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扶苏 第145章

王绾笑道:“怎么小公子?老臣身为丞相,自有任免官员的权利,难道小公子想要阻止不成?”

胡亥道:“王相说得对,你身为丞相,的确有任免官员的权利,但常€€错在何处,你便要罢免了他的行人一职位?难道错在他恪尽职守,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将自己的分内职责交给我来偷懒?你便要撤掉他的行人。”

他这么一说,旁的官员们纷纷有些汗颜,有的人是为了巴结王绾,主动欺负胡亥的,有的人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不想得罪王绾,所以不得已欺负胡亥的,而有的人则是随大流,看旁人欺负胡亥自己也跟着欺负胡亥的。

这便是朝廷,错综复杂的朝廷。

王绾冷笑,嚣张的道:“怎么,小公子你不服气?你才进入朝廷,还甚么都不懂,老臣便给你上这一课!”

扶苏今日去了馆驿,与路裳和桀€€的会面十足顺路,桀€€是个正人君子,他以前虽喜欢胡亥,但也绝不会因着这件事情难为扶苏,而路裳呢,路裳刚刚即位,需要大秦的扶持才能在南方占有一席之地,所以自也不会主动为难扶苏。

扶苏处理了馆驿的事情,提前折返回章台宫,准备与胡亥一起用午膳。

他匆匆回到章台宫政事堂,还未踏入,大老远便听到里面传来王绾的声音,因着嬴政和扶苏都不在,王绾的态度极其嚣张,带着一股轻蔑。

扶苏眯眼目,心中火气窜起,平日他宝贝胡亥还来不及,哪里容的旁人这般羞辱自己的宝贝弟弟?

他刚要踏入政事堂,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扶苏的肩膀。

扶苏转头一看,拱手道:“皇叔,你怎在此处?”

竟是皇弟成€€。

公子成€€拦住扶苏,微微摇头道:“扶苏,且与小叔来看看好戏罢。”

扶苏不解,公子成€€指了指户牖的方向,二人看向政事堂之内。

一道高大的人影走入政事堂,那人一身黑袍,虽没戴着冕旒,却遮不住的一身贵气与威严,正是嬴政!

嬴政毫无征兆的走入政事堂,甚至没有寺人通传,面上分明带着微笑,语气却不见半分笑意,道:“是谁要在这政事堂讲学?朕倒想听一听。”

王绾乍一看到嬴政,吓得脑海空白,咕咚跪下来,道:“拜见陛下!”

其他官员也跟着扑簌簌跪了一地,山呼:“拜见陛下,陛下万年€€€€”

嬴政没有叫人起来,而是又问:“是谁要在政事堂讲学?”

胡亥道:“回君父的话,是丞相,说要给儿臣好好上一课呐!”

王绾额角都是冷汗,扑簌簌的流下来,这太巧了,这个时辰,陛下合该每日都在路寝用午膳才对,怎么会突然跑到政事堂来呢?还这么寸?

嬴政笑道:“哦?丞相要讲甚么学?”

“老臣……老臣……”不等王绾回答,胡亥道:“丞相要讲,怎么革掉常行人的官位。”

“哦?”嬴政道:“据朕所知,常€€身为行人,一直兢兢业业,译书也从未出错,大行对此赞赏有加,还总是向朕举荐常€€,怎么,如今他犯了甚么罪过,竟要革掉他的官职?”

“老臣……”还是不等王绾回答,胡亥嘴皮子十足利索,道:“回禀君父,常行人不答允将自己的分内工作,推给儿臣来做,令丞相不欢心了,所以丞相打算革掉常行人的官职。”

“竟有此事?”嬴政轻飘飘的质问。

咕咚!

王绾狠狠磕头道:“陛下!陛下明鉴,并……并无此事。”

胡亥道:“陛下不信,大可以问问常行人。”

常€€跪下来,平静的道:“回禀陛下,下臣不敢欺瞒,但正如小公子所言。”

王绾连声道:“陛下!陛下这是误会,老臣……老臣只是想要锻炼锻炼小公子。”

嬴政一笑,道:“是么?锻炼?王相,你不好好坐镇中枢,到这里来锻炼甚么?朕若是没有记错,朕将使团的事情,全权交给扶苏来处置,怎么,你是觉得朕的决议不对,还是觉得朕的长子处置不好?”

“不不不!”王绾连声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只是……”

胡亥笑眯眯的道:“君父,丞相只是每日来政事堂遛个弯儿,然后指使大家把所有的公务全都交给儿臣来处理,罢、了!”

“老臣没……”没有。

王绾下意识想要反驳,胡亥指着自己堆积如山的案几,道:“君父,儿臣不敢扯谎,您看看,这都是官员们堆积而来的文书,司农的、司理的、司行的,就连膳房的菜牌子,都要儿臣去誊抄二十……不,二百遍呐!”

官员们的脸色一瞬的蜡黄,一个个摇摇欲坠。

嬴政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文书,啪扔在地上,随后又拿起一本文数,啪扔在地上。

啪!!

第三次拿起一本书,直接扔在王绾身上,幽幽的道:“你们是否觉得,朕即皇帝位以来,太过和善了?”

嬴政成为秦王以来,南征北战,成为皇帝以来,最主要的当务之急便是安抚六国遗民,因此最近的手段温和了不少,以至于很多人滋润起来,便忘了当年的嬴政,是个甚么模样。

“老臣不敢!”王绾和官员们跪了一地,频频磕头。

胡亥“呜€€€€”的一声,说风就是雨的还哽咽了起来,擦着本就没有的眼泪,道:“君父,儿臣处理一些公务,本也没甚么,但儿臣心里头十足委屈,并非替自己委屈,而是替陛下觉得不值得。儿臣分明是必陛下亲自放在政事堂来的,但有些人,不将儿臣放在眼中,不就是不将陛下放在眼中么?儿臣想到这里,心窍难过,眼睛便泛酸的厉害,是替陛下觉得难过。”

官员们震惊,怎么是陛下把小公子放在政事堂?他们不知情啊!

王绾心头狂跳不止,到了眼下这种地步,他也不是个初入朝堂的青瓜蛋子了,总算是明白了,这怕是胡亥的谋算,一切都是圈套!

胡亥进入政事堂之后,便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旁人将自己的工作交给他,他也不反抗,把自己的案几摞的高高的,大家还嘲笑胡亥没骨头,不敢反抗,其实胡亥就是想要做出挨欺负的样子。

如今胡亥案几上的文书,便是铁证,旁人根本抵赖不掉。

嬴政也不是无意间遛弯过来的,是有目的而来,明显是在配合胡亥。

王绾想的没错,嬴政的确是在配合胡亥的,那日在燕饮大殿,胡亥与嬴政说悄悄话,请了一个恩典,这个恩典便是让嬴政来一趟政事堂,给自己撑腰。

一旦嬴政出面,整个朝廷都会知晓,嬴政宠爱新认的义子,为了新义子而打压了王绾,这是一个风向标,从此之后,朝廷之中便有了新人牵制王绾。

王绾眼眸转动,知晓自己不能辩解,干脆磕头道:“老臣知罪!老臣知罪!还请陛下责罚,老臣只是一时糊涂,但老臣忠心耿耿,对陛下忠心耿耿,对大秦忠心耿耿,还请陛下明鉴啊!”

嬴政幽幽的道:“朕知晓你的忠心,但多余之事,便不要做了。”

他说着,摆摆手,道:“丞相私德有损,责令闭门思过,带下去。”

这责罚不轻不重,也没说思过多久,王绾心头乱颤,道:“谢陛下,老臣领罚!”

其他官员跪在地上,一个也不敢开口,瑟瑟发抖的以头抢地,眼睁睁看着王绾被带了下去。

王绾离开政事堂,身后有跫音传来,回头一看,竟是胡亥。

胡亥笑道:“丞相,慢走啊,回家好好歇息。”

王绾咬牙切齿的道:“你以为自己能得意到几时?朝堂的得宠失宠,向来都似雷雨一般,来的也快,去的也快。”

胡亥道:“丞相,你还没明白么?”

王绾眯眼不说话。

胡亥继续道:“陛下不是宠爱我,是借着我的手来打压你。”

“不可能!”王绾道:“陛下是信任我的!”

胡亥道:“该说你是聪敏,还是糊涂?你以为幼公子去世,长公子建功立业,李斯的势力受损,你便可以在朝廷中独大么?陛下本就是在利用新派与旧派的势力,来调和朝廷罢了,一碗水端平而已。如今李斯的势力不如从前,你觉得自己可以占到甚么便宜?这碗水偏了,陛下难道不会自己调整么?”

王绾嘴唇哆嗦了两下,胡亥又道:“你和该庆幸,这个朝廷上有李斯与你作对,若是李斯没了,你也便没了用武之地。丞相,你要明白你自己只是碗里的水,而并非端碗的人,搞清楚自己的地位才好,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说罢,摆摆手,扬长而去。

胡亥美滋滋的往回走,便见到路上有人在等自己,是扶苏。

胡亥迎上去,甜甜的道:“哥哥,你甚么时候回来的?”

扶苏笑道:“正好看到你教训王绾的场面。”

胡亥道:“那我刁钻的模样,岂不是都被哥哥看去了?”

【对你滤镜极深的扶苏】

【觉得你刁钻的很可爱的扶苏】

【“弟控”扶苏】

扶苏一脸宠溺,道:“亥儿如何会刁钻,分明是聪敏,哥哥还担心王绾会欺辱了你去,没想到你如此机灵。”

胡亥拍着胸脯,自豪的道:“那是,我可不吃亏。”

扶苏道:“只是一点子,你为何不找哥哥出头,哥哥也能为你出头。”

【吃醋的扶苏】

【觉得你依赖嬴政更多的扶苏】

胡亥偷笑,便宜哥哥吃便宜爸爸的醋了!

胡亥搂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当然要君父出面了,这等子做坏人的事情,怎么能叫我哥哥出面,我哥哥是神仙般的人物儿,做好事比较好看。”

“所以这等子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便让朕来做?”一道声音插进来,吓了胡亥一跳。

嬴政脚步很轻,在胡亥黏糊糊撒娇之时,悄无声息的走了过来。

胡亥:“……”

扶苏拱手道:“君父,亥儿并非有意冲撞。”

胡亥躲在扶苏身后,探头道:“儿臣这般做,其实是为了君父,君父早就想要出手敲打王绾,儿臣这不是上赶着给君父递机会嘛?”

嬴政挑眉:“所以,朕非但不该责怪你,还该褒奖你?”

胡亥嘿嘿一笑:“这是儿臣应当做的。”

“你啊。”嬴政无奈的摇摇头,带着公子成€€离开了。

扶苏送走了嬴政和成€€,蹙眉道:“亥儿,如今你与王绾撕开了脸皮,依照王绾的性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你合该小心才是。”

“哥哥放心罢!”胡亥笑眯眯的道:“再者说了,哥哥你会保护亥儿的,对不对?”

“自然。”扶苏轻轻抚摸着胡亥的鬓发,道:“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无论对错,哥哥都会站在你这面。”

自从嬴政亲自来政事堂给胡亥撑腰之后,整个朝廷上下都知晓了,嬴政十足宠爱新认的义子,为了义子,将王绾禁足在家中。

这仿佛是新的风向标,没人再敢难为胡亥,甚至巴结他的人几乎踏破了政事堂的门槛儿。

胡亥在政事堂的日子,一日比一日滋润,恨不能躺着办公,整日里还有人端汤倒水。

路裳一行人前来朝拜,还没离开,西南的各个国家听说了这件事情,纷纷派出使团朝拜,生怕慢一步会显得对秦廷不够恭敬。

扶苏忙碌的连轴转起来,一并子负责了其他国家的使团招待,相对比扶苏,胡亥便清闲了许多,毕竟衣丞也没甚么太忙碌的。

胡亥这日睡到自然醒才准备去政事堂,来到政事堂的时候,官员们都去用午膳了,政事堂里几乎没人。

胡亥走进去,便听到“沙沙”一声,伴随着“啪!”的响声,是从内间传来,似乎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今日扶苏又去馆驿了,按理来说内间合该无人才对,胡亥大步走过去,吱呀一声推开门。

“小公子。”内间里果然有人,对胡亥做了一礼。

胡亥挑眉道:“是常行人啊,我还以为闹耗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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