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看上去被这句貌似玩笑的真话逗乐了:“好吧!该死的工作,该出门了。”
他们接到的报警来自华斯莱特大道,当地一户居民家的狗掉进的地下室。
“虽然说说地下室,不过,并不在房子里。”报警人说,他领着警察们往房子后的院子走去,这是一栋位置有些偏僻的房子,几乎在街区的另一端。报警人一边介绍,一边不时将自己探头探脑的儿子赶走:“乔治,去找你哥哥,我们这儿正忙着呢!”
“哦,所以你们要去救弗兰克了吗!”
名为乔治的小男孩说道,他躲在墙后,好奇地往这边打量€€€€然后得到了其中一个警察友好的笑容,迪克格雷森冲他眨眨眼,释放出的善意让这小子显得大胆了一些,于是他装作没看到自己老爹的暗示,蹦出来挥了挥手。
“哦抱歉,我儿子很担心弗兰克,也就是那只小狗……乔治,听话,我们保证你的狗狗会没事的,好吗?”
“没关系,刚刚我们说到哪了?”
报警人€€€€也就是乔治的老爹说,那是个很深的€€€€地下室,或者地窖,他不敢贸然下去,于是选择了报警。
“我们搬来的第三个月发现了这里。”男人说,他带着警察们穿过院子,迪克注意到在一旁似乎有个秋千,他略略扫了一眼,一个很开阔的院子,另一边停放着汽车,汽车左边则是一个仓库。他们走到被扫作一堆的枯叶边上,看着报警人是如何变戏法似的从看起来全是青苔的地面上掀起一块石板。
泥土的气息随着石板的挪开而涌出,狭窄的洞口下方是一片难以捉摸、深不见底的漆黑,“不过当时我们比较忙碌,所以没来得及下去看看,但是乔治和他哥哥托尼总爱过来探头探脑。”他解释道:“我最后一次看见弗兰克是在……出差前,已经了一段时间了。而且我时常会到花园里来看看他们两个臭小子有没有动过石板,自然,如果这玩意是打开的,那我就会把它给挪回去€€€€我不清楚是狗是什么时候掉进去的,没有任何动静。”
“也就是说,”戴维问,他用手电往里头照了照,除了一个垂直的,用绳子编成的‘梯子’之外一无所获,甚至那根绳子都不怎么牢固:“狗也有可能是跑出去了?你们张贴寻狗启事了吗?”
“是的,我们也在附近找过。”报警人说:“但弗兰克是只很聪明的拉布拉多……”他说,“它认得回家的路,我们在意识到它不见之后查了附近所有监控,并且驱车去了最近的屠狗场,可一无所获,而且……”他不知道怎么说:“是我妻子先想到的,狗可能掉进去了,我当时在公司,她不知道怎么办,就在站在这里试图呼唤它,然后她说,隐约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但仔细去找,又会消失无踪。”
出于安全考虑,特别是为了防止两个小孩非要下去找狗,女主人只能又把石板挪了回去。
其中,房主的话相当委婉,大概是顾及不知道藏到哪的乔治€€€€如果这只狗真的掉下去了,前后近一周的时间,恐怕已经死在里头了
“好吧,让我们来看看。”迪克说,他弯下腰,检查了一下覆盖在石板上的泥土、青苔和爬动的虫子,他和他同事在附近看了一圈,但,尽管不是什么专业的动物搜救队,但周边确实没有什么别的东西,比起大人的庭院,这里更像儿童的游乐场;迪克和同僚商量了一阵,最终决定派个人下去。
“我去怎么样?”其中一个女警察自告奋勇,她拿着手电照了半天:“感觉这里头很窄……”
“不,你就别去了,我去。”迪克说,他和戴维打了个招呼:“我记得车上有防毒面罩?”
“这……会不会太危险?”报案人迟疑道。
“没关系,你得相信我是专业的。”迪克说,他又看到那个探头探脑的小家伙了……
事实证明,当那双湛蓝的眼睛看着你时,很少有人能拒绝它的主人,反正不管怎么说,迪克最终获得了许可,带着对讲机、电筒和一个带滤芯的面罩走了下去。
眼前这个€€€€姑且称之为地洞的地方,正如想象中的那样阴冷潮湿,仿佛淤积了一股寒气,迪克摸了摸口袋,里头还有一个韦恩出品的小型供氧胶囊仪,应对可能出现的缺氧刚好€€€€除非这个地洞有个五公里。
男人敲了敲墙壁,确认了这里只有一条通道,接着摸索着往前走去,正如房主所说,下去后有一一处大概十平米左右的空间,里面有一些零碎的杂物,木板、树枝什么的,空间连通着一个隧道,深不见底;这里看上去像个防空洞,当然也可能连通着某个地下管道。
如果超人在这里,稍微看一眼就能得出结论,迪克想到,他的扶上越往后越嶙峋的石洞墙壁,神情开始凝重起来。
“这里有爆破的痕迹……总不可能是个矿洞吧?”迪克收回手,喃喃道:“不应该啊。”
作为港口城市的布鲁德海文并没有多少矿产资源。
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理由开辟了这个地下洞穴?他抬起头,用手电筒四下扫了一遍,除了阴森可怖,这里再无他物了。
“嘿?弗兰克?”迪克一边呼唤着,一边前进,并且时刻留意脚下,以防踩到什么别的东西……
这里出乎意料地深,他慢慢前行,如果是这样,那确实不怪报警人没听到狗的动静……
“梆、梆、梆。”
他突然间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像某种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整个地下洞穴里,这让他瞬间警惕了起来,他弯下腰,降低重心,另一只手摸上了塞在后腰的卡里棍。
“弗兰克,是你吗?好狗狗?”
声音仍在继续€€€€不过,这不像一条狗能发出的动静。
“梆、梆、梆。”
一瞬间,迪克格雷森思绪纷繁,不如说,他保留了一些少年时期的奇思妙想€€€€而且是在一些紧张的时刻才会冒出来,并不是说这些想法会打扰到他什么,实际上,这有好有坏,譬如他冷不丁想到了一个在杂志上看到的一个故事:大概是一对夫妻应邀去妻子的兄弟家玩,在开车的路上,听到了广播在播报一个通知,某个反社会人格的神经病从精神病院里跑了,而且这对夫妻刚好就在这个杀人犯出没的范围内,本来,开着车的夫妇很快就能离开这里,可惜车子不巧在下一秒熄了火。
丈夫决定下车去打个电话,让哥哥来接他们,并告诉妻子,他回来的时候会敲三下门,却不曾想,他下车后,过了很久都没再回来,直到某一刻……她听到车门上传来了几下敲门声€€€€梆...梆...梆……刚要开门的妻子忽然听到又传来了几声……梆...梆...梆.……
“没敢开门的妻子就这样呆到了天亮。”
“然后呢?”
他后来复述这个故事时,唯一的听众,也就是刚满十三岁的杰森陶德紧张地问,当时窗外气氛正好,雷声轰鸣,闪电照出了古老家具的影子。
“妻子最后在后半夜的雨声里睡着了……第二天警察找到了她,并请她去警察局一趟,而且嘱咐她千万不要回头……”
“她后来……”
“是的,故事里的人总是不爱听劝,她回了头……只见消失了一夜的丈夫脖子上套着一根麻绳,被吊在自己车旁大树的树枝上,一阵风吹来,比利的尸体随风摆动着,脚敲打着车门,梆...梆…梆€€€€”
“咚!”
有什么东西从背后扑了过来。
第13章
“其实你可以去床上睡。”
在场的两个人里,说这话的居然不是杰森陶德。
“又不是没给你留床。”提姆埋头于电脑,一篇论文正被他删删改改,单人沙发边上的茶几则放着一杯蔓越莓汽水,气泡缓缓上升,玻璃杯正对着某个正企图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
“这话留给你自己吧。”杰森押了一下发麻的手臂,突然就陷入了沉默,就像所有因意外醒来的人那样……
按照……他们的常理而言,苏醒就意味着理智回笼,然而就如同一些定律,比如人不能事事如意之类的,总会在一些微不足道的细节有少许的偏差……杰森在模糊的中捕捉到了这样一个念头:那么多年了,他仍未能走出这里……
现实与梦境在朦胧中重叠,窗外雨声滴答,于是奔波了快一天一夜的杰森几乎在挨到沙发的瞬间就睡了过去€€€€他是赶着来吃早饭的,尽管最后还是不小心拂了阿福的好意,他为此感到抱歉;在阖上眼眸后,他居然就如此轻易地睡着了€€€€是的,是啊!毕竟他曾经在这里度过了人生中堪称美好而又意义重大的时光,就在这间宅邸,童年时代拥有的那些€€€€带书架的偏厅、柔软的沙发、噼里啪啦的烧着柴火的壁炉以及永不停歇的雨声,好像直到现在也未曾消逝过,虽然说让杰森从沙发上滚下去的梦显然并不美好€€€€他梦见了某次迪克大晚上给自己讲的鬼故事,然后还故意大叫了一声€€€€操!杰森想想就更火大了。
该醒了。
他打了个哈欠。
“阿福呢?”
他问。
秉持浪子心态的杰森回来的次数不算多。但在一些时候,这座老宅也有过热闹的时候,一部分是基于家族事物,一部分则是那什么的合家欢场景。
随着各种不管是捡来的亲生的还是自己上门的成员的增加,这个家已经不是从前那样了€€€€从前,整个宅子笼统就三个人:杰森、布鲁斯和老管家,迪克那时还在外头单飞。他咂了咂嘴,感觉从前那种清冷的状态又偷溜回来了一样。
“唔,这个时间点可能在厨房,也可能去协商清洗地毯的事宜了。”提姆看了看时间,说。
好极了,现在家里就他俩。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他们愿意的话,完全可以聊聊天,吵吵嘴什么的,遗憾的是,各自手头都积压着种种疑虑的两个人实在没这种闲情逸致,加上没有什么调节气氛的€€€€哦,说起这个,家里能担当气氛调节的并不只有迪克一个人,达米安其实也能干,就是最后鬼知道会是个什么走向。
杰森重新坐回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打量了一下屋子,这里是家中常用的偏厅之一,在变为年轻人的聚落之后,原本有点阴暗的房间被铺上了毛茸茸的地毯,沙发上被换上了更舒适的抱枕,现代化的灯具、摆件入住了吸血鬼的客厅,剩下的€€€€比如挂在墙上的油画、笨重的枝形吊灯以及留给幽光进出的格子窗则一如既往,管家默认了他们搞的混搭,并仔细打理。杰森还看到了书架上的一组超级英雄的盲盒摆件,也不知道是谁放上去的。
于是杰森开始在沉默中回忆起他的委托€€€€调查阿尔奇€€尤金€€洛夫顿齐,那是一个企业家。
哦,要知道,在哥谭这种地方,企业家快与刽子手一个含义了。
……
……
“有钱人。”夔娥啧啧称奇:“这就是美国富豪吗?”
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带着堪称肃穆的神情,不是仪式现场胜似仪式现场。
他们正在看韦恩庄园的照片。
占据哥谭一角(或许也不止一角),被称为哥谭市最古老家族,他们的宅邸就像所有刻板印象中的美国富豪住所一样€€€€总之占地很广,而且看上去很气派。
“古老就算了吧,我太奶传下来的碗都比美国历史长。”夔娥说。
“房子的话确实不算……但单纯论韦恩这个姓氏而言,倒也算得上悠久……哼,话虽如此,他们家八成已经和欧洲没有太多联系了。”布莱雷利把额发往后扒拉了一下,不用出门的青年在家基本就是放飞自我€€€€只可惜他那张脸即使是配上一头乱糟糟的黑发也不显得邋遢,啊这个看脸的世界,夔娥飞快地过了一眼:“你头发是不是该剪了?都快遮到眼睛了。”
“唔?有空再说。”布莱雷利说:“好吧,总之我们来制定一下计划€€€€首先,这个哥谭阔佬是正义联盟的资助人,很难不去想那群花花绿绿的超级英雄给他们搞了什么保命手段,先排除潜入€€€€基于以上理由,即使是上门拜访,诸如日记之类的大概也不好得到。”
“……说起这个,我怎么感觉有点微妙。”夔娥说。
这并不是她的主观臆断。
事先,我们得讲那么一个前提,这位哥谭富豪€€€€布鲁斯韦恩,他在多个社交平台都有账号,夔娥在了解哥谭轶事的同时关注了他的推特,看得出来,这是个很有……个性的男人,而且不时还会和粉丝互动。
“虽然还达不到推特治国的程度,不过这个人确实有意思诶。”
“……你指哪方面?和模特在网上暧昧还是发极限运动照片?”
“不,我指他和蝙蝠侠的绯闻。”
“……”
“就,也不单纯是绯闻的问题。很神奇耶,往前翻,至少在好几年前他经常阴阳怪气蝙蝠侠,但是现在似乎……好吧还是在阴阳怪气蝙蝠侠,只是,似乎没那么尖锐了?更像是某种抱怨……感觉里头有种很复杂的情绪,给人感觉既对蝙蝠侠有所不满,又很憧憬的样子……?就,相爱相杀这样的……”
实际上在打理布鲁斯韦恩社交账号的提姆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迅速看了一眼正在不知道想什么的杰森陶德,企图从他沉思的表情里看出什么端倪,比如偷偷在背后骂他之类的。
“所以?”
“所以……嗯,虽然我得承认这之间没什么关联,而且这个感觉还是早年更强烈,就,早年的他看上去,好像……”
“€€€€这不是个喜欢超级英雄帮助的人。”
阿尔塔蒙接话道。
布莱雷利轻笑了一声:“怎么,直觉?”
“他给人的感觉确实如此。”阿尔塔蒙说。
这看上去很矛盾€€€€就明面而言,谁都看得出来布鲁斯韦恩对正义联盟也算尽心尽力,一掷千金,纵使不乏有人认为他和蝙蝠侠不合(甚至有言论说是阔佬追求蝙蝠侠不得因爱生恨云云),在其他人眼中也仅仅是早年这位首富想什么说什么的黑历史。
然而一时间谁都没接话。
在经历了一大堆正常人难以想象的破事之后,一些细微的€€€€推断,亦或是早有预谋却不知从何而起的预感也成为了这些广义上算游走于灰色地带家伙们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时候,这只是调节氛围的玩笑话€€€€就布莱雷利其人而言,闲话成真的概率也要纳入考虑范围。
夔娥一个人提,那姑且算她看了太多奇奇怪怪的小说,阿尔塔蒙也开口,那就有意思了。
“……他有戒心。”他若有所思道:“……他真的是一个傻白甜首富吗?”
“谁知道,近几年的还好,但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点……”夔娥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平板上的采访记录。
比推特账号更这种不露面、也容易被顶替的载体不同,活灵活现的布鲁斯韦恩,在发表着他一贯不着调的言论。
明面上这位傻白甜首富确实是不管事的。
比如在他的代理人,也就是他养子提姆德雷克的置顶里他们能够翻到大部分官方信息:韦恩集团的网站、正义联盟的官网以及韦恩庄园的网站,而他的置顶里只有怎么在哥谭吃喝玩乐的攻略,夔娥帮忙找资料的时候,对此的评价是:“这人是哥谭旅游大使吗?”
布莱雷利盯着这位非官方却胜似官方的€€€€旅游大使闪闪发光的笑脸,以及大到离谱的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