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憾桥段 第46章

“你来了。”陈穆率先开口。

几十天前那个晚上仓皇收场的一幕瞬间袭来,覆在脸上温热的手掌仿若有实感,灼得林殊止脸上皮肤滚烫发痛。

他今天来并不是真的想来商谈什么合作的相关事宜,而是想为这段时间做个真正的结尾。

他不是什么完美主义,从年少时对于好感的懵懂不知一直到长大后了然感情的暗暗自喜,十多年光阴岁月,他不想就以一个晚上与一个恶意的揣测作为结束。

但真正见到陈穆时他又开始后悔,因为解释苍白,他将一切想得过于美好。

陈穆定定看林殊止几秒,然后看向吴律师:“你先去隔壁等着,我又拟了几项条款,你去看看是否合适。”

“好的。”吴律师得了指令便离开,门关闭带起的风让林殊止回过神。

会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林殊止还站在门口,眼里带着些许警惕的敌意。

陈穆对这种眼神略微感到不满,但还是朝他招手:“过来。”

林殊止挑了个离他最远的地方坐下:“您在电话里说有话要说,刚好我也是,您先说吧。”

“一个多月了,宴会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你有想要解释的吗?”

又是这个。

陈穆真像无情的法官,一个拖了近两个月的案子一定要他给出一个解释。

“该说的能说的我们上次见面都已经说过了,也没有任何人和事能为我证明是我做的,就按您想的那样来吧,”林殊止说,那些画面始终在眼前挥之不去,“如果您将我叫过来是为了再侮辱我一次,那就大可不必。”

侮辱。

陈穆越听脸色越难看,他重重摁了摁眉心,再睁眼对上那双有些凶意的眼时又一阵气闷涌上来。

林殊止这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摆给谁看?

半个小时前打好的腹稿竟然一点派不上用场。

“我让你过来,不是为了和你吵架。”他说。

林殊止:“我没有要和你吵架。”

陈穆被打断后顿了下,“也没有要……”他斟酌着措辞,“侮辱。”

“那是为什么?”

“吴律师说得很明白,我考虑了一下,你依旧是很合适的合作对象。”

“怎么合适?”林殊止不解,他有些控制不住道,“您不是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陈穆沉默了,林殊止也冷静下来,有些无奈地接受现实,看来他想要个好的收场把误会说开,最终还是办不到。

“那晚的事,是我的问题,我向你道歉。”

对面的陈穆忽然开口,他们之间的距离至少好几米,林殊止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但一定不是。

一字一句打在心口,顷刻间便将他进门前设好的心理防线击溃大半。

他声音颤抖着:“您的这个道歉,是指您误会我向我道歉,还是……什么?”

第42章 我是和你结婚,不是和他。

林殊止声音很低,最后的尾音堵在喉口无法发出。

陈穆说:“为我那晚的行为道歉。”

“嗯,”林殊止心凉了半截,垂下头,“我接受你的道歉。”

“还有我那些过激的语言,我也道歉,是我错了。”

面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阴影,林殊止再抬起头,陈穆已经站在面前。

“可是没有证据。”他对上陈穆的眼睛,鼻头忽然就开始泛酸,眼底的热意也无法忽略。

那晚陈穆将他全盘否定并指责的画面根本挥之不去。

陈穆点头,在他身边拉了把椅子就近坐下:“也没有证据证明,那一定是你做的。”

那天晚上的陈穆与如今面前的这个判若两人,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错了”两个字不像会从陈穆口中说出来的,林殊止的错愕还停留在脸上。

陈穆时刻注意着他脸上的表情,斟酌着措辞:“我想了很久,愿意相信你这一次。”

他说完又去看林殊止,还是很不错的反应。

他很满意。

就算林殊止刚进来时差点让他的准备白费,但现在他还是明显占据上风的。

在他看来今天这和商业上的谈判没有什么区别,让步有时候也是一种策略。

认错也可以当做一种走上捷径的方式,哪怕他没错,但争个头破血流最后谁都不获益是很糟糕的事。

承认自己有所纰漏不难,不如就顺着林殊止的意,说一句“我错了”。

事实证明这句话奏效很快,林殊止不太难哄。

他再次抛出橄榄枝:“所以我们还能不能继续合作?再给一个机会?”

林殊止觉得头晕脑胀,但明明会客厅里通风良好,不会出现缺氧窘迫的情况。

陈穆又试图将手搭在林殊止肩上,被他下意识避开。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

还是太操之过急。

陈穆缓缓把手收回:“也不急,今天只是叫你过来细化一下合同的细节,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就把吴律师叫进来。”

林殊止思维有些迟钝,连带着拿起桌上一次性纸杯喝水的动作也变得缓慢:“您的道歉是真心的吗?”

真心。

可能十分有那么一分吧。

陈穆笑道:“当然。”

林殊止点点头。

陈穆尝试去看他的眼睛,但他头很低,只能看见露在浅蓝色毛衣外面的一节颈椎凸起。

“你愿意再考虑一下吗?”

“我……”林殊止嘴唇嗫嚅几下,“不知道。”

陈穆露出个可以称之为尴尬的笑:“是我太急了,因为最近公司遇到点麻烦,所以这件事也要赶紧提上日程了。”

林殊止一听就急起来:“什么样的麻烦?”

陈穆一脸为难的表情看着他,他随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忘了这是商业机密,我不能问的。”

流露出适量的灰心和遗憾足够让人心软。

陈穆当然没有遇到麻烦,他只是想推动进度。

林殊止又低下头去,良久终于开口:“您请吴律师进来吧。”

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两个月的沉淀没能让他学会怎么拒绝。

吴律师早已等待多时,那份婚前协议摆在面前时林殊止是很惊讶的,实在太厚了。

看得出拟这些条款的人下了苦心,每一条都无比细致,方方面面都考虑得到位。

吴律师挑了其中重要的进行讲解,林殊止从前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对上大段大段的文字和吴律师毫无起伏的声音只觉得困倦。

他思维已经飞得很远,天马行空地想了很多事,视线落在陈穆耳后的发尾处无法收回。

陈穆打了发胶将头发定型,他视线沿着耳际延伸到脖子后,找到了一缕不够服帖的。

他盯着那缕上翘的头发轻笑出了声。

他现在有种心中大石落下的松快感,陈穆总归是愿意相信他这个人的。

吴律师发现他状态不在线,轻咳一声提醒道:“这是对陈穆先生同时也是对您的法律保障,您认真一些。”

林殊止回过神:“我在听的。”

吴律师:“婚姻关系存续期内,不可以建立除甲方外的暧昧、恋爱关系。”

陈穆叫停:“甲方改为甲乙双方。”

吴律师:“商业联姻的关系存续期内,乙方应当以大局为重,不可感情用事。”

林殊止终于有些回过味来,吴律师专业又周到,只是这每一项条款都是优先考虑陈穆。

后面还有一些于他而言不算公平的条款全部被陈穆一一纠正过来。

几乎算得上是大改。

陈穆并没什么所谓,他不滥交,也不会做对公司对股价不利的事,这些条框有或无都无伤大雅。

说到底这些约束的只有林殊止一个人。

但能靠这个挽回一点林殊止的好感很划算。

吴律师问林殊止:“最后再确认一下,您身上是否存在其他的婚姻关系?”

这话听起来很怪。

林殊止听完都愣了一下,但吴律师一定是公事公办,没有其他意思。

他答:“没有。”

联姻是件大事,具体细节繁冗复杂,新的合同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改出来,今天是签不成了,只能改天再说。

冬天天黑得快,结束的时候办公楼外已经黑了一大片。

林殊止临走时又被陈穆喊住。

“带你去吃饭,”陈穆说,“向你赔罪。”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拗不过就被带上了车。

去的还是之前那家粥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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