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加完了,”陈穆听出点什么,话锋一转,“你不想我去?”
他没正面回答:“我的家庭很糟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穆一向是准时的人,五点半林殊止上了车,在车上时都还在纠结。
他不想将陈穆卷入这么糟糕的原生家庭中,也不想陈穆与他一样被林正安当做棋子使用。
“不然算了吧?”他又试图说服陈穆打道回府。
陈穆:“你很不希望我去?”
“我父亲不是什么好人。”他说得直白。
“去看看,不会少块肉。”
林殊止:“他很擅长利用人,也很喜欢死缠烂打,今天也不是我阿姨叫我们回去,你应该能猜到这一趟意味着什么。”
陈穆:“你是觉得我会被他利用?”
林殊止迟疑片刻后点头。
“不会,”陈穆肯定道,“我是和你结婚,不是和他。”
不知是口误还是什么,陈穆鲜少会用到“结婚”二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合作,林殊止听完耳尖已经染上一层薄红。
他光是压住上扬的嘴角就已经很费力,一开口容易破功,他只能又点头。
心理建设做的很好,结果临近目的地时林殊止又开始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只能拿起手机分散注意力,企图让自己好受一点。
太阳还没下山,街上还是很亮,林殊止选择将屏幕亮度提高。
天色有一段时间变化得很快,一转眼周遭已经变得昏暗,林殊止眼睛适应了高亮度的屏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手机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他指尖在主界面滑动好几轮更觉兴致缺缺。
陈穆突然在一旁出声:“这是我?”
林殊止被这声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倒不是因为声音,而是陈穆认出来了那张壁纸。
他声音很虚地“啊”了声,打算装作毫不知情。
陈穆:“这好像是我大学时拍过的一组照片里其中的一张。”
“我不知道,随便找的图片,”林殊止继续不知情,“我没想到是你的。”
其实不是,这是他特地从群里保存下来用到今天的。
陈穆信了,随口问:“你喜欢灰色?”
“喜欢。”
其实还好,但眼下顺着陈穆的话说才能把这个话题揭过。
那张图很少有人知道,是陈穆大学时被摄影社强拉去当模特拍的。
那张图混在一组图里很不起眼,不起眼到他以为陈穆本人都不会记得。
他不知道陈穆怎么认出来的。
在正主眼皮底下继续用着那张壁纸多少有种异样的感觉,尤其是在正主知情的情况下。
他当机立断,在车上就把壁纸换成了近段时间很火的一只网红猫。
林正安早早就在门口等着,见车远远开过来就开始靠近,异常热情地指导陈穆把车停好。
林殊止看了眼外面的林正安:“他就是我父亲。”
陈穆:“我知道。”
车窗起到很好的隔音效果,他决定再提醒一次:“等会儿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当真,也不要轻易答应。”
林殊止上次回来已经是半年以前,那次是为他那从国外回来的同父异母的二哥接风洗尘,如今再次回来难免觉得陌生。
他已经很久没正儿八经与林正安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以前应付完露个脸他就找理由离开,顶多是被林正安骂上几句。
但今天不行了,虽然明面上是为方卉庆祝生日,但实际的主人公是他和陈穆。虽然他一点都不想要。
这些年来林正安没少做拆东墙补西墙的事,没张口林殊止就能猜到要说什么。他欲望表现得明显,明里暗里都想让陈穆为他的公司付出点什么。
林殊止差点坐不下去要拍案而起。
陈穆手在桌下按住了他,他瞬间就冷静下来。
再看陈穆的神情,找不出一点不耐烦和窘迫。这样更显得旁边的林正安像个苦口婆心把口水都说干的小丑。
他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陈穆根本不需要他提醒教导,他忘了这人早已经在商场上周旋过成百上千次。
林殊止忽然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一顿饭吃下来林正安提出的无理要求全被陈穆巧妙化开,他什么都没得到,脸上的笑脸面具有崩裂的趋势,林殊止全当做没看见。
饭吃完了他的任务也完成了,迫不及待拉着陈穆要离开。
临出门时林正安又把他叫回来,面色不太好地让他去书房一趟。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方卉还在场,他不好就这么直接与林正安撕破脸。
一番斗争后他应下来,让陈穆去车里等他几分钟。
陈穆却提出想要参观一下他的房间。
他房间里没什么特别的,好几年没住过人了连床单被罩都没有。
但陈穆既然想去,那他就会同意。
林殊止进了书房,林正安跟在他背后落了锁,锁扣扣上的声响让他心脏都跟着漏了一拍。
林正安转过身,脸上的面具此刻不复存在,像个要将他吞吃入腹的恶魔。
第43章 他现在想吻林殊止。
林殊止呼吸一窒,书房里没开窗,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林正安面色不虞地坐在桌后,开口便是质问:“我今天让你把陈穆带回来的意思,你不会不明白吧?”
他冷冷地瞟了眼林正安的方向,明白又怎么样,他不可能再帮着林正安做违心的事。
“为什么不说话!”林正安震怒道。
林殊止:“我和谁结婚,又会在这其中产生什么利益关你什么事?以后我都不会再帮你做任何事。”
书房里足够静谧,他的话一定能被听得清楚。
林正安面色一愣:“我是你爸,你帮我不是应该的吗?”
“是啊,你也说了从小到大,”他微微低着头,脸上的悲伤转瞬即逝,“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你需要我的时候会来利用我,不需要我的时候随便赶到哪里去,死或不死都无关紧要。”
这里毕竟是林正安的地盘,一番话说下来腿脚难免发软,他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东西,只能干站在桌前与林正安对峙。
林正安的确被激得更怒,发际线上移的额头隐约发红,那双原本就小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缝:“我利用你?这都是你应得的,你妈把你生出来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她是在利用我?”
他是个记仇的人,急起来什么都不管不顾,上一辈的恩怨就要报复到夏兰琴的儿子身上。
林殊止颤抖着声音道:“那关我什么事?”
他想不明白很多事,如果给他选择权,在二十多年前就让他预知到如今是这样的光景,他可以选择不出生的。
林正安:“怎么不关你事?你妈一声不吭把你生出来拿来威胁我,重新找了个男人又把你扔到我这儿,我平白无故要接手你,还要被方家指着鼻子骂,我不冤?”
林殊止木木地听着,但牙关却是紧绷到发酸的。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也不关他事。
“当初我完全能造个伪证把你扔去福利院,最后把你留下我已经很仁至义尽了。”
“你本来就是我不想要的东西。”
林殊止突然抬了头,眼里是无法掩饰的错愕,错愕之余还有一丝无措。
林正安越说越上头,全然没有注意到林殊止的目光。
可事实上就算他注意到了,他也不会特别理会,因为这个儿子是一开始就不想要的,所有的情绪感受有什么重要的呢?
林正安说起来没完没了,林殊止无意扯这些过去很久的家长里短的俗事,只想马上离开这里。
随便去哪里都好。
但他没办法,很多事他都没办法,他总顾及得很多,倘若他就这么冲出去,陈穆会疑惑,方卉会担心。
一个举动就能诱发无数后果。
林正安:“人要学会回报,我给你衣食无忧的环境长大,又给你制造机会接近陈穆,你抓住了这个机会,接下来该怎么做你不知道?就在饭桌上,我给你暗示了多少次,你全当看不见!”
“制造……机会?”
劈头盖脸砸过来的一堆话里林殊止艰难捕捉到几个字,他声音放得极轻,似乎是不太确定这两个词组合到一起的意思。他脑中大概闪过些什么,但又不敢触碰。
林正安震怒的表情有一瞬间停滞,转而道:“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瞒着你,你以为你与陈穆之间进展为什么这么顺利,因为喜欢?因为爱?都不是!没有我你们根本一点关系都不会有。”
他又从椅子上站起,绕到桌前拍拍林殊止的肩膀,看似语重心长:“也别跟我说什么情情爱爱,上流社会,没有那么多纯粹的喜欢和爱,想获得等高的资本,就必须用一些东西交换。”
说着又笑得阴森:“他一定是看上了你,但了解不深,止于肉体。”
林殊止听得胃里一阵翻腾。
“所以那天晚上的所有事都是你一手促成?”
“是。”
“我被打晕也是你做的?”
“是。”
“你是不是也往陈穆的酒里放了东西?”
“是我,全部是我。”林正安尽数认下,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精光,试图以此作为筹码让林殊止彻底归入他的麾下。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林殊止双手握拳,说话时比想象中的更加冷静,“我问过你很多次。”
“告诉你?就你那不知从哪练出来的性子,”林正安冷冷地哼一声,“你只会把我气死。”
林正安打得一手好算盘,特地挑在了他与陈穆签完协议后才道出真相绑架他,林殊止逐渐控制不了情绪,浑身都在发抖。
他无法思考,无法说出有攻击性的话来作为防御,可他也不愿在林正安面前露出一点怯懦。
“我知道,你对陈穆也是有点心思的,”林正安皮笑肉不笑,“我精心布局几个月,也是为了你好。”他又抬手去拍林殊止,这次被避开了,林殊止动作很明显的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