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里,居然只要五文。
把喝过的奶茶递给小怜,宋冬灵拿起鸡汤豆腐串的时候,已经预设了一份比先前更高的期待。
事实上,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汤泡千张”竟也没让人失望。
“这鸡汤味浓,没有兑水。”
宋冬灵吃够了鸡肉,但鸡汤还是可以喝一喝。
本以为豆腐串是卤水豆腐,没想到却是千张,咬一口有鸡汤的鲜美与浓浓的豆香,而且千张被汤浸泡到柔软,吃完一串后,宋冬灵看向杯子里剩下的,只觉得这道小食再来一份自己也能吃完。
“小姐,炸元宵已经凉到可以入口了,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小怜适时捧上热气消解不少的炸元宵,上面放好了竹签。
“这元宵是黑芝麻馅的,从馅儿开始都是那老板自己做的,不是外头买来的元宵。”
“嚓”地一声,宋冬灵轻启贝齿,将炸元宵咬去一点。
外皮扯了一下才断掉,随即是里面的黑芝麻馅汩汩涌出,一口兜住,实在是甘甜香美。
“原来元宵尚能炸后吃,怪不得这食摊能赚到银钱。”
宋冬灵是商户之女,对经营一事十分敏感。
接连三样东西尝下来,她已断定这家食摊是靠创意取胜,怪不得能让人念念不忘,来晚了没有买到合口的食物都要懊悔许久。
炸元宵油腻,宋冬灵吃了两个便停下了,赏给了小怜。
五行糕的口感也新奇,不似过去吃过的许多样糕点。
那些糕点要么是软、要么酥,五行糕却是弹,吃起来颇有意趣。
等到甜腻的东西占了一半肚子,最后的拇指生煎总算姗姗来迟。
不止如此,小怜这回还斗胆多捎了一份铁板豆腐,不过没要葱花和芫荽,上面只淋了一层酱汁。
“奴婢瞧着食材是色香俱全,恰好有一份热乎出炉的,便花五文要下了。”
“才五文?”
宋冬灵觉得这样的价格在板桥街,简直和白给无异。
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压轴登场的“拇指生煎”。
小怜在一旁感慨,“小姐您瞧,这份小包子就是搁进咱们府里主子们早食得桌上,也不露怯呢!”
宋冬灵深以为然。
这个生煎包,包如其名,一个比成年人的拇指肚稍微大上两圈,上头撒了用于装饰的黑芝麻,内馅则是三鲜素馅。
据小怜说,往常都是猪肉纯荤馅的,今日没买到好猪肉,老板就做了素馅。
虽说离了府吃什么没人管,但素馅听着就比纯肉馅清口。
生煎似一朵小小的花朵,纵然是闺中小姐的樱桃绣口,也能一口吃下一个。
下面的底是油煎过的,火候恰到好处,不见焦糊气。
宋冬灵在自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将一份十个的拇指生煎吃得只剩三个。
小怜笑成眯眯眼。
“小姐既喜欢,可要奴婢再去买一份?”
宋冬灵摇摇头,“再吃怕是要积食了。”
况且还有一道豆腐没尝。
两刻钟后。
暖轿依旧停在原处,琳琅满目的数份吃食,包括奶茶在内,都被她们主仆二人吃了个干净。
当然相比之下,还是小怜吃得更多。
祭完五脏庙,宋冬灵通体舒泰。
只觉得二房那兄妹三人,连带郭姨娘今晚给自己添的堵都不见踪影了。
小怜也混了个小肚滚圆,兀自道:“这顿饭可太香了,奴婢怕是今晚做梦都要想呢。”
宋冬灵忍俊不禁。
其实她也有一样的感觉,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食摊,却能做出花样繁多的吃食,倒像是去酒楼点了一桌菜,而且每一道都对口味。
“合该不去那劳什子的常悦楼。”
常悦楼虽是几十年的老店,但那里厨子的手艺宋冬灵闭着眼都能回忆。
过去娘还在世时就不爱吃常悦楼,更喜欢自己在院子里的小厨房倒腾。
看向面前空了的纸盒与竹杯,宋冬灵静静垂眸。
“若是娘亲还在,定然也会喜欢这些带烟火气的吃食。”
可惜斯人已逝,就是多买两份回府,也无人与自己分享了。
这般想着想着,宋冬灵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她的目光掠过这几样吃食,快速思索。
炸元宵、五行糕用的是糯米,不好克化,万万不行。
奶茶虽丝滑易入口,但里面有茶叶,与大多药材的药性相冲,亦不可。
最后就只剩下……
宋冬灵抬眸看向小怜,朝外扬了扬下巴。
“小怜,你再去买一份铁板豆腐,同样不要葱花芫荽,还要一份生煎,问问食摊老板可否做得少油一些。”
小怜眼珠子一转,立刻明白了小姐的意思。
“小姐可是想偷偷带回府里,给大爷尝尝?”
熟悉的小丫鬟第三次出现在摊位面前,又点了两样吃食不说,付账是还多给了一个银角子,个头不小,少说有五钱银子。
“我家小姐吃得舒心,这是赏钱。”
这不是秦夏他们第一次得赏钱了,虞九阙收得十分心安理得。
不过此时两人尚不知软轿里做的小姐在宋府行三,若是知道,多半要感慨一句他们和宋府当真是有缘。
亥时过三刻,秦夏这边的食材俱是售卖一空。
柳豆子那边还剩几份铁板豆腐,等待收尾。
他打了个哈欠,同秦夏道:“小夏哥,我这边怕是还要一会儿,摊子有我看着,你不如带着嫂夫郎去街上逛逛。”
此言一出,就勾起了正在低头清理铁板的秦夏的兴趣。
他放下手中铁铲,看向一旁用沾了热水的抹布擦拭台面的小哥儿。
“你觉得如何?”
虞九阙手上的动作霎时间变慢了许多。
“那……就去逛逛?”
秦夏果断一笑,利索地扔了铁铲,又将虞九阙手里的布巾也丢回水桶。
“走,拿着兴圆送你的花灯,咱们去附近转一圈。”
柳豆子乐见其成,笑呵呵地目送两人离开。
只觉得他小夏哥和嫂夫郎的背影凑在一起那般和谐,实打实地一对璧人。
夫夫二人手牵手穿行于长街,上一刻还是街边叫卖的摊贩,现今擎上花灯,就摇身一变成了赏灯游乐的过客,教人心境一宽。
闻了一晚上的油烟,两人都没再花钱给旁人做的吃食,倒是在向前走的过程里随手买了几样小玩意。
有泥塑的生肖摆件、一端雕刻成鹅颈的木制果盘、 一把比家里现有的更大一些的木梳、一套双陆棋……
都是一些可买可不买,但在这种日子里,很容易惹人掏钱的东西。
路遇一个卖金鱼的摊子时,两人蹲下来看了好半晌。
大雍时兴养金鱼,尤其是商户,家中或者铺子里最为讲究,取“流水生财,金玉满堂”之意。
金鱼品种甚多,有红如灿阳者,有黑如墨玉者,有的通体流畅,有的头顶绣球。
可惜想了一会儿,还是不敢养。
家里有大鹅,还有神出鬼没的野狸奴,真买了回去,这些花团锦簇的小东西还不知道结局如何。
秦夏看出虞九阙对金鱼的喜欢,又走几步后,恰好瞥见一个露天的书画摊子上有一柄绘了金鱼的团扇。
实际上这么晚了,已经少有人会光顾这种地方的生意。
摊位后的画匠本来都在打瞌睡了,眼睛缝里发现有人停留,赶紧上前招呼。
“二位想看点什么?若是没有合心意的,也可现画。”
画匠举着一盏灯笼替他们照明,只见面前桌案上摆满大大小小的画幅,还有各类扇面。
秦夏果断拿起刚刚吸引自己走过来的金鱼团扇,问过价格后立刻付了钱。
速度之快,惹得画匠都是一愣。
要知道这几把扇面都是他偶然间在家里翻出空白的团扇存货,一时兴起绘就的,本也不指望大冷天真的有人买扇子。
结果还就让他给碰上了!
回到更加光亮处,虞九阙还在反复看着手上的扇子,唇角含笑。
“冬日里买团扇,旁人都在看我们了。”
秦夏轻揽过他的后肩,一同垂眸欣赏扇面上的小金鱼。
按照方才卖金鱼的介绍,应当是名叫“丹凤”的品种,身披赤色,后拖长尾,缥缈若仙。
他对工笔画没什么研究,但这幅画以外行人的眼光看已经算不上差。
回头又看了一眼画摊的位置,秦夏总觉得未来说不定可以请这位画匠帮自己画几页菜谱。
“谁说扇子买来只能夏天用,搁在家里当个装饰也是极好的。”
至于放在何处,回家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