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啊,可能是我们看错了吧……”
“胡说,你,小心、小意,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你能认错你妈我都不能认错。”金女士向来雷厉风行,说着就要给甄家打电话,“既然他们都回来了,正好我们两家人今年就一起吃团圆饭。”
迟燃脑子里突然闪过甄心的脸,连忙伸手按住了亲妈的手机:“哎哎、妈,我们先买好东西吧,这儿人多,吵吵闹闹的,你打电话过去他们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也是,回去打电话也不迟。”金女士一边挑着东西,一边嘀咕,“不过小意这几年的确也不怎么回家了,是不是知道自己是养子的事儿了……”
甄家的事不算秘闻,但也没有特意点出的必要,更何况甄意从小到大比他哥哥优秀得多,甄家上下更是把他当亲生的孩子一样疼。
迟燃立刻打断了亲妈的猜测:“妈,你就别多想了,我听甄心说甄意忙着呢。”
“是挺忙的,你甄叔说小意那孩子推了不少相亲局,比你们小了三岁,正是玩玩闹闹的年纪,不知道怎么这么拼。”
别说是小三岁,还有人小我五岁也这么拼……
迟燃出神地推着购物车,车轮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沉闷声,在迟燃心上击打,仿若在击打一面闷鼓。
他怎么又想起宁颂雅了。
上飞机之前,他不死心,又给宁颂雅发了一条消息过去,也不知道是真的太忙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了却不想回复。
迟燃紧握住木把手,险些因走神而撞上货架,金女士叹了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直到大年三十年夜饭前,迟燃依然没有收到来自宁颂雅的任何消息。
他的存在仿佛迟燃回到家乡那一夜的雪花,稍纵即逝,了无痕迹。
宁颂雅不回电话,不回消息,他只能旁敲侧击麦沁,然而对方正沉浸于过年的期待中,对迟燃的焦虑一无所知。
今年的团圆饭,甄心倒是到了,甄意又消失不见,金女士在饭桌上问了一嘴,又说起前几天在超市里的那一瞥,甄心险些把果汁洒出来,幸而中年人们对喝酒聊天更感兴趣,对年轻人轻微的失仪并不放在心上。
迟燃原本想留甄意一起跨年,从前这是他们仨的习惯,屋子里放着跨年晚会充当背景音,他们便跑出去放烟火。
可今年,甄意却兴致缺缺,反反复复盯着手机看。
迟燃冷笑一声:“甄意又在外面饿不死。”
甄心的手僵了一下,随即将手机揣回衣兜:“我又不是看他的消息。”男人很不在意地挑了挑眉,目光落在迟燃的手机屏幕上,“而且你光说我,怎么不说说你自己?”
“我有什么好说的?”迟燃有些心虚,“我就看看明天天气怎么样。”
“大年初一,天气好不好,跟你有什么关系?”甄意翘着二郎腿,顺手拆开了一包腰果往嘴里扔,“你的那个网络小情人又不会来找你,你的那个美人大老板更不会来找你。”
迟燃瞪了甄心一眼:“网络小情人,什么鬼,你从哪听到的?”
“这你别管,”甄意换上一副“你想管也管不着”的表情,“怪不得上次和你喝酒你怪怪的,原来是背着我这个老友玩脚踏两条船的游戏呢。你可真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燃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还得是你啊,不然怎么读书的时候年年拿第一呢?”
“滚吧你,”迟燃伸腿一踹,“洗刷我的时候你津津有味,面对甄意的时候你战战兢兢。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惯出来的臭毛病。”
甄意回瞪了迟燃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却没什么底气地回了句:“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我?”迟燃愣了,“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嘴贱。”甄心垂眼盯着茶几上的水果盘,“不说就算了。”
“是你想结婚了吧,来探我的口风做什么。”迟燃习惯性地点开和宁颂雅的对话框,窗外的鞭炮声响声太过热闹,显得他的一厢情愿更加寂寥,“……我又不结婚。”
“你是不想结婚,还是不能结婚?”
“有区别吗?”
“当然有。”甄意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前者是你没有那个意愿,后者是你心有余而力不足。”
“……”
“看吧,是‘不能’,不是‘不想’。”甄心呵呵,数落起迟燃来,“就知道你有心上人了,你个笨蛋,我一炸你,就把你话套出来了,一点都不懂掩藏心思,怪不得现在被人家套得牢牢的。”
迟燃点开宁颂雅的朋友圈:三月可见。
这三月里,一条动态也没有。
是没有,还是设置了分组可见?
迟燃失神良久,再抬头时,甄家的人已经离开了。
电视里欢声笑语,主持人们微笑着念出新年贺词。
还有一个小时,就是新的一年。
迟燃洗了把脸,却没有等待钟声敲响的心情,他倒在床上,窗外升起一朵又一朵鲜艳短暂的明亮花朵。
人们辛劳一年,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
等待着,夫妻美满,阖家团圆。
迟燃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时,手机铃声已经响了好一会。
时间显示23:57。
即将跨年。
迟燃盯着那闪烁的来电显示久久无法回神,直到他木楞地打开了接听键,对方那头的背景音也如此嘈杂。
“……迟燃。”宁颂雅的似乎是在户外,他的声音在冬日中显得那样不真切。
迟燃的鼻子又酸了。
听到宁颂雅的声音的刹那,那些被积攒于胸中的愤懑和思念,都化为满腔满腔的委屈。
“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迟燃低声说,他用指腹摩挲着自己的睡衣边缘,“如果是这样,你现在就不应该打电话给我。”
“你是在怪我吗?”宁颂雅的声音里有惊讶,但更多的还是笑,“虽然你一字未说,但我也听出来,你是在骂我了。”
“我从来不骂人。”迟燃闷声说,他听到了客厅里快要传来最后的倒计时,“你明明对我了如指掌。”
“这是夸张?”
“这句才是责怪。”
“你责怪我明明应该知道你在想我,却把你置之一旁。”宁颂雅笃定地笑了,“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会撒娇的男人。”
迟燃被噎住了。
他主观上没有故意撒娇的想法,回想方才说话的语气,的确又是不一般的感觉。
“汪汪。”
迟燃:“?”
宁颂雅心情似乎很好:“我在学小狗叫,在学你叫。”
“颂雅……”
“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难道不是那样叫吗?”宁颂雅在他自己的思维逻辑里似乎永远没有对手,迟燃也快要被绕了进去。
“你知道吗,颂雅,我们最近竟然也下雪了,以往冬天,很少下雪的。”
迟燃的心情又被轻松地调动起来。在宁颂雅面前,他的情绪波动似乎总是这样轻易,只要宁颂雅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甚至只是一通远隔千里的电话,就能轻轻松松让他欢喜或者哀愁。
“真冷。”宁颂雅说,“那城市里的小动物们要度过一个艰难的冬天了。”
迟燃望着城市上空的烟花,那些转瞬即逝的花朵们,也在每个仰望它们的人的眼中走了一遭。一个人记住,它们就活了一瞬,一百个人记住,千千万万个人都记住,那它们便也活到了千千万万的人的生命中。
迟燃捏紧了手机:“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主持人们开始倒计时。
十。
“没有。”
九。
“我知道了。”
八。
“那你呢?”
七。
“……我也没有。”
六。
“是真的没有,但是只是不想说?”
五。
“……”
四。
“好吧。真是让我又爱又恨的脾气。”宁颂雅似乎让步了,“去窗户边。”
三。
“什么意思?”
迟燃不解其意,但依然遵循宁颂雅的安排。
二。
“往下看。”
一。
迟燃睁大了双眼,雪花飘飞,路灯昏黄,灯笼的红光照在年轻的alpha的唇角边,宛如一抹云霞。
明艳的青年正倚靠在车旁,迎着男人惊诧的目光,在齐声祝贺新年到来的繁华一刹,只是动了动唇,没有声音。
€€€€新年快乐,迟燃。
全世界都在说,新年快乐。
可只有这一句,专属于我。
它跨越千山万水,静悄悄地,来到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迟来的:祝福大家三八妇女节快乐。
再让他们谈谈恋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