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酒好菜,世人皆爱。
相较于按部就班经营酒楼的秦夏,虞九阙这阵子就要忙碌得多。
薛齐下了狱,长乐候忙着在京中求爷爷告奶奶,还进宫面圣给儿子求情。
结果被皇上用那些“欺男霸女”的状子砸了一脸,连束发的冠都砸歪了。
皇上以前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一百个看不上长乐候这一家子,只觉得他们文不成、武不就,白瞎了老国公的血脉。
说到底,长乐候是被削夺过封号的罪臣,谁给他的脸面,在京中作威作福,还纵容亲子横行市井!
在皇上的授意下,虞九阙打理着司礼监如山的折子和公务,还要分神继续搜罗长乐侯府那些个拽出一根,后面还连着八根的小辫子。
偏偏他最近不知是苦夏还是中了暑气,自从入了五月,眼皮子每日都和粘了浆糊一般,格外嗜睡。
浓茶喝了几日,不幸牵扯出胃痛,令他也不敢再饮。
因太忙,也顾不上去寻太医把脉,只得用个笨办法,让随侍带着一壶投了冰的水,实在犯困就用冰水沾沾帕子擦一把脸。
如此夙兴夜寐,提起长乐侯府,愈发恨得牙根痒痒。
……
月色当头。
督公府内,秦夏做了一盅牛乳绿豆沙。
这道甜品,在现代时秦夏都是用搅拌机做的,来了这里,为了尽快出沙,不得不用了另一个办法。
那就是改泡发绿豆为冷冻绿豆,靠着府内冰窖,提前一夜,将水泡绿豆冻成一个冰坨子,直接放到烧开水的锅中熬煮。
这般大火滚上一刻钟,绿豆快速开花出沙,及时抽柴、转小火、加冰糖、兑牛乳,慢慢搅拌,防止糊锅,中间不能忘了滤出脱落的豆子皮,锅中就仅剩下淡淡豆绿色的“豆沙”,绵密少渣。
盛出后在瓷碗中放凉,还可往里加各色配料。
秦夏备了两份,一份他自己吃,什么都没加,一份给虞九阙,加了糯米圆子。
到了书房门前,他深知虞九阙在里面处理公务,闲人勿扰,所以从下仆手里接过木盘,准备独自送进去,陪夫郎吃顿夜宵。
门推开,屋内静谧,秦夏示意仆从退下。
几步后,他行至桌案前,方知这份安静来源何处€€€€
虞九阙不知何时已经伏案睡着了,旁边摞起来的文书等隐隐歪斜,眼看要倒。
一旦倒下,势必正中督公后脑勺。
秦夏不得不快步走过去,放下木盘,将其扶正。
瓷勺在碗里晃动,发出叮当脆响,声音吵醒了窝在虞九阙脚下睡觉的大福,小憩的本人依旧纹丝不动。
他在床上都睡不了这么熟。
秦夏把大福唤出来,哄着它自己去外间玩耍,同时望向虞九阙蹙着眉头的睡颜,联想到对方近来的种种反常之处。
食欲略减,人也贪睡,绝不是什么好事。
就算是苦夏,也该吃两剂方子调理调理,不然案牍劳形,损伤元气。
碍于虞九阙白日里忙得不分南北,秦夏怀着这份忧心,出了书房,唤人到跟前吩咐道:“去请那位先前为督公诊过脉的郎中来。”
那郎中也经过厂卫调查,身家清白,嘴巴也紧。
加之其医馆临近督公府,来回一趟,用不上半个时辰。
两个脚程快的仆从喊上轿夫,即刻而去。
第101章 鸳鸯火锅
郎中是跟着徐氏一起进来的, 到时虞九阙已经被秦夏从桌子旁抱到了床上,人是醒了,就是脸上被衣上花纹压出道红印子, 有些没法见人。
好在督公府本就规矩多, 郎中从后门进, 不得打听主家事, 郎中自己也心知肚明, 在北城行医还东看西瞧的,那是嫌命长。
帐幔垂下,一只哥儿的腕子从里面伸出来, 搭在脉枕上。
上面尚且有前不久五月五, 系上去的五彩丝线。
秦夏在一旁等待, 神情看着有些紧张兮兮。
徐氏虽未生养, 可年纪摆在这里,见识得多。
这些日子里,虞九阙的模样她看在眼里,心中微有猜测,却不敢乱讲。
哥儿不比姐儿, 体质殊异,没有葵水又受孕困难,仅凭表面难以判断。
今天老爷做主请郎中过来也是好事, 因她清楚督公是想要一个孩子的, 还曾为此, 状若无意地向自己打听宫中流传的一些偏方。
郎中诊脉,诊了片刻又道:“还请夫郎将另一只手也递来。”
床帐子后的人顿了顿, 动作起来。
这下郎中两手并上,沉吟片刻, 居然显出笑容来。
“此脉象圆而滑润,正如那珠滚玉盘,左右皆如此,断然不会有错,恭喜二位,这是喜脉呐!”
“喜脉”二字一出,虞九阙“嗖”地一下缩回了手,秦夏像是嘴里被人塞了个核桃,难得露出一点点呆相。
很快核桃裂了缝,呆相变成了喜色,猛地上前一步,看起来甚至想和郎中握个手。
“您确定?”
郎中连连点头。
“以老夫经验判断,应有两个月了。”
徐氏反应迅速,当即领着屋里大小仆役下拜贺喜。
秦夏往前倒推,两个月前,那就是三月时,他和虞九阙二月下旬方在齐南县重逢,这么一看……
咳,还怪顺遂。
他的笑容压也压不住。
“徐妈妈,您吩咐下去,今日府中上下,通通有赏。”
府中对于这种赏赐是有定规的,徐氏含笑应下,又领着众人福身谢恩。
秦夏复问郎中,一大一小是否康健,郎中挨个回答,说出的话也在秦夏意料之中。
虞九阙最近太过疲累,略有亏损,多少于胎儿不利。
最后决定,开一个温补的方子调理。
郎中说完,由徐氏领走开药。
她使了眼色,将留在里屋的人也带走了,这种时候,按照老爷和督公的性子,定然不愿意有旁人打搅。
人走了个干净,虞九阙总算可以一把掀开床帐,扑进秦夏的怀里,全然不见白日里的稳重,亦不见不久前的倦容。
他拉过秦夏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那里随着呼吸起伏,一片温热。
“相公,咱们有孩子了。”
哥儿的眸子亮晶晶的,里面有光,也有些微闪动的泪花。
就如他先前所说,他比谁都格外盼着,想要一个家。
自己没从双亲那里得来的温暖与关怀,他相信自己和秦夏会给到属于他们的血脉。
血浓于水,便是一种传承。
“你怎么突然想到请郎中,是不是……”
他想到自己最近拼死累活的作息,觉得心有余悸。
秦夏反握住虞九阙的手。
“看你最近吃得少睡得多,心里不安稳,现下看看,多亏请来了,不然你我还傻小子似的,什么也不知道。”
有个小朋友,已经在虞九阙的肚子里长了两个月了。
想想就和梦一样。
“咱们的孩子,现在就和花生那么大。”
秦夏上辈子也无意看过一些科普,他回忆着胚胎成长过程的宣传片,伸手比划。
古代人哪有这个概念,一听花生的比喻,虞九阙连动都不敢动了。
怪不得有人多蹦€€两下都能滑胎,那毕竟就是枚花生,哆嗦一下不就没了么?
秦夏没想到他的“分享”还把小夫郎给吓住了,只好揉揉对方红印渐消的脸。
“别胡思乱想。”
虞九阙愣愣地点头,转而安慰秦夏。
“哥儿不容易怀,但因为骨架子比姐儿大,生起来反倒容易。”
这都是他以前在齐南县的时候听人说起的,后来进京,徐氏也跟他讲了些。
秦夏摸摸他的发顶。
两人继续低头看虞九阙平坦的肚皮,相对傻乐。
待到过年时,就是三口之家了。
前一夜赏完府里人,第二天秦夏去酒楼赏伙计。
一人八百八十八个铜板,红绳串起打结,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家中有喜,和大家同乐。”
伙计们捧着意外之财,纷纷道贺。
还没到酒楼午间开门的时间,邱川把钱收好,去了趟前门又回来。
“大掌柜,陆牙人求见。”
陆牙人就是之前把这处铺面赁给秦夏的那位,后来这单生意了解,秦夏却又托了他另一事€€€€他想买下和食肆后院几步之隔的荷塘。
这处荷塘下接活水,单看却是独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