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起眉心,问了一句。
虞九阙缓缓呼出一口气,“有点胃疼,不碍事。”
秦夏一下子就急了。
上前一碰刷碗的水,果然冰凉刺手。
他二话不说,把虞九阙的手拢在自己的手掌中捂着,只觉得和捧了一把冰块一样。
“说了让你兑些热水再洗,你若这样,以后这活也我来做,你别沾手。”
他把虞九阙赶到一边,自己三下两下收拾了瓷片,又把仅有的几个碗碟全都洗好放回柜子里。
“走,进屋去。”
虞九阙任由他牵着手,穿过寒凉的院落,回到温暖的卧房。
“疼得厉不厉害?”
秦夏让虞九阙坐在炕边,给他端来一杯温水。
虞九阙小口抿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好像一下子真好了许多。
“看来下回晚上不能吃那么多。”
秦夏看着虞九阙苍白的小脸,心道这人真是多灾多难的体质。
“我以前学过一招,揉一揉肚子就能好,要不,我试试?”
虞九阙蓦地抬眸,两人四目相对,秦夏默默挠了挠脸颊。
放在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的。
那时候只要一想到虞九阙的真实身份,纵然再心动也会缩回手。
然而现今一日日地相处下来,那层作为原书读者的滤镜渐渐褪去,在他眼中,只有真实的、活生生的虞九阙。
是一个从不掩饰目光中对自己的眷恋,和他一起努力生活打拼的“普通”小哥儿。
他安慰自己,就当是照顾室友了。
虞九阙本也打心底里盼着和秦夏亲近些,不然他真的会怀疑,秦夏不与他圆房和医嘱无关,压根是不喜欢而已。
“麻烦相公了。”
他乖乖在秦夏身边躺好,想了想,伸手挑开了衣带,解去了外衣。
秦夏的手掌贴上去时,一刹那间心猿意马。
不过是肚子疼揉一揉罢了,到最后两个人都得了个大红脸。
幸而秦夏按揉的穴位正确,虞九阙很快就彻底好了,晚间入睡,一夜无梦。
隔了一日,腊月十六,夜市即将正式出摊。
午间收摊回来,郑杏花已经在秦家大门口等着了。
背后还背了一个小背篓,里面装着满满的叠好的油纸盒。
这是秦夏派给她的另一件活计,不白干,也是算钱的。
叠十个一文钱,一百个就是十文。
这事儿不用郑杏花动手,他公爹婆母在家闲来无事时也能帮着做,对于他们两个老人家而言,简直和捡钱一般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这不一晚上过去,就已全数叠好送来了。
进了院子,虞九阙一一检查无误,说好一会儿连着今天的工钱一起给她。
郑杏花算了算,这样日后只一天,家里从秦家得来的进项就是至少三十文。
公爹和婆母叠盒子的钱她不会要,实则算是家用,自己的二十文也要交一半。
纵然如此,一个月下来,她也能攒几钱银子,还不像以前那么累。
这一算账,算得心热。
郑杏花决定等过两天适应了这边,再去找一份上午能做的工。
“郑嫂子,下午咱们一道把夜市要卖的东西准备好。阿九不会白案功夫,劳驾你帮着我把生煎的面和出来。”
秦夏把板车推到院子一角停好,三人齐心协力把上面需要洗刷的东西都卸下来后,郑杏花就听见秦夏这般说道。
夜市要卖的四样东西,分别是铁板鸡架、酸辣粉、拇指生煎和钵仔糕。
铁板鸡架的腌制要紧在调料的配比,这一点虞九阙已经学会了,包括拇指生煎的馅料,他也可以帮着一起切菜剁肉。
但钵仔糕的粉浆和拇指生煎的面,还得秦夏把关才好。
另外酸辣粉最简单,辣椒油和小料都是现成的,到时候直接装车推着去。
郑杏花连声应道:“没问题,我把这些刷干净了就去。”
说完她就从柴房搬出大木盆,提出一口袋干净的草木灰。
秦家卖的吃食都舍得放油,不下草木灰根本刷不干净,不像一般人家,不年不节的日子里做的饭都是清汤寡水,哪里还用草木灰,水一冲就好了。
有郑杏花分担这种种琐碎,秦夏和虞九阙还可以进屋歇上一会儿。
今天卖得也不错,钱袋鼓鼓的,一进了门,两人就从床板下掏出钱罐,将新得的铜钱倒了进去。
“铜钱占地方,这罐子都显小了。”
结束后,秦夏把罐子用布塞住口,拿在手里掂了掂。
虞九阙想了想道:“若是为了攒钱,倒是可以去换成碎银,不过回头若是开了食肆,总还要铜钱找零的,莫若还是留着。”
秦夏也是这么想的,但日后挣得多了,必定是换成银子才更加保值。
他也是穿过来后才知道,铜钱兑换白银的比例并非总是一千比一。
如果世道太平,那么一贯钱的一千文,大抵就能兑换一两银子,若是年景不好,或许再添上半贯也换不到。
原书的男主虽是大雍现任皇帝的孙儿,看似差着辈,但按照书中的部分描述,并倒推时间线也可知晓:大雍朝当今的皇帝登基时是少年天子,至今已三十余载,眼看就要到花甲之年,在古时已算得上长寿。
其人圣明勤政,故而在位期间,朝局稳定,四海升平。
但到了晚年,被帝王心术浸染了一辈子,也未能逃脱古今帝王的老路,逐渐变得猜忌,连带儿子都一起防着。
为此听信谗言,将已故先皇后所出的嫡出太子废黜圈禁。
但即使靠吃老本,也足够保证大雍再安稳几十年。
是以,秦夏其实暂时不用担心手里的铜钱贬值太过。
毕竟他很清楚,未来即位的皇太孙男主也是个明君。
只是由此不得不联想到,虞九阙后来能够扶摇直上,正是因为他在夺嫡之争中眼光独到,果断站队废太子。
后又在太子病逝后受其临终托孤,在皇帝驾崩后成功辅佐皇太孙即位,成为摄政九千岁。
自己的到来,不知是否会改变这段剧情。
假如改变了,皇太孙会不会继位无望?
想多了,人就容易纠结。
秦夏拍拍脑门,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什么皇帝啊太子啊,都离现在的他们太远。
赶紧把晚上要用的食材准备好,才是眼前的正经事。
第026章
一个小食摊卖四样东西, 看起来繁琐,其实只要安排得当就不会忙乱。
钵仔糕的五种粉浆调好,先行架上锅开始蒸熟。
因为是第一天卖, 不确定能卖出去多少, 每种口味只先做了十一二个。
五十个整数的拿去卖, 多余的自家吃。
铁板鸡架抹好腌料, 交叠着放进干净的木桶, 等到走的时候刚好腌够时辰,拿出来就能直接用。
最费时间的,其实就是拇指生煎。
“生煎一份十个, 十份就是一百个了, 郑嫂子, 咱们暂且预备出三百个生煎皮。”
三百个听起来多, 但郑杏花看着手里秦夏打样给自己看的皮子大小,这么小的生煎包子,小孩子都能一口吃一个,这么想来多半也是卖得完的。
她在这里担心多,虞九阙却在担心少。
“鸡架咱们备了五十份, 钵仔糕五十个,生煎三十份,酸辣粉也不多, 够卖么?”
他对了解自家食摊那些回头客的, 但凡不是第一次来的, 上了什么新东西都会问也不问地点个遍。
算起来,备下的这些食材也就够供应几十号人的。
秦夏表示自己心中有数。
“今晚是第一次出摊, 一来是需要摸清夜市的路数,生意一定比白日里好不假, 但能好到什么程度却不好说。二来,我本是有意做少一些的,为的是限量。”
虞九阙忖了忖这两个字,似乎明白了一些。
秦夏觑着他的神情,多解释了几句。
“备的数量少一些,假如人气不如意,不怕浪费,假如人气超出想象,也不必担心。咱们对这些吃食的口味有信心,保管那些买不到的人回了家还惦记,若是真想吃的,第二天、第三天,难免会赶早再来,这样摊子前可不就热闹起来了?”
虞九阙这回是当真悟了,笑道:“的确是这个道理。”
上街买东西的人都有凑热闹的心理,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因为意味着那处摊子上要么东西好、要么能占便宜。
秦夏轻挑眉梢。
这些倒算不上是所谓的现代智慧,从古至今做生意的人,为了给自家生意造势都是无所不用其极的。
秦夏自觉比起那些请人当托,或是故意慢悠悠地做以显得队伍很长,吸引更多人来购买的商家,实在是有良心多了。
考虑到人手不足,怕出摊时耽误事,秦夏事先包好不少生煎,挨个放在笸箩里,撒上干面粉防粘。
在他的要求下,郑杏花把生煎皮擀得很薄,这样的皮子到了秦夏的手上,三两下就团成了一个小巧玲珑、好似花朵的生煎包。
那内馅不仅是肉的,还掺了鸡汤肉冻,摆进酒楼也不露怯,足以上得了席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