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开牌。”
商言没想赌这么大,和宁渡的交锋也不过是源自内心的不甘,一个从小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被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压着一头,更可笑的是,他竟然因为“喜欢”的情绪,被宁渡牵着鼻子走,所以当他今晚在慈善晚宴上看到宁渡那一刻,他就冲动的想和宁渡玩一把。
宁渡向来不会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碰见商言、答应商言,所有的目的只有一个---了解他的对手。
他要并购禁果,商言作为禁果的继承人,也是并购统筹中关键的一环。商言的见识、格局、认识、敏锐程度、思维思考方式,宁渡都要了解。
知己知己,百战不殆。
两次试探,宁渡对他的看法,不外乎年轻冲动,少于历练,而且极易被情绪操控。
商言紧张地再次掀开自己的牌,黑桃K,黑桃J。只要宁渡不是同花顺,那么就有机会赢。
商言推出自己的牌。
蓝辞眉心一跳。
商言的牌和赌桌上的牌,是四条J,大过它,只有同花顺。可是宁渡有多大的几率能拿到同花顺。
六千万,宁渡就这样输了吗?
徐萧猛然握紧了手里的杯子,不动声色地看向许则川,许则川神色也严肃起来。空气里一时的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还未开牌的宁渡。
宁渡掀开牌。
黑桃A、黑桃Q和赌桌上的黑桃10、黑桃K共同组成同花顺。
“今晚就这样。”
赌博只是怡情的一种,消耗些许时间,换来肾上腺素的分泌,但宁渡今晚丝毫感觉不到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分泌带来的快乐。
商言对蓝辞的关心,对蓝辞的眼神,都让他感到淡漠,这种淡漠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排斥。
他不喜欢,所以足够淡漠。
宁渡转身,许则川也站起身。
“我觉得今晚的气氛不太对。”徐萧对傅声说。
“这应该问你的荷官。”
“我的荷官?”徐萧看了眼蓝辞,此刻的蓝辞正站在桌前,商言上前,挡住了蓝辞,隔绝了徐萧探究的目光。
蓝辞站在桌前,呼吸灼热,双手撑在台面,胸膛不明显地起伏着。
“你怎么不走。”
“你生病了。”商言拉了一把椅子,让蓝辞坐下。
“我能摸一下你的头吗?”商言看着蓝辞逐渐泛红的脸,猜测蓝辞可能在发烧。蓝辞没有说话,商言抿唇,“手也可以。”
蓝辞在椅子上坐下,他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
宁渡走了。
意识到这个现实的蓝辞,声音无力。
“摸吧。”
商言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蓝辞的手,只是一下,就抽了回来。
“你在发烧。”
蓝辞没有反驳:“嗯。”
“我们去医院。”
“我还没下班....商言。”
浅棕色的眼睛好似盛着一池水,望向一个人,商言被那双眼睛注视,一瞬间,像被剥夺了呼吸。浅棕色的虹膜,如同引力,吸附着映在他眼睛中的人。
商言不可控地伸出手€€€€
蓝辞坐在扶手椅上,垂眼静看单膝着地,温润如月的人朝他伸手。
靠近、靠近、再靠近。
再触上绯红脸颊的前一刻,突兀的电话响起。
商言整个人猛地一震,慌乱地抽回手。
“我....”
商言来不及解释,在看到联系人时,呼吸明显一顿。
“喂,爸。”
“好,我现在回去。”
挂断电话,商言重新抬起头,刚刚的氛围荡然无存,商言欲言又止。
“让助理送你€€€€”
近乎迷津的氛围恍若贾宝玉游幻境,再多饮仙醪曲,也从梦中醒来。
蓝辞别过头,恢复了冷淡:“不用了。”
幻境终醒,商言不得已站起。他明白现在是他的机会,可家里.....
垂在腿侧的手缓缓攥紧,眼神多少隐忍和不愿,终是敌不过家族兴师问罪的召唤。
“蓝辞,等我处理好事情,我们谈谈好吗?”商言道,“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别躲我,好不好?”
商言对自己什么想法,蓝辞知道。一个人的眼神就是一扇窗户,连着内心。因为察觉到,所以才会在学校刻意躲。
商言没有明说,他也没必要接近。
现在看到自己不是首选,蓝辞想,连利用,他都不想再利用了。
“好,我不躲你。”
商言很开心见蓝辞对他放松警惕,刚刚宁渡走的毫不犹豫,他就猜宁渡和蓝辞之间或许并不像看到的那样。现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你带他去医院。”商言对助理说。
“我先走,你和她去医院,我们改天见。”
说完,商言转身,快步往外走。
助理向前。
“您€€€€”
“你出去。”蓝辞一走,蓝辞也不想再装什么,回绝的话语说的利落。
助理看蓝辞双眼紧闭,呈现出的防御状态,一时进退维谷。
“出去。”蓝辞咬重了音节。
助理从房间退出,蓝辞终于如释重负的从椅子上脱落,他蹲在地上,绿色的长发从脊背垂落,发尖垂在地上。
逃离有人的环境,大脑里仿佛有无数声音在尖叫,呼吸困难,仿佛溺毙。整个身体烧的灼热,蓝辞有一瞬间,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精神的混乱和身体的疲倦,他想,能不能就这样死掉。
太多的自控要求,让他一直朝着既定的轨道不断前行,不能停留片刻。情绪被冷酷的理智封锁,打压,潜藏在心底。
用药物控制,用药物逃避。
但生病是情绪这头被锁的怪兽逃出来的唯一的机会。
焦虑、抑郁的情绪、虚弱的身体。
好痛,好想尖叫,好想流泪。
蓝辞想,他终于这样崩溃烂掉了。
第22章
广阔的天幕,冷似琉璃。
赌场的露天停车场停着各种豪车,宁渡立在一辆白色的跑车前,一条腿随意曲着,脚撑在黑色的轮毂上,颔首低头,夜幕的光影打在他的侧颜,勾出优美的下颌。
“你舍得他一个人发烧?”
豪车面对面而停,许则川站在车前,朝宁渡说。
宁渡已经站在这里十几分钟了,不说话,只是静默。许则川大概知道因为什么,逢场作戏,不可当真,开始和结束,哪有过一丝真心。不过都是见色起意,贪图一时的身体之乐。
结束了,所有的冷漠都是合理,再相见,不该再引起一个人的注意力。但如果为一个已经离开的人耗费时间,对于宁渡这样内里冷酷,高效铁腕作风的人来说,除了动了真心,许则川想不出第二种可能。
听安到了秋季经常感冒,不论车里家里还是办公室,他都备着药,此刻也算借花献佛,能派上用场。许则川见宁渡不语,就知道他还在想关于蓝辞,宁渡这种人就是这样。
不认真的时候怎样风度翩翩,温柔缱绻都好,一旦动心,反而认真起来。先思考自己的感受,再思考一段关系,有没有可能,有没有结果。他把感情当成规划,又恰好是最安全的方式,尽所有努力给对方最好,把喜欢给予的彻底,把热烈诠释的淋漓,想告诉一个人,我在珍惜你。
许则川从车里拿出两盒常用药,关上车门,递给宁渡。
“思考好了,就去见他。”
不远处传来高跟鞋清脆的声响,许则川侧头。
是徐萧。来势汹汹,八公分的高跟鞋几乎要踩穿地表。
“再不决定,萧姐就要兴师问罪了。”许则川笑道。
夜空下,风掀起宁渡纯黑的衣袂,荡尽无数从分别时就有意无意闯入自己脑海回忆。
胡玉楼单方面的相拥,醉人的红色薄纱下的对视,更衣室内的亲吻,忘在自己车上的衣服,还有带着极端压抑才会说出的挑逗的话语。
不用再想了。
强悍高效铁面无私冷酷淡漠,随便怎么形容他好,不过是他获得安全感的方式,以保持自己不被消耗。跟他不相干,也没有被列入珍贵关系的人他很淡漠,如同北境严寒,毫不关心。但为什么会在回国第一天,就会对一个人产生失速的心跳疼。为什么会持有别人的学生证,把人留在身边,却只是用着探究的旗号。
宁渡想,程序化的自己也逃不过初见时就昭示的心动。
任何一种环境或是一个人,初次见面就预感到离别的隐痛时,你必定是爱上他了。
感情是理智无法压制的。
最美丽圣洁的玛丽亚,
不染半点原罪污垢的,
都谈不上罪人的拯救。
沉沦,是圣经拯救世人唯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