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哥谭开万事屋 第78章

命运的奇妙之处就在于此€€€€一直以来生活在别乡的氪星人,能够在地球获得无与伦比的、来自太阳的恩惠,而本就是地球生命分支的夜兔,在抛弃故乡后,反而阴差阳错中,被真正的母星永远地……拒之门外了。谁有能想到,宇宙中出了名的痛恨太阳的战斗种族,其先祖也曾追逐过光芒€€€€昔日,夸父逐日而走,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这也是为什么在徨安星的资源被榨取干净后,夜兔没再返回地球的缘故。

“即使如此,还是会有夜兔星人偷偷回来€€€€他们通常会被称作‘天外客’或是‘异人’。”他想了想:“也有人为了……咳、吃一口稻饭,装作蒙古人,留在了元大都。”

早在一万年前,水稻就在中国广为栽种。也许基因影响,夜兔对麦、栗、稻等等食物都颇为偏好。

“这里确实是一个祭台,原本是用以沟通……哎,怎么说呢?大概是类似于一个加强信号的定位器,龙脉本身是会移动的,天气、潮汐变化还有灾祸等等因素都会让龙脉潜伏下去,这样一来,单凭罗盘,夜兔是找不回地球的。”

“即便阳光铺天盖地,”戴安娜突然说道:“他们也还是……眷恋着这里……”她摇了摇头,只觉得……悲凉。

在纣王自焚的熊熊烈火中,克拉克看到了此后商人€€€€夜兔的三千年,飞船总是随着陨石而落,吃到第一口稻饭时流下的泪水,在炎炎烈日下,用布缠满全身的将军,他的身后是嘉峪关,面前是延绵的黄沙与远道而来的商队,骆铃飘渺;上京的兄弟二人,兄长作为驰骋马背上的力士向元武宗献艺的,弟弟则以长生天的名义主持修建了另一处祭台的,隐晦写下无数文献,其后人又在徐达领兵攻打元大都时,不追随北逃的元顺帝,反而将秘密带往南方重新埋葬,并重建祭台……

一切无比真实,一切又仿若过眼云烟,在厚重、浩瀚的历史中,这些都轻得仿若不值一提。直至清代,夜兔一族、这征战多年的部族,散落在宇宙各地的全族人数,已不足十人。

“司婆。”那人呼唤着、哽咽着,就像第一天来地球那样,满眼悲怆:“……烙阳,烙阳亡了。”

徨安熄灭后,夜兔迁往新都。循地球奉行的五行生克之理,他们前代属商,商属金,以火克之,而旧国以洛阳为都,故新都名遥以呼应,改偏旁为火,故而新都名烙阳。

被称作“司婆”的大萨满久久矗立,红衣宽袖,一如三千六百年前的红衣巫族,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一阵风平地而起€€€€

“是我族……杀戮太盛。”

她用干涸的嗓音慢慢回答道,她缓缓地,冲着大地一拜。

“不知怜惜万物,不知节制修养,以致无法归宗,漂泊流离……”她的额头抵在了地面上:“……不被龙脉所姑息。”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砸进地面:“若我夜兔还能存有后人……哪怕一个也好,上苍保佑……保佑他们还能有资格回到这里……就让那孩子忘了夜兔吧……都忘了吧。”

她发狠般磕了一个头,鲜血如注。

“……上苍啊,求求了……给我们一个归所吧……”

树叶娑婆,一派葱郁,如千万年那样,从不理会人间兴亡。

……

“也就是说,因为有祭台的指引,她才机缘巧合下落入地球,并被现在的父母收养。”布鲁斯若有所思。

“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惊讶。”克拉克感觉到了不对,通常,蝙蝠侠是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但他现在又不是蝙蝠侠!你当你儿子应该没什么偶像包袱吧?

出于对布鲁斯韦恩此人的熟悉,他顿感不妙,而对于这份感觉€€€€戴安娜先一步问了出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等等,他知道什么?”克拉克大叫道:“知道夜兔就是古代中国人吗?他上哪知道的?你知道你不告诉我们??”

“停,停!”布鲁斯不得不打断了克拉克的发问:“……你吵到我了!”他摆出蝙蝠侠式冷酷无情,不然这场谈话就没法继续了:“不算知道,只能算有点猜测……”

“我就想问问。”克拉克眼角抽搐了一下:“你又是上哪猜的?我们这阵子可都在一起!”

他思索了一番:“是不是你做过……血液对比?不对啊,他不是当时盯着你做的分析吗?最后也就是做了常规检查。”

克拉克指的是当初在€€望塔上,布鲁斯要求他们抽血检查那茬€€€€布莱雷利跟着他过了全程,并在保留报告的情况下销毁了留存的样本。

这还让大部分人不禁感叹,瞧瞧这小子滴水不漏的架势,一看就是他的崽。

“对,所以没什么机会比对。”布鲁斯斜了他一眼:“……但她不爱吃甜的。”

“……什么?”

“你自己没感觉吗?”他说:“路边买杯全糖奶茶你都嫌甜。”

最后那杯奶茶是戴安娜喝的,戴安娜还觉得这甜味不太够,还去厨房翻了咖啡糖包。

很少有欧美人知道的是,中国人热爱甜食的人很多€€€€但不算特别嗜甜,据一些研究表明,这也许和基因有着极大的关系。布鲁斯略去了拗口的名词和分析过程,直接说了研究结果:“中国人的味觉受体会比西方人的更敏感,他们能在较低糖浓度下的检测到甜味,而其他地区种族的则不一样。”

“我们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基因突变。”他悠哉悠哉地说:“你现在能感知到的七分糖会比我感知到的七分糖更甜,加上她的一部分血液分析报告上的数值……当然,这就是一个……一闪而过的猜测。我不确定是不是那些奇形怪状的外星生物都经历过什么才会有如此千奇百怪的特性,万一是巧合。”

“我感觉你在骂我。”克拉克带着玩笑的口吻指责道:“我也有证据。”

“……另外,这种敏感也被表明与饮用热水有关系。”他似笑非笑地说:“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由于饮用热水的文化习惯,才导致她成为了低糖消费者。”

“……呃,”克拉克立马顾左右而言他。“我觉得,少吃点糖也没什么。”

在克拉克差点绷不住前,戴安娜适当地拯救了一下气氛,她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所以,说到现在,我们好像还没搞清楚€€€€”

她指了指面前的那汪金色湖泊:“€€€€龙脉是什么?以我们得到的信息来看,它似乎是可以在三维出现的,为什么我们要进入四维才看得见它?”

“好问题,”布鲁斯站起身,走到湖泊边缘,水面映照出了他模糊的面容,还有跟上来的友人的影子:“……首先,这或许和周易有关。”

“周易?传说周文王所著的那本神秘学书籍?”戴安娜说:“我翻阅过这本书,很遗憾的是,没能看懂什么。听说,它已经有部分失传,才导致后人无法解读。”

“€€€€据说,这是一本能通晓过去与未来的书。”

“能不能通晓,暂且放到一边。”布鲁斯单膝跪地,“周文王为了彻底打败商朝,除了战争必要的人马、同盟。在那时,最重要的就是……神明的认可,于是他开始学习占卜之术,只为了给自己造反的寻找一个正当理由。”

“在古代中国,这类事屡见不鲜,不论是狐狸夜鸣‘大楚兴、陈胜王’,还是汉高祖剑斩白蛇,都是这个依据。”

“而他在牢狱之灾中悟出的,”他伸手去拨动水面,如想象的那样温暖,但触感不太像水,只能算一种无限接近液体的物质:“……也可以说是推演出的四十六卦,其中包含了这样一个新的世界观。也就是‘易’。”

事物两两相对,互相影响;在冥冥之中,一条完整的€€€€甚至可以互逆的因果链在无形之中将一切联系起来。不相干的二者也许在平行时空中发生着旁人意想不到的联系,因与果并不固定,一切都是可变化的€€€€这便是“易”。盛极必衰,否极泰来,都是“易”的体现。

“……你们想到什么了吗?”

“€€€€某方面,”戴安娜喃喃自语道:“这也是一种莫比乌斯。而我们先前经历的一切……颠倒的形式,还永无止境、有互为因果的长廊……”

“没错,周易除了隐藏着远古历史外€€€€我们也不妨猜测,它是对龙脉,或者说龙脉代表的一种力量,还有背后法则的解读,而具体的事物原理,恐怕还不是我们能探究的,层次太高了。”

“说起来,”克拉克突然道:“……类似的东西我在别的星系好像听说过……”

他皱着眉头回想着:“那更像是某种当地的神话传说€€€€在传说中,星球也同样有着……生命。抱歉,那是居住在那一片星球上生灵所独创的词汇,读音上近似‘Altana’,直译过来就是星球的生命力。”

“在他们的描述中,包括颠倒因果的部分以及……我们之前看到的情景,都与之十分相似。介于并非孤立的、只存在于某个星球的传说,而是许许多多地方都有着类似描述的事物,我就留意了一下€€€€”

克拉克摊开手:“但一无所获,可能是寻找的方式不对,更可能……那些东西也是隐藏在高维的。”

结果讨论了半天,他们也只是对眼下的龙脉有了那么一点似是而非的认知,信息太少,再讨论下去话题就要奔着一些深奥的理论€€€€又或者干脆往形而上学的方向去了。而杜老头又不知道跑到了哪里。

“所以,我们现在该干点什么?找到杜然后阻止他?还是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从长计议?”

“恐怕现在是出不去的,”布鲁斯沉吟道:“除非有人来把我们唤醒。”

他们这时候还在梦里呢!

“……那怎么办?”

戴安娜问,但事实上,她也不是很担心这个。

“没关系,我做好安排了。”布鲁斯冷静道,但他的语调中有一丝丝上扬:“在此之前,我们还能再€€€€”

他眯起眼睛,望向这一望无际的湖泊:“€€€€看看这龙脉还能带给我们什么……惊喜。”

他说完,淡淡地笑了笑,随即再次跃入了疑似龙脉的湖泊之中。

“我说什么来着,他任性起来比我过分多了。”克拉克抱怨道,随即也在戴安娜跳下去后,跟着坠了进去。

温暖的金色就这样将他们包裹进了另一个世界。

第105章

在圣阿加塔节结束后的第三天,卡塔尼亚终于从带着宗教性质的微醺欢乐中逐渐清醒,而此前大街小巷的白袍修士、民间乐团以及那些在摇摆中游行的圣像已经再度成为了回忆。并不带有侵占性质的阳光在清晨来临之际以静谧的姿态铺满了中央广场的石板路,还未清走的碎屑仿佛成了对宴会有过追念的证明。这是一个慵懒的春日,阴影还来得及在街边前张开的遮阳伞下滋生,若有若无的咖啡香气从空中溢散开来,朦胧的景色混着狂欢后独有的怅然,把目所能及的一切虚化为了一场离奇的白日梦,远方,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的活火山正长年累月地休憩着,对于山峦而言,人类才是弹指一瞬的造物。

他像一只猫,从阴凉中一跃而出。

那是个有着如鸦羽般漆黑发色的青少年,在不算炙热的春季,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连帽夹克,就像所有同他这个年纪的€€€€总在神出鬼没的少年人一样。过分白皙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更像一位来自北方的观光客。

他混在人群中间,先是漫无目的地在广场周围逛了一圈,周围是三三两两驻足拍照的行人,不远处的圣阿加塔大教堂定时敲起了晨钟,但他似乎也没什么走进去看看的打算,而是看着路边的鸽子,直到它们飞走才想起来离开。

眨眼的功夫,他就消失在了人群里€€€€毕竟也没人看得到他是怎么出来的。他钻进了这些巴洛克建筑之间的巷子中,脚步轻快;在拐了个弯后,从空无一人的狭缝中来到了热闹的集市,摊贩将瓜果蔬菜全部摆到了店门之外,楼与楼之间飘满了彩旗,这些被色彩、分享加上人声所充沛起来的市井就此变得鲜活。

一辆小货车慢吞吞地€€€€艰难地在一段被阳光照耀的集市道路中前行,不慎碰倒了一筐橙子€€€€摆摊的老板娘立刻从店里出来咒骂了两句,却在一下秒和颜悦色地递了两个橙子给帮她捡起东西的黑发少年。

他就这样被塞了两个橙子,他眨眨眼,把橙子全部放到兜里,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偶尔停住脚步,如果旁观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会发现这小子在望那些写在墙上的涂鸦€€€€多半是带几句脏的俏皮话。

他半逛半停,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也就是紧挨着集市的另一块专门贩卖海鲜的集市€€€€当地人也喜欢称其为鱼市的地方,海鲜和肉产品特有的腥味隔着很远就能闻见,金枪鱼、剑鱼、黄花鱼,虾类和贝类,还有不常见在市场上看见的蓝蟹。地面潮湿泥泞,负责切鱼的男人熟练地将鱼头切除,鱼血不可避免地从刀口滴下,尽管随时会有人用水管将地面的血冲掉,但那些€€€€来自各个摊位的血还是积成了一滩,拦在了道路中间,倒映着过往的行人。

他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不等抬着水管的人过来冲洗地面,踩着血泊,直径走向了其中一个摊位。

“请问,是费迪先生吗?”

正忙活着屠宰活鱼的丹特€€费迪抬起头,他是个典型的南部人,宽面庞,高鼻梁,一双褐色的眼睛显得他神采奕奕,他迎着刺眼的阳光,打量起了眼前的小伙儿,并很快€€€€且兴高采烈地得出来结论。

“哦!你就是……”他放下刀,擦了擦手,但最终还是没伸出去。不得不说€€€€那一个瞬间,在阳光的照耀下,他还真以为自己面前冷不丁地站了个天使€€€€这全得得益于少年过分精致的面容,他活了快四十个年头,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男孩。

在他侧过身,让他站进来一点,以免被鲜血溅到时,一旁贩卖蛤蜊的女人转过身,喊道:“哦……丹特,这是你亲戚?”

“这是我侄子……刚从巴勒莫过来。”他咧嘴笑了笑,“你可以叫他阿祖罗。”

少年颔首,任由卖蛤蜊的女人走近他,“你好,小伙子……哦,虽然这更像个昵称,不过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你的眼睛可真美……比西西里的天空还美。”

她从未见过如此澄澈的、轻盈的蓝色眼眸,那是一种似空似海的,令人炫目的沉静蔚蓝,在阳光下粼粼闪烁。

“如果不是丹特说你从巴勒莫来,我还当你是从大陆(注)来的。”

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胳膊,他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和名为朱莉娅的妇女问了好。朱莉娅并不在意他那稍微冷淡的口吻€€€€而是擅自将其解读为了拘谨。她像所有寻常西西里妇女那样,为人直爽,还有些暴躁脾气,且对装腔作势的北方人怀有莫大的偏见,不过这些€€€€尤其是最后一点,在面容英俊、又很温和地同她行贴面礼的小伙儿面前都可以让到一边去。她用围裙擦了擦手,旋身往店铺的方向走去:“贝拉、贝拉!”

“有什么事?朱莉娅姨妈?”

“店里还有汽水吗?最好是冰镇的,天气越来越热……”

最后,阿祖罗端着一杯Selta,被安置到了朱莉娅外甥女开的小卖部门口。鱼市通常要到下午两点才会逐渐散摊,临近午间的时间段刚好是这里生意最好的时候,他咬着吸管,蜷缩在遮阳布的影子下,看着与商贩讨价还价的过路人。

他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在百般无聊地发了快一个小时呆后,他和丹特打了个招呼,提出想继续随便逛逛的想法。

“可以,当然可以……抱歉,我这边实在太忙了,你想去逛一下也行。”丹特爽快地答应了:“你去过中央广场了吗?还有那只黑色的大象……虽然我不觉得那有什么可看的,外地人都爱往那边去……你去过广场了?好吧,你去吧,到时候我们在大象那儿汇合。”

……

……

和丹特的所预期的不同,黑发蓝眼的少年€€€€阿祖罗并尽管在一开始,也正所言那样“随便逛逛”,他买了个冰淇淋,不紧不慢地在街区之间闲逛€€€€但很快,他警觉地注意到了……那对于他而言,像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但他总是乐于遵从那份感觉,他停下了脚步,在晴朗的、一碧如洗的天空下,阳光让他的睫毛的在脸上打下了一层阴影,在气定神闲的路人中间,还没有人能像他那样反应迅速€€€€

像巨石投入水中,沉闷的、转迅即逝的声音彭地略过人们心头,还没等人明了那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属于人的躯体就这样倒在了被阳光拉长的影子上。

血顺着其太阳穴的小孔中流出,蔓延,在温暖的阳光中、温暖的地面上,那人睁着眼睛,在窃窃私语和惊呼中,望着西西里碧蓝的天空……按修士们的说法……他的灵魂悄然离开了……

血流到了阿祖罗的脚边,他垂着眼睛,没有任何言语、举动,就好像方才死去的不过是一只鸽子,值得惋惜,却也仅限于此了。

……

……

宪兵(注)来得很快。宪兵卡洛组织疏散人群,又试图询问目击证人€€€€很遗憾的是,在宪兵来之前,那些第一时间目击这起枪杀案的人早就溜了得差不多了。这种时候,人们总不爱配合!他愤然抽了口烟,转身却发现正自己被一个莫约十三四岁的少年盯着看€€€€他站在咖啡店门口的遮阳伞底下,这让卡洛无端地想起了自己妻子养的那只黑猫。

然而,猫并不会说话,而人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他试探着靠近他€€€€有时候,你还真搞不懂这群青少年在想些什么!他用自己最温和的语气开口问:“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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