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郎君了,不知您有没有见过一只黑白花的狸奴?背上有块蝴蝶形状的黑斑,尾巴也是黑的。”
这竟是个找猫的。
来人一通比划,秦夏认真听过,却注定只能给到令其失望的答案。
“抱歉,未曾见过,不过我家这附近常有狸奴来吃食,倒是可以帮你留意。”
听到后半句,哥儿的眸子又亮起来。
“那就多谢您了,我家这狸奴养了多年,平日里出去玩耍,从来晚食前后都会回来,哪知三天前离开家后,到现在都没个影子。”
说到后来,他的神色复又黯了下去。
秦夏遂安慰了几句,哥儿又谢了几遍,告辞离开。
秦夏见状再次阖上大门,隔着一层门板,听见外头一个汉子问哥儿道:“你这边可有消息?”
得了否定的答案,汉子叹了口气。
“要是找不到,阿宝今晚怕是又要在家闹一夜了,咱们还是走远点再寻一寻。”
两人的对话声逐渐远去,秦夏不由在心里感慨,看样子倒是一家爱猫之人。
不过家养的狸奴都有灵性,三日不归家,怕不是因为发.情,跟着别的猫跑了吧?
他摇了摇头,同时被这事提醒,又去后院查看了一下喂猫的两只碗。
然而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发现,平日里这个时辰多半已经空掉的食碗,这会儿却还满满当当的。
秦夏想及那个丢猫的人家,不觉蹙起了眉头。
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秦夏把食碗放回原处,临走前又看了几眼墙头。
灶房内生起了火,午间在桑府吃的那两碗菜早就消化了个精光。
秦夏看了一眼柳豆子送来的豆花和腐竹,打算做一碗咸豆花当晚食,一碗甜豆花给晚些时候回来的虞九阙当夜宵。
再用温水泡上腐竹和家里本就有的干木耳,捞些腌的胡瓜拌上一碟子,快手又爽口。
说做就做。
只是只有豆花和凉菜当然吃不饱,他不怕麻烦,和了个面团先烙了两个死面油饼,然后才开始做豆花浇头。
咸甜豆花的区别无非在于一个加卤子,一个加红糖蜜豆。
家里没有新鲜肉了,这个时节只能随买随吃,买多了便放不住。
不过倒是有之前灌的香肠,正挂在梁上。
秦夏剪下来一根切成细丁,又切了几个花蕈,几根细芹菜,一把葱花,齐全后烧上火,热了油,先将除了葱花之外的小料煸炒出了香味。
再倒入酱油和清水煮沸,即成卤汁。
下一步则是勾芡。
调些生粉汁子入锅中,徐徐搅拌,卤汁逐渐变得浓稠发粘,就是可以吃了。
捞出卤汁盖在豆花上,撒上翠绿的葱花。
腐竹和木耳泡发后焯水凉拌,再配上切成块的油饼,就他一个人,索性也没去堂屋,就坐在灶房里,一口接一口地吃了这顿饭。
一直等到夜深,虞九阙总算回家了。
秦夏听见动静就迫不及待地出了门,虞九阙见了他立刻盈起一个笑。
“几时回来的,晚食吃了么?”
秦夏一一答了话,又道:“干娘让豆子送了豆花和腐竹来,我给你做了甜豆花,这会儿正好吃。”
两人说笑着,相携进了堂屋,虞九阙摸了摸大福,这才进里间换衣裳。
出来时,甜豆花已经上了桌。
豆花白如玉,入口丝柔,仿若无物。
配上红糖水和软糯的蜜豆,一点余温尚在,吃进肚里不觉生冷,只有缕缕甘甜在齿间回荡。
秦夏在一旁陪着他坐,互相说着白日里的经历。
食肆这边除了不少食客哀叹秦夏不在,吃不到那几道好菜外一切如常。
“粉蒸肉不少人都喜欢,我想着就依你说的,往后加到菜单上。”
秦夏点点头,转而说起桑府的见闻。
言及桑成化要请他去给宋老爷做寿宴,虞九阙险些咬了勺子。
“当真?”
秦夏递给他手帕,示意他擦去嘴角的糖水。
“桑掌柜是那么说的,但还要问过宋府那边的意思。”
虞九阙含着勺子,忍不住悄悄问。
“有说……给多少钱了么?”
秦夏看着夫郎亮晶晶的眸子,嘴角扬起。
“那倒是还未说,不过你先吃完,我还有东西给你瞧。”
虞九阙吃完了不小的一碗甜豆花。
若换了别人八成要觉得过饱了,到他这里只是听了个响。
当看到秦夏拿出来的银票、元宝和布料时,他嘴里的甜味还没散尽。
“这都是桑掌柜给的?”
他坐在炕桌上,摆弄着那两个银元宝,看起来格外开心。
“元宝和布料是桑老夫人赏的,说我的素宴做得好。”
六十两的工钱加二十两的赏银,这就是八十两了。
秦夏第一次觉得在大雍挣银子这么简单。
数完银子,再看布料。
一匹轻绸,一匹提花缎,正适合这个时节。
“听闻这两样是老夫人知晓我家中有夫郎,故而差人添上的,所以是给你的。天气眼看越来越暖了,你正好做一身新衫子穿。”
虞九阙摸着布匹,想及冬日时他们还在铺子里挑选最普通的棉衣,现下到了春夏之交,居然也穿得起绸缎了。
“今日辛苦相公了。”
谁的相公谁心疼,虞九阙坐去秦夏一侧,替他捶捏肩膀。
秦夏怀疑他的手法是从宫里学的,没两下就把他的筋骨都捏开了。
做饭并不是个轻松的行当,莫说食肆里的经营,譬如今日这样的宴席,规模还不算很大,他就在后厨里站足了将近三个时辰。
再加上切菜、颠勺、举锅,一天下来不仅腿脚累,膀子也累。
可就像柳豆子起早贪黑地卖豆腐和吃食也乐在其中一样,秦夏自觉只要看见虞九阙,所有的疲倦便都归了虚无。
这是他的夫郎。
虞九阙在他身边一日,他便要铆足了劲让对方过上好日子。
……
秦夏着实累了,睡得也早。
虞九阙跟着他一道进了被窝,却好半天都没酝酿出几分睡意。
他自暴自弃地翻过身,压缓了呼吸,借着淡淡的月光,用眼神勾勒着秦夏的五官骨相。
直到更深夜阑,方觉眼皮发沉。
怎料这一夜,他又被记忆拖进了旧日迷梦。
“虞公公。”
梦里的人面目模糊,对他的称呼却恭敬。
下一秒他似乎挥退了对方,步行转入一方冷清的院落,继而跪下来,对谁行了礼。
眸光所及之处,好似映见了一团金织蟠龙。
这个梦搅得虞九阙自醒来起便隐隐头痛。
蟠龙之纹,独属于皇室,这么看来,自己或许并不是个普通的宫中内侍。
想来也是。
普通的内侍一进宫这辈子就能看到头,虽说哥儿内侍和宫女一样,到了岁数或是赶上恩典,尚可以出宫嫁人,但因哥儿在宫里的日子难过,说句不好听的,能活到出宫岁数的都是时运好的,大多的结局都是成了宫墙内的一把枯骨。
又如何会和他一样,记忆全失,出现在和京城相隔甚远的齐南。
到了这一步,虞九阙只觉得自己和记忆之间,就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就是不知捅破之后透进来的是柳暗花明的天光,还是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将这些心事藏得严实,心神不宁地收拾完早食的碗筷,就听得后院的秦夏唤自己。
本以为是母鸡又下蛋了,去了见到的则是秦夏端着喂野狸奴的食碗,一脸愁容。
“相公,出什么事了?”
虞九阙没睡好,反应慢半拍,有些不明所以。
秦夏给他看手里的瓷碗,里面是秦夏自制的“猫粮”,不至于一晚上就坏。
“昨晚见到时就剩了这么多,今早也没见少。”
又将昨日有人来胡同里找家猫的事说给虞九阙听,虞九阙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别是出了什么事。”
虽说这些狸奴来无影去无踪,喂了这么久,也没让他们摸到过几回,但家里几个月来从未有过鼠患,可见狸奴们是努力过的。
夫夫两个因为此事显得忧心忡忡,去到铺子里,和郑杏花他们聊起,庄星听罢开口道:“怕不是胡同里有贼人,将这些狸奴想法子偷去了。”
偷猫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