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收拾东西的时候,其实也意识到赫德森太太与我们之间的信息差。
在她听过来的莫里亚蒂教授,始终是那个文质彬彬的教授,是那个在诺亚号上帮忙计算排水量和停靠地点的数学教授,也是会在年初一起过节的苏格兰场侦探,还是帮助我写论文,邀请我去他家过夜,督促我锻炼体能的导师。
对她来说,教授就是个好人。
夏洛克只是在面对这个智力上的竞争对手时,容易意气用事,不愿意输,还希望自己阵营里面的人会自然地站在他那边,就显得过分幼稚。
赫德森太太忘记了夏洛克的能力,没想到他也许在大气层呢。
莫里亚蒂教授的身份可不止是明面上那些身份。
不过仔细想想,我总觉得赫德森太太应该也不会怕教授,她本身还是在夏洛克帮助下,送自己丈夫入监狱的毒枭遗孀。
难道真的就只有我太看重莫里亚蒂教授的身份吗?
我也不知道。
这边担心赫德森太太对教授的情况一知半解,另一边我又觉得夏洛克现在的情况很难把控。
他现在完全就是个神秘主义者,我对他在做什么完全不清楚。尤其是我在他邮箱里面发现一封来自有关DNA检测的私企的邮件后,也产生了一些不安。
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我又不能直接偷看他的信件。
不是我能力上的不行。这项技术相信很多人都会,因为邮件本身就自带一种功能「标记为未读」的选项,可以将已经打开的邮箱重新标注为未打开的。
可是我这人运气不好。
只要一做亏心事,就容易倒霉。
更别说我自己也知道有一些追踪工具可以分析邮件打开的时间或者附件点击的情况。我也可以做反追踪,但这就意味着我更心虚了。要是被追责起来的话,这就是我自动把证据送到了夏洛克手上。
就像是我喜欢草莓蛋糕,假设这蛋糕没有草莓,可以吗?当然可以,但它对我来说,就不是草莓蛋糕了。那我就不一定会喜欢这块蛋糕了。可见我看的是蛋糕整体,而不是说,我就特别喜欢草莓。
可能用蒜蓉面包更好解释。
蒜蓉和黄油做的烤面包是没有生蒜的刺激味道的。
我很喜欢吃,觉得很香,但你说我特别喜欢蒜,那就太过绝对了。
当然,教授比我举的例子好更多。
他那么优秀,虽然天底下肯定有比教授更优秀的人,数学系天才那么多,多一个教授不多,少一个教授不少,但是我觉得教授是在我见过的领域里面最有创见性的人才,想他人所不敢想,行他人所不能行的能人。
或许,有人会嘲笑我只是井底之蛙,看不到天之宽海之阔。可是谁说井底的蛙就真的什么都没有见过。它可能就觉得它那口井上的天就是全天下最好的了。
我觉得,教授就是我这只笨青蛙就算躺在枯井底,也可以骄傲自豪地介绍给所有人知道的天。
这就算是特别喜欢吗?
我觉得不完全算吧?
夏洛克没听到我的回答,直接开门见山,“如果我和他是你手上的黑白棋,我是黑,他是白,你会要哪个赢?
这个是道送命题。
“关于接怀特利议员委托的事情,其实有很多话想说。”我装出我们还在聊更之前的话题,刚才一直都在思考旧话题。
话说,谁说咬直钩,只有傻鱼?
也有周文王啊!
话音刚落,夏洛克的嘴角下压,明显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
夏洛克似乎知道我就会这么说,顿时嗤笑一声。
那笑声短暂,对我来说,却如同寒风呼啸,又震耳欲聋。
我甚至能从里面品出某种咬牙切齿。
夏洛克望着我的目光仿佛能洞悉我内心的每一个角落,说:“你自己想想看你瞒了我什么。”
欧漏!21B公寓二楼的厨房正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赫德森太太照例在灶台旁忙碌着。她的手边是一个切菜板,板上是为晚饭的小牛排做佐餐用的蔬菜。蔬菜刀在她麻利的动作里面,发出“哒哒哒”清脆的声响。
而在她另一只手的边上,则有一台旧式的收音机。此刻它正发出嗡嗡的声响。收音机有一些年岁,打开时总是有数据电流的忙音,就像是收音机在说自己已经上了一些年纪,发声时还得咳一咳清一下嗓子。
赫德森太太平时做饭的时候,有收听音乐或者娱乐节目的习惯。
而结果还不只是这么糟糕而已。
这很容易导致另一个局面。
要知道,兰尼思辨能力极强,他容易慌乱,是因为他对面前的人警惕心不强,把对方的情绪放在第一位。如果逼到极致的话,兰尼的感性情绪会被理性压灭。他不仅会立刻辩驳对方,而且之后无论对方说什么,兰尼都会保持警惕心和距离。
到时候,夏洛克不仅什么都问不出来,还会闹僵跟兰尼现在的关系。
这其实足以可见,和兰尼关系搞熟是一件很费劲的事情。
我瞒夏洛克的事情可别太多了。
他指哪个?
我好慌。
第 230 章 第 172 章
172. 「没有意义的攀比」
我对夏洛克隐瞒了很多事情。
其中有些是微不足道的,而有些则是相当重要的。
小的很小很杂,也很细碎。
比如说€€€€
我一直没跟他说实话,他有一天晚上做的烤芝士通心粉真的好难吃。
他有一盒消失的纸盒黑咖啡是被我喝完的。我事后补上去了,偷偷放回冰箱里,不告诉任何人。
晚餐时间掐在6点半。
夏洛克和赫德森太太两人搭配着麦考夫送过来的香槟一起,吃他们的烤牛排。
香槟一共有三瓶。
毕竟,在这次出行活动的人里面,也有他很想见到的那个女人。
夏洛克很早之前就发现,兰尼对华生的恋情关心在意程度,就跟某个老母亲担心自己的孩子没人要似的。可他本人在见到华生女友真人的时候,反而会显得有点畏缩。在外人看来就是很冷淡,完全看不出兰尼对这人很热情。
夏洛克并不讨厌这种情感表达方式的错位感。
因为夏洛克既不喜欢别人亲近兰尼,又不喜欢兰尼跟别人亲近。
夏洛克很不理解,正常社交只是为了满足人作为群体动物的本能需要,以及社会群体的功能需要,但是对于那些未来根本不可能有更多交集的人,甚至生活轨迹只会交错一次的人,根本就不需要继续放在心上。
他们就开一瓶尝尝味道。赫德森太太其实还挺爱酒的。这也是为什么今天晚上会是烤牛排。
我之前喝过香槟,对它的印象是很适合女生喝的酒,清淡,酒味不浓。我也理所当然地觉得它很普通,结果我下肚半杯,半个小时后就不行了。这酒后劲很强,太骗人了。
这个喝酒的过程中,夏洛克还是对着这种搭配发表了两三句不赞同的解说。
我换句话解释就是,像烤牛肉这么滋味浓郁的食物,更应该搭配单宁含量较高的红葡萄酒。红酒可以帮忙解腻balabala(此处省去夏洛克开始分析葡萄酒内部的多酚化合物)。香槟则适合比较清淡的海鲜和鸡肉。
赫德森太太耐心地听完之后,对他的发言只问了一个问题,道:“所以,晚餐好吃吗?”
一句话成功将夏洛克将杀。
赫德森太太朝着我的方向说道:“兰尼,你听说怀特利议员今天早上参加了新建的北十字星公园开幕仪式吗?”
我不知道。
我摇摇头,他没有告诉我。
赫德森太太见我不放在心上,顿时苦口婆心地说道:“他是你自己的第一个委托人,应该多上点心,才对呀?”
“哦……”
我应下来的时候,注意到夏洛克在看我。我下意识地朝着夏洛克的方向看过去,但是赫德森太太的话又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自从爆炸犯自杀之后,上周五的爆破事件结束,怀特利议员的名声就坏了很多,很多人都怀疑他自导自演,为了演出上议院威胁排挤他的局面,好在下个月国会的胜利获取舆论优势。”
“听说这次新建的北十字星公园规划已经下来了,结果被怀特利议员横加阻拦,要求公园设计得按照他的意愿来,结果导致施工成本大幅度上升,施工时长增加,施工工人怨声载道。”
赫德森太太说道:“名声变得更难听了。”她的声音里面也带上一丝担忧,好像是在怕我接了一个坏人的单子,为坏人办事,之后我会后悔不已。
她继续说道:“兰尼为怀特利议员工作,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些不明事理的人攻击?”
我觉得还好吧。
人家毕竟给了很多佣金。
赫德森太太顺势拍拍我的手说道:“你千万不要强出头,那些坏人可是会拿炸丨弹到处做坏事的。”
“我明白的。”
我只是打工而已,又不是给他卖命。
不过赫德森太太还提醒了我一句,我得给车子买个全险。
夏洛克这个时候说道:“说吧,你不是想说你为什么接了这个委托吗?”
我内心一惊,只能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夏洛克直接打断,“我不用听故事。”
他顿了顿,“说结果。”
其实,我这个问题早就准备好了。
六月份的伦敦温暖舒适,晴朗少雨,昼夜温差不大,很适合去出游。
然而,出游时带上麦考夫€€福尔摩斯,对夏洛克来说,这就不是出游,而是虚度时光。
正如众人对他的印象,夏洛克有强大的记忆力。他可以对自己经历过的所有事情,包括亲身经历或者其他渠道得知的,都保留着清楚的记忆,因此,兰尼会让他看很多没有必要的求生技能书,说什么以后也许会有用。这种把他当做百科来使用的做法,只有兰尼才会做得那么理所应当。晚间,又是酒吧活动。
夏洛克对这没有想象力的夜间生活感觉到了无聊。手机就倒扣在桌面上。若是以往兰尼在的话,他要么在旅馆房间都赶作业看书,要么就是陪赫德森太太一块喝酒。因为人不太算笨,用数学方法玩了一些心灵魔术炒热气氛。
他倒是不爱喝酒,但愿意凑221B的热闹。
夏洛克原本也不爱这些,也因为兰尼的关系,现在或多或少也会跟着在酒吧里面看热闹,固定嘲讽一下众人贫瘠地夜间生活,以及难喝的酒。
有些酒吧允许抽烟,里面烟雾缭绕的。兰尼却待得很习惯,说是以前学棋的时候,大人都喜欢抽烟,闻习惯倒不觉得难受呛人。就像是在公寓里面,兰尼有时候什么事情都不做,也会看自己抽烟,就像是看沉默漫长的纪录片电影。
兰尼说抽烟有害健康,他自己就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