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燃烧 第50章

“你想知道原因,为什么不问问你自己。”一字一字,清晰得落针可闻。

迟燃的头皮发麻:“……什么意思?”他抬起含泪的双眼,讷讷道,“我不懂,你把话掰开揉碎,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宁颂雅的表情总算不再风轻云淡,他将迟燃的手指一点一点掰开:“背着我,和别的男人见面,迟燃,这种把戏你还要玩多久?”

他的声音里仿佛掺了冰。

迟燃浑身战栗,他惊恐地望向宁颂雅,这一刻他该问什么?问宁颂雅那天下午到底看到了多少?还是问宁颂雅,对他和余安的关系,又到底知道多少?

“怎么,你还要装作不知道吗?迟燃,这种自我感动的戏码,我被你骗一次就够了。”

宁颂雅伸出手,卡住了迟燃的脖子,他没有用力,但迟燃宁愿他用力,至少呼吸不畅带来的痛苦,没有被宁颂雅这样冷冰冰眼神看着带来的更大。

“颂雅,你听我给你说……”他涨红了脸,想要替自己辩白,然而宁颂雅却在这个时候猛地松开了五指,冷漠地看着迟燃在不停喘气。

“你想说什么?不对,你想为自己辩解什么?让我猜猜,你是想说你和他只是‘朋友’关系,还是想说那天下午你被带去玩得那么开,你也根本不是自愿的?”宁颂雅冷笑一声,“迟燃,我不是傻子。不过我也和傻子差不多了……”他猛地一把将迟燃拽起,拉到镜子面前,注视着迟燃惊恐的表情,他的声音里也像淬了毒,“给我戴绿帽子的感觉怎么样?痛快吗?”

镜子里的男人睁大了双眼,眼泪很快流下来。

“我没有!”迟燃拔高了声音,尽管还有哭腔在作祟,“那天我去见余安,只是为了帮他……他说他在这里举目无亲需要我的帮忙,他说了那是我最后一次帮他,所以、所以我才赴约,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到……我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对我!”男人转过身,似乎想要挣脱alpha的钳制,他流着泪摇头,仿佛只要把眼泪流干了,痛苦也完全消失了。

“朋友?”宁颂雅总算卸掉了淡漠的面具,他沉下声,一字一顿,“一个和你非亲非故,你却愿意一字千金的朋友?一个为你订购暧昧的蕾丝内衣的朋友?还是一个让你宁愿错过我的生日,宁愿骗我无数次,也要去见的€€€€朋友?!”

迟燃的身体开始发颤,他自以为从来不会被识破的轨迹原来早就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眼泪在一瞬间被止住了。

他从前的伪装被拆解得干干净净,余下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难堪。

“是……我承认。”他低声说,失神地看着发白的指节,“颂雅,我承认我对余安是有那么一点想法,我是想过和他发生点什么,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而且根本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你一次次否决我们的可能性吗?你又不会和我结婚,我总要结婚的啊!”

“过去的事?”宁颂雅抓住了其中一个重点,节节逼问,“我看在你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他才对吧。我就说呢迟燃,你的行踪诡异,原来是为了让我丢脸!说什么结婚不结婚,这种托辞你难道不觉可笑吗?!”

“我是很可笑,可是我这样为自己有什么错!”迟燃痛苦地跌坐在地面,他终于崩溃了,眼泪如河流决堤,“宁颂雅!难道从一开始你对我就是真心的吗?你难道不是只想和我玩玩吗?你要我的真心,可是你的真心到底是什么样子,我从来都没见过,哪怕一句喜欢我也从来都没有听你说过!我也是人啊,我也会痛苦我也会难过,在你这里得不到安慰的时候我也会趋利避害!更何况,在我们还没有推心置腹之前,是余安给我带来短暂的满足和慰藉!是啊,你是天之骄子宁家大少爷,你总会和一个名门的omega结婚,这些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那我为我自己打算有什么错?你说啊,颂雅,宁颂雅!我为什么不能和你一样,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只有我才像一个无力自控的傻子一样沦陷,而你,宁颂雅,你仿佛永远独坐高台……”

这样的关系,他其实明白,只有他一个人是输家。

宁颂雅俯视着迟燃良久,忽地笑了:“迟燃,你既然知道我对你而言是‘坏处’,你又为什么费尽心机来讨我欢心?你既然要讨我欢心,又为什么对那个余安念念不忘?你不会告诉我,你做的是左拥右抱的美梦吧?迟燃,你还真是有本事,我从前只把你的痴心妄想当成可爱,没想到现在一看,却是可恨!”

迟燃闭上双眼,他哭着说:“是啊,我就是这么一个可恨的人,我想要你而不得所以我犯贱,脚踏两条船也好,一心二用也罢,可是我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想要对余安好,余安背叛了他。

他想要宁颂雅的爱,可是对方却一次次地对他说不可能。

他现在就算把自己的心剖开放在宁颂雅面前,恐怕也只能换来厌弃。

迟燃从未感受过这种绝望,即便是那日被余安背叛拍下屈辱的视频,也不及现在的十分之一。

空气逐渐冷凝,迟燃闭着眼睛,寒气渗入四肢百骸,迟燃想,如果我没有爱上宁颂雅,我和他就都不会痛苦了。

“既然你出轨是为了报复我,那我给你一个机会,怎么样。”宁颂雅转身离开浴室,很快又复返,一把刀子出现在迟燃面前,“来,迟燃,你想要报复,用这个东西杀了我。”

“你疯了……”迟燃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他不敢相信,宁颂雅竟然会如此疯狂!

“你是不敢?还是不想?”宁颂雅反手将刀子抵在自己喉间,另外一只手握住迟燃的手腕,“迟燃,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想看到你背叛我。来,你现在只需要握住刀柄,往这里一刺,你就完全胜利了。”

“不……我不要……!!”迟燃大脑空白,他想要挣脱宁颂雅的桎梏,却又害怕自己的动作过大反而将其刺伤。

“为什么不要,你不是恨我吗?”宁颂雅定定地说,“现在就行动,迟燃,只有这一次机会。”

“不……不!!!”迟燃狠狠咬住唇,用尽力气和宁颂雅的逼迫背道而驰。

在刀尖刺破表层肌肤的一瞬间,迟燃总算明白了,宁颂雅对于他的“出轨”,究竟有多么厌恶。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那恶心得令迟燃作呕的声音又出现了。

“颂雅哥哥,我在外面就听到你们吵架,怎么回事?是不是他顶撞你了?”温柔体贴的语气,仿佛他才是这里的另外一个主人,“听得我快吓死了,你没被他怎么样吧?”

迟燃有点想吐,但他依然趁着宁颂雅的分心,将那把刀子夺走,地面上立刻响起“哐当”一声。

宁颂雅的表情立刻平静下来,他瞥了一眼角落反光的利器,以及,身体微颤的迟燃。

“这里没你的事。”

“可是我不能看着他一个beta来欺负你啊!”omega似乎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娇嗔道,“毕竟你快成为我的未婚夫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一样。再说了,颂雅哥哥,这个beta算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我们这里撒野……”

未婚夫……

迟燃的耳边闪过那位戴总的话€€€€他这一刻了解得无比清楚明白!

他忍不住为自己发笑。

原来都是真的……

“你们的婚事,什么时候定好的?”他的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看起来无比狼狈,他死死地看着宁颂雅,想要从青年脸上找到答案,“……是最近,还是之前就€€€€”

“要是我和颂雅哥哥之前就认识,哪里还轮得到你这种人来作威作福!”omega不屑地哼了一声,欲把迟燃从宁颂雅身边拉走。

“滚!!”迟燃下意识地推了对方一把,可目光依然锁在宁颂雅身上,“颂雅,你告诉我,这是不是真的……”

他的心好像被这一句话切碎了。

他的身体里仿佛都是带血的玻璃渣。

是的,他明知道宁颂雅和他只有无尽的不可能,但是依然做着可笑荒诞的美梦,自欺欺人,得过且过。

但这一次,他没有第二个余安可供选择了。

他只能在名为“宁颂雅”的陷阱里越陷越深。

“我家里一直希望我能娶一个omega.”

这是宁颂雅给的答案。

迟燃摇着头后退,直到撞到了盥洗池的边缘:“我不想知道这个!”他嘶哑地喊着,“我只想知道,你喜不喜欢他!”

宁颂雅深深地看着迟燃的双眼:“迟燃,我早就告诉过你,婚姻并不等于爱情。”他顿了一下,又说,“而且迟燃,或许在三天之前,你还有资格来质问我,但是现在的你,凭什么又能来质疑我的忠贞?”

他带着omega从迟燃身边走过:“你明明知道,你才是最先背叛‘我们’的人。”

宁颂雅再一次离开了,迟燃呆坐在浴室里,直到倾盆大雨在夜晚迎来了终结。

这座宁家大宅阒寂无声,宁颂雅和他的“未来式”未婚妻已经不知所踪,迟燃害怕自己听到不该听的声音,害怕自己会在极端情绪的裹挟而崩溃,他脚步踉跄地跑出这高不可攀的地界,穿着睡衣,只身站在路边。

迟燃伸出手,月光也落在掌心。

他兀然笑出声。

他第一次从宁颂雅的房子里逃出来时,也同样穿着睡衣,此时此刻,彼时彼刻,同样的境遇,不同的心情。

迟燃在路边走了许久,他想沿着路回家,却发现自己的手机落在宁颂雅的浴室里。

这是他人生中从未出现过的纰漏。

但现在又折回去……迟燃不太做得到。

他就这么在路边的花坛边缘坐着,努力让自己什么也别想,至少这样就不会感觉伤心。

渐渐地,他感觉到了一阵困意。

迟燃想,或许睡在花丛里……也会做个美梦。

但他没能成功入睡,两盏车灯迎面而来,迟燃再一次用手挡住了眼睛。

“迟燃……你是迟燃,对吧?”

这个声音有些耳熟……

迟燃抬起头,正和戴迎舟的目光相遇。在这一刹那,他总算对这个男人的身份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原来当日他和邹锦逸第一次见面,就已经和这个戴总打过照面。

“……你好。”他站起身,低头看到白色睡袍上沾染了几片枯树枝,却没有心思去打理,“戴总,我们又见面了。”

“又?”

“没什么。”迟燃转移了视线,看着宽阔的路面和明月。

他已经让自己尽量别去思考和宁颂雅有关的一切,但这个戴总的出现又让他平复的心情开始酸涩。他无法面对和宁颂雅有关的一切,桩桩件件,都在不断提醒着他,是他酿成了大错在前,宁颂雅放弃他在后。

迟燃一路顺风的人生,总算在三十岁这一年抵达了终点。

“看你过来的方向……你刚才就去找了颂雅?”戴迎舟没打算放过他,好脾气地问,“看你这样,你们之间是吵架了?”

迟燃握紧了双拳:“算是吧。”

“原来如此。”戴迎舟并不意外,实际上,他出现在这里,也不是意外,“你是第一个敢和颂雅吵架的人,勇气可嘉。”

迟燃并没有同戴迎舟说话的心情,他踹走了脚边的一根枯树枝:“戴总,我还有事,如果您没有别的事需要交代,我想先回去了。”

“回去?你从这里回城里吗?”戴迎舟回望了一下来路,“现在这个点,公交车也停运了,你不会想就这样走回去吧?”

迟燃扯扯唇角,那不然呢?

“我现在心情很乱,走一走可能就好多了。”他还是礼貌地给出一个回答。

“我看你心情乱,还是和颂雅有关吧?”戴迎舟了然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不如我带你再进去和他谈谈吧。”

“不用了!”迟燃一想到回去就会看到别人俪影成双,他仿佛是个话本里的小丑,便更加难受,“您不了解我和颂雅之间发生了什么,他现在估计也不想见我。”

这句倒是实话。

迟燃想到宁颂雅说他给宁颂雅戴绿帽子时的冰冷表情,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停止跳动了。在一个月之前他有千千万万说服自己的理由合理化自己脚踏两条船,但在除夕那一夜,他已经收心了。

他无数次幻想,如果他是omega,是不是就能更加名正言顺待在宁颂雅身边?至少,他们之间的阻碍只有身份这一项而已。

“好吧,”戴迎舟叹气道,“不过照我看来,你们两个也是彼此有感情才会吵成这样……”

“有感情……”迟燃苦笑道,“怎么可能?”

他从来没听到宁颂雅对他说过喜欢。

“这样吧,我带你去个地方。”戴迎舟打开车锁,对面露惊诧的迟燃微笑道,“一个,可能会让你更加了解颂雅的地方。”

迟燃没想过自己竟然真的会上戴迎舟的车,但他明白,这是源于对宁颂雅的依依不舍,当他不断在路上回头时,他的眼前又闪过拿着刀子的宁颂雅的冷静和疯狂。

一路上,戴迎舟并没有和他说什么,甚至迟燃预想中的盘问也没有到来,车上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它们有如实质一般抚摸着迟燃紧绷的神经。

于是迟燃顺理成章地陷入睡眠,再睁开眼睛时,面前出现的就是那座老式大楼。

“我好像……来过这里。”迟燃低语,望着楼顶,他猜想暴雨之后的月光如此耀眼,天台之上已经洒满了月光。

他和宁颂雅在清醒状态下发生关系的第二天一早,宁颂雅就到了这里。

戴迎舟有些惊讶地瞥了迟燃一眼,随即了然地笑了:“他把这里告诉你,证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并不低。”

迟燃淡淡笑了笑,却没说话。

一楼的电梯一直是开放着的,迟燃和戴迎舟自然上了天台。迟燃的脚刚迈入这片寂寥的天地,一阵寒风簌簌而来,他冷得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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