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 第117章

第160章 小太监160

日出日落, 斗转星移,时光如水般流逝,不舍昼夜。

还没到中秋, 山里就下了一场大雪, 终于让扶桑见识了何为“苦寒之地”。

这场雪来得猝不及防,花窗还没来得及糊上, 冷风呼呼地往屋里灌, 将卧房吹得犹如冰窖,就算点了两个炭盆也无济于事。

好在被窝还是暖的,澹台折玉搂着扶桑,扶桑搂着玄冥,互相取暖, 丝毫不觉得冷。

扶桑醒来有一会儿了,想出去看雪, 偏又怕冷,实在鼓不起勇气离开被窝。

澹台折玉的左臂被扶桑枕在颈下, 右臂搭在扶桑腰上, 温热的手掌覆在柔软的肚子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玩儿。

都怪红豆婶做饭太好吃, 扶桑最近长胖了些,有了小肚子,而澹台折玉却恰恰相反,他身上没有一点赘肉,胸腹紧实,腰窄肩宽, 身材好得令扶桑嫉妒,但一想到这副既赏心悦目又富有力量的身躯所带给他的快乐, 就只剩满足了。

澹台折玉掌心生了一层薄茧,扶桑皮肤又€€,被那些茧子磨得心猿意马,只好抓住那只作乱的手,闷声道:“打今儿起,我一天只吃两顿饭。”

“为什么?”澹台折玉闭着眼睛问。

“我要变瘦。”

“现在这样刚刚好,不胖也不瘦,抱起来很舒服。”

“……真的吗?”

“当然,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

扶桑心口微甜,转颈向后,道:“亲一下。”

搭在扶桑肚子上的那只手一路向上,掌握住扶桑的侧脸,不给他逃跑的机会,澹台折玉这才吻住他的唇,由表及里,循序渐进。

扶桑扭得脖子疼,只好翻个身,和澹台折玉面对面,玄冥睡得正香,忽然失去了温软的怀抱,茫然地叫了两声。

“玉郎,进来……”扶桑嗓音黏€€地求-欢,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变得如吃饭喝水般寻常,“羞€€”二字早就不复存在。

“不行,”澹台折玉哑道,“屋里太冷,你会着凉的。”

再这样厮磨下去对两个人都是折磨,澹台折玉狠狠心先起来,穿好衣裳,将纱帐挂起来,而后将炭盆移到床边,帮扶桑烤衣裳,他烤一件扶桑穿一件。

穿得再厚也不如被窝里暖和,炭盆也带不来多少暖意,扶桑直打寒噤,不禁好奇从前住在这里的澹台云深是如何度过寒冬的。

澹台折玉走到门口,门闩刚抽了一半,右边那扇门就被风撞开,冷风裹着雪花呼啸而入,犹如闯进来一头野兽。

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澹台折玉眯着眼走出去,想着门关上肯定还要被风吹开,索性敞开着,快步朝南面山墙走去,没过鞋面的积雪在他脚下吱吱作响。

澹台折玉用力敲响风铎,也不知道响声能否传到前殿,便多敲了几声,一回头,就看见扶桑在雪地里撒欢。

“扶桑!”澹台折玉失声喊道,“快回屋去!”

“我要看雪!”扶桑弯腰抓了把雪,随便团一团,朝澹台折玉丢去,可惜没砸中。

澹台折玉快步朝他走去,扶桑拔腿就跑,边跑边笑。

“别跑,”澹台折玉忧心不已,“当心滑倒!”

扶桑充耳不闻,临近栏杆时才放慢脚步,他凭栏而立,极目远眺,那些早已司空见惯的景物全被积雪掩盖,天地之间惟余莽莽,既熟悉又陌生,既壮丽又凄怆。

澹台折玉小心地靠近扶桑,从背后抱住他,无奈道:“不是说了让你在屋里待着吗?”

扶桑道:“屋里也没比外面暖和多少。”

澹台折玉无法反驳,道:“等有光叔把窗户糊上就好了。”

其实何有光提前准备好了糊窗户的绵纸,只等天一冷就把南屋的两个花窗都糊上,谁成想昨天夜里突然风雪大作,何有光上来问要不要把窗糊上,澹台折玉以为这场雪下不了多久就会停,便说明天再糊,却没想到雪越下越大,直到现在还没停。

澹台折玉将扶桑搂紧些,看着漫天飞雪道:“嵴州虽是苦寒之地,通常也要到九月底才会迎来初雪,今年八月尚未过半就下这么大一场雪,也是难得一见的异象了。”

天生异象,必有灾殃。

这句话在扶桑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没有多想,兴致勃勃道:“玉郎,等吃过早饭,我们一起堆雪人罢?”

澹台折玉笑着应了声“好”,又道:“只要你不嫌冷。”

扶桑道:“刚出被窝那会儿有点冷,这会儿已经不觉得冷了。”

“那也得回屋了,”澹台折玉双臂箍着扶桑的腰将他抱起来,转身回屋,“外面风太大了。”

扶桑正憋着尿呢,被他这么一勒险些失禁,急道:“快放我下来,我要尿裤子了!”

澹台折玉赶紧放他下地,扶桑头也不回地往北屋跑去。

扶桑从正门进去,从侧门出来,踩着一尘不染的雪地,到无尽亭绕了一圈,留下一串整齐的脚印。

回到南屋,澹台折玉正在外头帮着何有光糊窗户,安红豆正在屋里擦拭着临窗的桌案上的积雪。

安红豆担忧道:“昨天晚上冻坏了罢?”

扶桑笑着摇了摇头:“盖了两条厚棉被,一点都不冷。”

“到底是年轻人,火力壮,这要是换成我和你有光叔这样的老骨头,非得冻出个好歹来。”

“你和有光叔一点都不老。”

“都当爷爷奶奶的人了还不老呢?”

“你们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扶桑一本认真道,“大概是常年用山泉水洗脸的缘故,皮肤特别好,连皱纹都没几条。”

安红豆乐得眉开眼笑,相处的日子久了,了解了扶桑和澹台折玉的为人,如今她在他们面前也能做到谈笑自若了。

扶桑用热水洗把脸,和安红豆下去拿早饭,等早饭拿上来,窗户也糊好了,风吹不进来,屋里终于有了点暖意。

吃过早饭,扶桑和澹台折玉出去堆雪人,刚把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团好,骤然听见一声熟悉的“殿下”,扶桑扭头朝桥头看去,脸上的笑容倏地僵住€€€€是君如月,还有许久不见的薛隐。

之前君如月每次来,扶桑都担心他会带来什么坏消息,好在每次都是虚惊一场,可这回他带来了薛隐,扶桑立刻就知道,那个令他担惊受怕的坏消息,终于还是来了。

第161章 小太监161

四个人进了屋, 澹台折玉坐在书房的罗汉床上,扶桑侍立在侧。

君如月一句寒暄也无,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双手递给澹台折玉, 继而开门见山道:“昨夜子时,这封信送到我爹手中, 我爹看过之后, 立刻命我给殿下送来。”

澹台折玉接了信封,犹豫一瞬,抽出信笺,熟悉的字迹随即映入眼帘€€€€

五皇子殁,皇上病入膏肓, 速即护送大皇子归京。

澹台折玉盯着舅舅亲笔写就的这几个字,久久无言。

他和五皇子澹台无争虽是同父异母, 但他们的母亲是亲姐妹,他们背靠着同一个母族, 自然比另外几位皇子要亲近些, 与此同时他们之间又存在着竞争,所以他们这对亲兄弟反而不如他和韩君沛这对表兄弟情谊深厚。

当初听到韩君沛的死讯时, 他悲愤填膺,然而此刻,他的心情却只是淡淡的,淡淡的难过,淡淡的惋惜,淡淡的意外……虽然死的是他的亲弟弟, 虽然澹台无争今年才十五岁,但在那座罪恶滔天的皇宫里, 一个年轻皇子的死亡实在不足为奇,通向皇位的道路本就是由尸山血海铺就的,只是他原以为澹台无争能够顺利走到终点,却没想到他死在了胜利在望之时。

当初他被头疾与心疾折磨得近乎疯魔,意欲杀父弑君,却被舅舅阻止,舍弃他一个,换来整个韩氏毫发无伤,舅舅转而把希望寄托在另一个流淌着韩氏血脉的皇子身上,而今澹台无争死了,他又成了舅舅的救命稻草。

可是他不想,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巨大的牢笼里去,他不想再被卷入权力的漩涡,他不想坐在那把龙椅上当什么孤家寡人,他只想和扶桑在一起,做一对闲云野鹤,恩爱到老。

但他没得选。他若不去,任由皇位落入太后一党手中,那么他和扶桑必死无疑,他们的亲人全都会陷于危境,再无宁日。他绝不可能让扶桑给他陪葬,而且他答应过扶桑,要护他爹娘周全,他不能食言。

漫长的沉默令君如月忐忑不安,在他看来,如今唯有澹台折玉继承皇位,才能保证启国安定,只有启国安定,天下才能安定,若皇位旁落,武安侯韩子洲岂会甘心俯首称臣?他必将起兵造反,届时天下大乱,则百姓危矣。

君如月扫了一眼魂不守舍的扶桑,猝然双膝跪地,双目灼灼地直视着澹台折玉,语调铿锵道:“殿下,启国乃至全天下的百姓安危全都系于殿下一身,此事干系重大,犹豫不得,还请殿下速下决断。”

澹台折玉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浅笑。

决断?他哪有资格下什么决断?他从来都是身不由己,唯一的一次抗争,还落得个一败涂地的下场。

“等雪停,我们就走。”澹台折玉淡声道,“你们先去前殿候着罢。”

“是。”君如月起身,转身退出时又睨了扶桑一眼,他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君如月和薛隐出去后,澹台折玉抓住扶桑垂在身侧的手,将他拽到腿上抱着,低声问了一句。

扶桑乖顺地靠在他肩上,嗓音幽微:“我在想,变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好似晴天霹雳,不给人一点准备。”

比如春宴,早上还同他有说有笑,中午就被人抓住手脚投进镬鼎,烹煮而死;比如修离,他不过出了一趟门,回来时修离就已溺水而亡;比如今日,他和澹台折玉正开开心心地堆着雪人,突然一个噩耗传来,美好的生活顷刻间就分崩离析。

扶桑又想起晨起时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句“天生异象,必有灾殃”,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澹台折玉轻轻揉搓着扶桑冰凉的手,无可奈何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很多时候,我们根本别无选择,只能被命运推着往前走。”

扶桑深有体会,他就是被命运推着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而命运待他实在不薄,他几乎没吃什么苦,而且得到了超乎想象的幸福和快乐,他不该有任何怨言。

“扶桑,我必须去。”澹台折玉忽然没有勇气去看扶桑的脸,低眉敛目道,“否则会有无数人因我而死。”

“我明白。”扶桑语气平平,听不出悲喜。

“但我不能带你一起走,”澹台折玉紧接着道,“此去京城,必定凶险万分,我怕……我怕我护不住你。”

“我也明白。”扶桑抬手抚摸着澹台折玉的脸,与他四目相对,柔声道:“玉郎,你只管去做你该做的事,不用担心我,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回来。”

“你去碎夜城等我,”澹台折玉道,“君府的人会替我好好照顾你。”

澹台折玉无比庆幸,庆幸无人知晓他和扶桑私定终身的事,纵使何有光和安红豆看出他和扶桑关系不寻常,恐怕也只当扶桑是他泻€€的玩物,绝不会想到他们已经结为夫妻。

那么在旁人眼里,扶桑就只是个忠心耿耿的小太监,没有人会难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奴婢。阿勒循和澹台云深的悲剧,绝不会在他们身上重演。

“不要把我们真正的关系告诉任何人,”澹台折玉不放心地叮嘱,“那会为你招来杀身之祸。”

“我不会说的。”扶桑笑了笑,“就算我说出去,别人肯定会以为我疯了,没人会信的。”

明明有一肚子话想说,可澹台折玉倏然哑口无言,他凝视着扶桑的脸,蓦地悲从中来,泪意汹涌。

他将扶桑摁进怀里,不让扶桑看见他的脸。

“玉郎,”扶桑在他耳边道,“在你走之前,陪我做两件事。”

“哪两件?”澹台折玉的话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哽咽。

“第一件,陪我把那个雪人堆完。”

在君如月和薛隐来之前,他们已经团好了一大一小两个雪球,只需要把两个雪球摞起来,雪人就有了身子。

扶桑从棋罐里捡了两枚黑子,摁在雪人脸上,雪人就有了眼睛;澹台折玉折了两根竹竿,插在雪人的两侧,雪人就有了手臂;最后扶桑剪了一小块红布,贴在眼睛下面,雪人就有了嘴巴。

“大功告成。”扶桑拍拍手上的雪,对着半人高的雪人笑逐颜开。

外头雪虐风饕,实在太冷了,扶桑的双手、脸颊、耳朵已经冻得通红,没来得及多看雪人几眼,就被澹台折玉连搂带抱地弄回屋了。

两个人坐在炭盆前烤火,澹台折玉问:“第二件事是什么?”

扶桑倾身附到澹台折玉耳边,轻声细语:“我要和你交-欢,直到雪停为止。”

第162章 小太监1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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