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客官,此乃计时香,香燃尽了才能吃。”
一群人顿觉涨了见识。
好不容易熬到时间过去,秦夏亲自来看了一眼,才发了筷子勺子,邱川负责分汤,一人一碗,里面几种菌子都有。
菌子入口,雅间里的声音此起彼伏。
“鲜啊,真鲜,我感觉脑袋都犯晕乎。”
“你可别乱说,吃菌子脑袋晕乎可不是好事。”
“那么紧张做什么,那我换个说法,飘飘然,总行了吧?”
“听起来也像是中毒了……”
紧张兮兮的祝掌柜很快遭到“群起攻之”,他闭嘴不言语了,专心吃自己的那份菌子汤。
“好吃,这趟来得不亏。”
他美滋滋地咂咂嘴,又给自己盛一碗。
后厨内,秦夏已经热起了油。
除了菌子锅,他还要做几道菜。
青头菇烩火腿、牛腿菇炒牛肉丁、见手青素炒、鸡油菌香煎。
松蘑炖鸡也少不了,额外再炸一盘平菇蘸椒盐。
炒菌子的方法都差不多,要紧是多放油,菌子吸油,油水可以把鲜味炼盛出来,如此味道才香。
中间加水焖上一小会儿,汤汁拌饭是一绝。
“好香。”
邱川把一摞空盘子送到后院给项婆子刷,路过灶房时仰头吸吸鼻子,念叨了一句。
秦夏听见了,高声道:“咱们自己人今晚吃菌菇米线。”
几人都叫一声好。
炒菜差不多了,挨个送去上桌。
松蘑炖鸡晚了会儿,里面放了粉皮,做熟要花点时间。
“老祝,你看连掌柜都尝了,你真不来一口?”
炒见手青里只放了小米辣和葱蒜,油汪汪的,姓连的掌柜最初怕有毒,爆炒的上来后他又觉得没事,大着胆子夹了一筷子,现在已经在埋头扒米饭了。
让他形容味道,他就一句话,“像在吃肉,喷香。”
祝掌柜护好自己的碟子。
“不吃,你们吃。”
态度可谓十分坚决。
其他人见状也就不劝了,继续乐呵呵地聊起来。
最后连锅底的汤都分着喝干净了,一个个撑得打嗝。
秦夏原本还准备了鲜花饼和云腿酥,供他们吃完饭喝茶说话的时候品尝,眼看没有一个吃得下,就拿了油纸包挨个裹好,让他们带着走,顺手送上清口的薄荷糖。
把人送走,回到柜台后,秦夏打开钱箱把银子放进去。
这道菌子宴是按照人数收的钱,一个人五两银子,一顿饭到手三十两。
他打算趁着菌子季再接几桌,见手青就不再上了,除了老饕,换了别人容易解释不清,徒惹麻烦。
“小瑶,给我看看账本。”
邱瑶闻言,把手里的账册递上去。
账本换了一册新的,记账的人换了,看起来不再那么工整。
邱瑶的字稚嫩,秦夏的字肆意,反正各有各的难看。
他翻了翻,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得了空还是得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的账房先生。
之前本来就说要招,没有合眼缘的,事情就暂时搁下了。
重新写了告示,贴去门外,很快又有人来应募。
秦夏看过几个人,选了一个有些腼腆的年轻书生,说是考过童生没考上,后来便不考了,出来当账房糊口。
他家里就是县城的,清白可查,拨算盘很快,还会点心算。
“之前人手不够,账面有点乱,你得空先把两家铺子的理一理给我看。”
账房的月钱高,刚来一个月就有五两银子,秦记声名在外,还管饭,计姓书生珍惜这个机会,保证一定好好干。
再看后厨,郑杏花不用说,庄星做起饭来也越来越像样了。
秦夏有时候在前堂和后院溜达一圈,意识到自己数月以来,头一次觉得清闲。
晚间。
眼看食肆不剩两桌客了,秦夏点了钱箱,先行回家。
他揣了一串铜板,顺路去了酒肆。
大雍自立朝起便不设酒禁,酒税和商税合一,但若要开酒坊酿酒出售,仍需取得衙门许可。
没有酿酒许可的酒肆、食肆等,只能从酒坊进酒来卖。
酒肆比起食肆,酒的种类更多,来这里的人以喝酒为主,旁的只随便点几个小菜,要想吃别的,就打发伙计出去买。
像是秦记食肆则反过来,食客是为了吃东西而来,喝酒一事上没那么多毛病,铺子里当天有什么就喝什么,或是也可遣人去外面沽。
时间不早了,柜台后的伙计开始犯瞌睡。
看见秦夏,他抖擞精神。
“秦掌柜,您来打酒?”
“嗯,照旧打一壶,要我先前没喝过的。”
伙计回头看了一眼架子上的酒坛,“要么您今天尝尝豆酒?”
“豆酒是豆子酿的?”秦夏问。
伙计点头,“没错,又叫豆黄酒。”
秦夏不挑,问了价钱就给了铜板,酒递回来,他拎起便走。
身后,酒肆的掌柜恰好看见秦夏的背影,问伙计道:“秦掌柜又来打酒?”
伙计正好把铜钱递给他,“是了,照旧打了一壶,秦掌柜酒量不差。”
只是从前没见他这么频繁地过来沽酒。
酒肆掌柜摇摇头,“借酒浇愁,越喝越愁,还是年轻了。”
另一厢,秦夏进了家门,大福出来迎接。
就像他预料的那样,虞九阙刚走的那一个月大福闹腾得很,后来就消停了。
入秋后天凉,不再带它去食肆,回来问左邻右舍,都说它在家安安静静,没有乱叫。
大福走到一旁,狸奴们也来蹭裤脚,留下一腿毛。
秦夏朝地上跺了跺脚,检查它们的食盆水碗,食盆空了,水碗不太干净,他随手捡起来,舀水刷了刷,倒满后放回原处。
再过不久就是仲秋,天上的月亮将满不满,清辉淡淡。
秦夏抬头看了一眼,抬腿拐进灶房。
他今天不怎么累,也不想倒头就睡,家里还有昨天晚上打发时间卤的毛豆和花生,泡了一天一夜已经十分入味。
他倒出来一盘子,拿起刚提回来的酒壶,进了堂屋。
“这个咸,你不能吃。”
大福对桌子上的吃食很好奇,秦夏给它一片毛豆皮闻了闻。
大鹅叼过去,又吐出来。
“我就说你不能吃。”
秦夏无奈地把它的脑袋掰到一旁。
“别往我这凑,找地方睡觉去。”
过一会儿又有狸奴来要吃的,秦夏拿出两粒花生,狸奴也不吃,不过会用爪子拨着玩儿。
秦夏给自己倒了一盅酒。
不管说出去有没有人信,他最近热衷于沽酒,真不是因为夫郎跑了而犯愁。
而是有心尝一尝现下常见的市售酒,衡量一下自己有没有实力也掺和一下酿酒生意。
现下时日里,除了酒坊,大的酒楼几乎都有酿酒的许可,也因此有自成一派的私酿,若是没有,就矮了同行一头。
他若有朝一日想在盛京的酒楼一届立足,拿不出像样的酒水可不成。
再者,要真的能琢磨出自成一派的佳酿,生财的办法就多了去。
单看肖守大老远贩回来的“内府酒”就够了,秦夏怀疑在盛京,十家酒坊里可能有八家都号称有宫廷酒方,但是出了盛京,走得越远,越没人在乎这个名头的真假。
今天的豆酒也是绍酒的一种,属黄酒,也是南酒。
秦夏品了几口,认为并不对自己的口味。
往前数几天,他还喝过大曲、小曲、凤酒、太雕、菊花酿、青梅酿……其中青梅酿是唯一一种果子酒。
秦夏问过酒肆伙计有没有葡萄酒,酒肆伙计说从未卖过。
转过一天,秦夏请了酒坊管事彭征来食肆吃饭。
彭征无辣不欢,为了招待他,秦夏久违地做了一桌有鱼有肉的辣口菜色。
鱼是黄辣丁,又叫昂刺鱼,秋季鱼贩的鱼篓里常见。
这种鱼个头不大,秦夏杀了五条凑一锅,做香辣豆豉鱼。
鱼上抹盐、料酒腌制入味,下锅油煎到金黄定型。
准备姜蒜、辣椒末,炒香后放一碗肉末,熟后变色,倒入辣豆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