,道:“章邯哥哥,我好难呀……哥哥与我闹别扭了,可是……可是我完全不知哥哥为何生气,还总是躲着我,不见我。”

“呵呵……”

胡亥还在抱怨,章邯突然笑出了声来。

胡亥奇怪的道:“章邯哥哥,你为何发笑,难不成在嘲笑亥儿?”

“幼公子恕罪,”章邯道:“下臣并非是嘲笑幼公子,只是觉得有趣。”

“哪里有趣?”胡亥道:“你是觉得我哥哥生气很有趣儿么?也是……他不常生气,但这次气性很大呢。”

章邯摇摇头,道:“幼公子,长公子并非是与你生气。”

“不是生气?”胡亥歪头看向章邯。

章邯看向远处跳动的篝火,道:“长公子如此宝贝幼公子,下臣们都看在眼中,那真真儿是捧在手心中怕碰了,含在口中怕化了,一丁点闪失也不容许……”

他顿了顿,又道:“此次幼公子受伤如此严重,可谓是九死一生,长公子虽口上不说,但心中多少有些埋怨自己,本便十分自责,再加上……幼公子自从受伤以来,陛下宠爱有加,为了幼公子的伤势,传令压慢全军东巡的脚程,韩公子也对幼公子马首是瞻,唯命是从,更不要说我那傻弟弟,隔三差五便围着幼公子打转,虽帮得大多是倒忙,却亦是打心底里关心幼公子的。”

章邯说了这许多,微笑道:“幼公子想想看,你的身边有这般多关心之人,其实长公子是担心,你拥有的关心实在太多,会不需要他的关心,你身边,会没有他的位置。”

胡亥歪了歪头,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明白。

章邯笑了笑,又道:“其实这一点,下臣这个做兄长的,亦能感同身受,尤其是……下臣与长公子都拥有一个人缘儿很好,很受人注目的弟弟。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宝贝弟弟,身边突然多了许多人,围着许多人,作为兄长的,是又欢心,又失落的。”

胡亥似乎听明白了一些,惊讶的道:“章邯哥哥你是说……哥哥并不是生气,他是吃味儿了?”

章邯道:“也可这么说罢。”

胡亥仔细想了想,若是按照章邯的说辞,扶苏今日更加生气,并不是因着自己骗了他,怕是自己说的那句“谈谈最好了”,让扶苏更加吃味了才对?

胡亥突然站起身来,将披风还给章邯,道:“章邯哥哥你快些回去歇息罢!”

说罢,一溜烟儿跑了。

章邯无奈的道:“幼公子,当心脚下。”

胡亥冲着幕府大帐跑过去,因着已经入夜,臣子们都已散去,幕府中点着灯火,只有扶苏还在忙碌公务,伺候的寺人正巧端着承€€出来蓄水,胡亥眼看时机正好,都不需要通传,直接钻入了大帐之中。

扶苏听到跫音,机警的回头,道:“何人?”

“哥哥,是亥儿!”胡亥走过去。

扶苏看到胡亥,眼神变化了一些,故意很是冷漠的道:“时辰这么晚了,你不好好儿在营帐歇息,跑到这里做甚么?”

扶苏的口吻虽然冷漠,说出来的话也硬邦邦,但实质上还是关心胡亥。

胡亥道:“当然是来寻哥哥的!”

扶苏的脸色稍微有些动容,却还是道:“不要胡闹,快些回去。”

胡亥却不走,反而入了营帐,道:“哥哥,天色这般夜了,我们一起回去歇息罢。”

扶苏道:“为兄还有公务要忙,你自己回去。”

“不行,”胡亥不但不走,还走过去,作势要拉扶苏的袖子,道:“亥儿和哥哥一起回去。”

扶苏的袖袍一抽,他反应迅捷,没有叫胡亥碰到自己。

胡亥打定主意,今日便要没脸没皮,死皮赖脸,让哥哥知晓,吃醋也不是好吃的!

胡亥耍赖道:“亥儿就不回去。”

“你……”扶苏语塞,他想要呵斥胡亥,但也不知从何呵斥。

胡亥见他扶苏的表情,便知道章邯说的都对,便宜哥哥是不忍心真的呵斥自己的,于是更是撒娇耍赖:“哥哥若是不回去,亥儿也不回去,亥儿便坐在这里,陪着哥哥,等哥哥忙完。”

扶苏皱眉道:“既然如此,随你。”

说完,便不再去看胡亥,打起一张小羊皮文书,扑在案几上查看,应该是舆图一类,只不过扶苏看了好一会子,还是看那一个地方,似乎是有些走神。

胡亥找了个地方自己坐下来,托着腮帮子,眨巴着大眼睛,哥哥看舆图,胡亥便专心致志的看哥哥。

嗯,真好看呐,俊美优雅,又不失力度之感,怪不得是咸阳城少男少女心中的白月光。

扶苏本就看不下去舆图,公务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如今又被胡亥仔仔细细的盯着,心窍更是不安,故意冷漠的道:“看甚么?”

胡亥笑嘻嘻的道:“看我哥哥怎么生得如此俊美无俦,如此……唔!”

胡亥想要拍两句马屁,哄哄便宜哥哥,哪知刚说了一句,那股熟悉的痛苦突然席卷而来,令胡亥浑身发冷、打颤、恶心,不安与心慌仿佛漩涡,试图将胡亥吞噬殆尽。

是皮肤饥渴症发作了!

胡亥身子一歪,哐当一声倒在席上,碰到了案几上的耳杯,羽觞耳杯打翻出去,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亥儿!?”扶苏吃了一惊,大步冲过去。

胡亥浑身无力,吐息急促,仿佛被人扼住了脖颈,他虚弱的伸出手,仿佛渴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伸向扶苏,眼圈发红,哽咽的道:“哥哥……”

扶苏以为是胡亥的箭伤复发,顾不得太多,想也没想,一把将胡亥抱在怀中,紧张的道:“亥儿?你怎么了?伤口撕裂了?医士!!医士!”

胡亥的皮肤冰凉,犹如冰块一般,被扶苏拥在怀中,瞬间得到了缓解,艰难的呼吸着,紧紧握着扶苏的手掌,感受着扶苏掌心的温度,令人安心的温度。

医士被惊动,冲进幕府给胡亥查看伤口,伤口并没有撕裂,恢复的也不错,但胡亥那痛苦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医士们亦是手足无措。

扶苏脸色阴沉,冷声道:“无事?无事幼公子会如此痛苦?”

“哥哥……”胡亥的症状缓解了一些,虚弱的道:“亥儿无事,只是方才有些头晕,现在好多了。”

扶苏并不相信,毕竟胡亥方才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一瞬间嘴唇失去血气,仿佛随时会消失在扶苏怀中。

胡亥又道:“哥哥,有点冷……”

扶苏赶紧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来,将胡亥裹起来,紧紧抱住胡亥,道:“亥儿,好一些没有?”

“嗯……”胡亥点点头,疲惫的眼皮沉重,靠在扶苏怀中,枕着他的胸口,喃喃的道:“好……困呢,哥哥,别走……”

扶苏心窍一阵发拧,轻声道:“亥儿乖,困了便睡罢,哥哥不走,哥哥在呢。”

胡亥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死皮赖脸的去寻便宜哥哥,哪知皮肤饥渴症突然发作,后来便昏厥了过去。

“唔……”胡亥他睡得香甜,感受到日头阳光洒在自己的眼皮上,暖洋洋的十足舒坦,翻了个身,本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

嗯?好像哪里不对劲?

胡亥翻身的时候受了阻碍,迷茫的睁开眼目,一睁眼便对上了一双温柔关切的眸子。

是扶苏!

胡亥这才注意到,自己窝在扶苏怀中,扶苏小心翼翼的抱着他,因着怕胡亥翻身碰到了伤口,在胡亥睡着的时候也没有放松,一直轻轻搂着。

胡亥惊讶的道:“哥哥?”

扶苏松了口气:“醒了?”

胡亥一头雾水,自己昨天不是去幕府寻哥哥么,怎么突然回了营帐,还睡在榻上,枕着便宜哥哥的大胸?

扶苏关心的道:“好些了没有?昨日你突然昏厥,吓坏哥哥了。”

胡亥这才恍然大悟,原不是做梦,昨日皮肤饥渴症当真发作了。

胡亥眼眸动了动,胡搅蛮缠的道:“都是哥哥你不理亥儿,亥儿才会无缘无故病倒的!”

其实胡亥这般说辞,也不是没有道理。胡亥的皮肤饥渴症是一种心理疾病,或许与年幼有关系,其实胡亥内心里渴望亲情,依赖感情,可这些对于疯子怪胎的胡亥来说,实在太遥远,太奢侈。

这两日扶苏总是疏远胡亥,胡亥潜意识里似乎已经感受到了危机,因此才会触发皮肤饥渴症发作。

【心疼你的兄长扶苏】

【心软的扶苏】

扶苏道:“是哥哥不好。”

他说着,眼神略微有些暗淡,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亥儿身边有那般多的人围着你,连韩公子也与你走得亲近,为兄……”

他说到这里,胡亥一把搂住扶苏的腰身,靠着他胸口蹭了蹭,撒娇道:“哥哥天下第一好!旁人都比不上哥哥!”

扶苏一愣,低头看着怀中的胡亥,胡亥扬起小脸蛋儿,甜滋滋的道:“哥哥,亥儿最€€€€喜欢哥哥了!”

扶苏一笑,不知怎么的,心底里一块大石头好似落了地,狠狠松出一口气。

胡亥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眼眸灵动狡黠,嗓音更甜了,道:“那€€€€哥哥这么好,亥儿能不能不饮药了?”

扶苏断然道:“不可。”

胡亥瘪着嘴巴道:“哥哥€€€€”

“撒娇也不可,”扶苏道:“汤药还是要饮的,亥儿乖一些。”

胡亥:“……”

自从幼公子突然昏厥病倒之后,扶苏便不总是呆在幕府大帐之中,又如往常一般,清晨陪着宝贝弟弟用朝食,中午回来用午膳,黄昏一到雷打不动的“下班”,那是一点子也不加班。

胡亥将养了好几日,嬴政特意下令,胡亥养伤的日子森*晚*整*理不要启程,便让胡亥好好儿的将养,如此一来,胡亥的伤势恢复的不错,只要不剧烈运动,伤口便不会撕裂。

胡亥的伤势好得差不多,扈行大部队也该启程了。

今日便是启程的日子,胡亥钻入€€€€车中,往车子里一靠,韩谈走过来,作势要上车。

“诶,谈谈,”胡亥从车窗伸出手来拦住他,道:“你这是做甚么?”

韩谈道:“我来与幼公子同乘,也好保护幼公子,若是有甚么吩咐,只管知会我去做便是了。”

胡亥摇头,道:“不行不行。”

韩谈一头雾水:“甚么不行?”

胡亥老神在在的道:“你不能与我同乘,你我走得太近,我哥哥是会吃味儿的。”

韩谈:“……”吃味?

胡亥还在道:“谈谈,本公子知晓自己为人很有魅力,但你要懂得克制,从今天起,本公子要与你保持一些距离,以免我哥哥吃味儿。”

韩谈:“……???”幼公子到底在说甚么?

胡亥说完,对远处的扶苏招手:“哥哥,和亥儿一起乘€€€€车罢!”

扶苏笑了笑,似乎甚是无奈,笑容里满满都是宠溺,道:“好。”

他下了马,登上€€€€车,在韩谈迷茫的目光中,放下车帘子,阻断了韩谈迷茫的视线。

扈行队伍向东行进,离开泰山与梁父山之后,东巡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昔日的齐国,预计会在齐宫之中落脚。

齐国乃是六国之中最后一个覆灭的国家,因着齐国乃是主动投降,所以齐国之内的战乱不大,国土和经济保存的也相对完整。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