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内倒开水烧沸,放入切成片的年糕煮软,等待小火收汁。
盛入盘中的蟹炒年糕,最后还要淋一层炸螃蟹余下的油,一下子整道菜的色泽都好像亮了一度,浓稠的汤汁浸入蟹肉和年糕当中,鲜美绕舌,味厚难忘。
与此同时,拆好的两大碗蟹黄蟹肉又送了进来。
秦夏快速用猪油炒了一锅蟹粉,差不多能做七八份的拌面。
几道菜送到大堂,引得食客们纷纷把眼珠子黏在传菜的伙计身上。
“那道菜是不是咱们点的?”
“我觉得像。”
“我后悔没点蟹炒年糕,看起来真不错。”
“带着壳子,吃起来费劲,还是蟹黄拌面更好。”
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各有各的口味。
而要说空气里哪一道菜的味道最烈,绝对非香辣蟹莫属。
“彭管事,螃蟹这么吃能好吃?”
有人闻着隔壁桌的辣味都往外冒口水,不是馋的,单纯是被那股香料的霸道给激的。
“怎么不好吃?”
彭征举着一根螃蟹腿,上面的蟹肉已经剥开了一部分,他一口下去,像是吃了块大肥肉,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们尝尝就知道了。”
果然吃辣口菜,还得来秦记。
香辣蟹里不止有螃蟹,还有开了背的河虾,过油之后虾壳已经炸开,用嘴轻轻一拽就能褪下来。
比起软嫩的蟹肉,虾肉更弹一些,适合慢慢地嚼,每一口都能嚼出滋味来。
彭征今天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夫郎和两个孩子。
他们全家都算是能吃点辣的,尤其是他的小儿子,和他这个亲爹最像。
不过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拿着一块红通通的香辣蟹啃了半天了,虽然啃两口就喝一次水,把茶盏外面都蹭上的油,可也挡不住他对这道菜的喜欢。
“不行了,太辣了。”
彭家夫郎“嘶”了两声,被这道菜惹出一身的汗,他叫住路过的伙计。
“我记得你家有一道甜汤,叫什么来着?是用玉米做的,给我们上一份。”
邱川立刻道:“您说的是玉米羹吧?小的这就去给您加上。”
还不忘顺便推荐,“几位客官要是觉得辣,不妨要一壶奶茶,牛乳最是解辣。”
“小爹,我要喝奶茶!”
稍微大点的哥儿也出了声。
“好好好,那就上一壶。”
“玉米羹您还要么?”
“都要。”
转瞬又加了两个菜,彭家夫郎不禁道:“真不怪秦记生意好。”
反正他们以前去别的食肆,从没有吃着吃着还要再叫菜的时候,可在这里,就好像不多吃几样就白来了似的。
吃完结账,因为螃蟹贵,没进雅间也吃了小二两银子。
回家的路上经过六宝街,两个孩子吵着要去甘源斋买点心吃。
彭家夫郎看过去,发现甘源斋今日在门口支了个摊子,围了好多人。
他不爱凑热闹,彭征却在后面轻轻推了他一下,“来都来了,咱们也去看看。”
彭家夫郎无奈,只好跟上。
“卖月饼嘞€€€€奶黄月饼€€€€云腿月饼€€€€兔儿冰皮月饼€€€€”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好些凑上来的人和彭家人一样不明所以,月饼来来回回不就是什么豆沙的五仁的,怎么今年还冒出这么多花样了。
眼见又有人上前,伙计白枣堆出一脸的笑。
“客官,这都是我们甘源斋今年新出的月饼,保管您以前没吃过,拿回去自家吃可以吃个新鲜,装匣子走亲访友保管不掉面儿!”
说罢就端过一个盘子,上面是切成小块的月饼,上面插着牙签。
“不买也能尝,尝好了您再买!”
一碟子试吃很快被瓜分一空,彭征和夫郎各自多拿了一块给孩子,
“奶黄月饼,好像是用蛋黄做的?吃起来甜里带点咸滋滋,倒是不腻。”
“你再尝尝云腿的,我估摸着是火腿做的。”
白枣一听,当即道:“您是行家,这月饼还真是用南腿做的。”
“火腿做月饼?那不成火烧了。”
有人看着牙签上插的试吃,一边嘀咕一边塞进嘴里。
“这味儿……”
他品了半天,没想好用什么言语来描述,但是不得不说,挺喜欢的。
于是半点不犹豫,直接上前问道:“这个怎么卖的?”
三样新鲜口味的月饼,都自有喜欢的人。
喜欢沾点荤的买云腿月饼,里面的火腿肉是使蜜腌过的,外皮酥松,内馅咸香。
喜欢蛋奶香的买奶黄月饼,直接掰开可以瞧见里面的奶黄馅并非完全凝固,旁边填的则是莲蓉馅,不是普通的绿豆蓉,吃起来有莲子的清甜。
小孩子喜欢兔儿冰皮,冰皮是用白糯米做的,点了红溜溜的小眼睛,形状玲珑可爱,吃起来新奇又香软。
兴奕铭在铺子里扒拉着算盘,拍拍富态的肚子,乐成了弥勒佛。
眼看月饼出一炉卖一炉,托从秦夏那里买来的这些新鲜方子的福,他们甘源斋的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现在看来,多亏去年自己犯馋,去秦家小食摊买了那一份铁板豆腐,因而结识了秦夏。
不然哪里还有后面的好事。
仲秋夜,人人都回家中团圆。
做完午间的生意,秦夏给食肆和食堂的伙计们都放了假。
一人发了五钱银子、一盒月饼还有螃蟹。
邱家兄妹和庄星没地方去,郑杏花主动提出带着他们回家过节。
秦夏当然也没独自一人在家过,而是喂过狸奴后带着大福去了柳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饭菜香。
“干娘,豆子,我来了!”
“小夏哥!”
柳豆子跑出来开门,肩膀头上还顶了只白猫。
这只猫是当初借住在秦家的白猫下的崽,一窝四只,都被人聘走了,方蓉听说后也去抱了一只。
说是色白如豆腐,看着亲切,秦夏本以为这只狸奴要叫豆腐了,哪成想……
“西施,你先下去!”
柳豆子把它往地上赶,前脚狸奴一落地,后脚大福就追了上去,它在家和狸奴玩惯了,但凡看见就要上去招惹。
很快一大一小两团白色就扭在了一起,秦夏收回视线,见怪不怪。
柳豆子拍拍身上的猫毛,接过秦夏手里的东西。
“小夏哥,我娘说今天不让你下厨,你就在屋里等着吃。”
“没错,今天做的都是我的拿手菜。”
方蓉听见声音,从灶房探出半个身子。
秦夏拎起手里的螃蟹迎上前,“干娘,螃蟹怎么吃?”
“清蒸吧,我可搞不来你们那些个花样,把螃蟹给我,别的你不用管了。”
方蓉接走螃蟹,不许秦夏迈进灶房的门槛。
八月十五要拜月,柳家的院子里摆了条案,供了香烛、果子和糕点,还有斋饭和茶汤,秦夏也往上添了一碟子月饼,把自己也暂且算进了柳家人里。
方蓉准备晚食的时辰早,没坐一会儿就上菜了。
一桌子大鱼大肉,全都是家常做法,但喷香扑鼻。
秦夏帮着布菜,顺口道:“干娘,做这么多哪里吃得完?”
方蓉动作在围裙上抹了一把手,后知后觉道:“习惯了,做到一半才觉得多了,不过没事,天凉了,明天也坏不了。”
秦夏反应过来方蓉的“习惯”来源于何处。
以前虞九阙在的时候,别看只多了一个人,这桌菜却是能吃得干干净净。
他清楚,不止自己还念着远在盛京的小哥儿。
这里的许多人也同样还在念着他。
这个话题很快被默契地略过。
“来,都坐下吃饭。”
方蓉给两个儿子一人夹一块红烧肉,狸奴和大福也有自己的饭碗,正在墙角吃得欢。
席上说起柳豆子冬月里的婚事,现下日子好过了,银钱趁手,方蓉早就置办东西。
“屋子也要重新修一修。”
柳家好几间屋,现在柳豆子住的那间到时候就是他的新房。
县城里的宅院都是砖瓦房,结实是结实,但年岁久了难免就不鲜亮。
方蓉打算找人来换一换屋顶的瓦片,把墙面重新刮一次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