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怀玉眉头紧皱,“娘,你赶紧让逸儿回去。这孩子从小到大,在云家的日子比在崔府的日子还多。若是丞相对孩子的父子之情淡薄,那咱们当初的谋算,岂不是白费了?你怎么能由着孩子性子胡来呢?”
听到云怀玉说孩子,云夫人有些不大高兴,“逸儿喜欢我这个外祖母,我也想让逸儿多留些日子。你好好的怪孩子干什么?”
“可他在云府的日子实在太久了,娘,我是担心丞相最终对这孩子会没有一点情谊。”
云怀玉很是担忧,从崔逸被以崔家孩子抱回去之后,他娘就有意无意的接近崔逸。等孩子会走路,认人了,更是对崔逸宠爱的不行。
隔三差五的就寻由头将孩子接回云府玩,崔逸在云府里做什么,都没人会怪他。
这也导致了,崔逸更不喜欢在相府待着,而是喜欢在云府。
云夫人虽然总是把崔逸带来府上联络感情,但她从未和孩子说过,她就是他的外祖母。
孩子也不知道云怀玉是他的阿父,这些事要等孩子再大些的时候才能说。
那时候孩子明事理后,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不然云怀玉未婚生子,后又抛弃孩子与他人成婚的事传出去,他还活不活了。
对于丞相之子动不动就往云府跑这事,也不是没人议论。可腿长在孩子身上,别人也不好说什么。
只当这孩子就是亲近云家,其他的没有透露出风声,也查不到的东西,哪怕心有猜测,觉得这孩子与云家关系怕是不一般,也都是将这些猜测烂在肚子里。
祸从口出,他们不是不知道。
“行了。”云夫人也知道孩子总是在云家待着,不利于父子之间培养感情,她说道:“等郎婿的事了后,我再将孩子送回去。现在逸儿每天在府里待着正开心,突然要他回去,这孩子得闹。”
云怀玉想到崔逸的性子,是个不满意就哭闹不止,非得哭到同意后才行的。
这节骨眼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确实是得等四郎那边的事情解决,才好将崔逸给劝回去。
“我都听娘的。”
云怀玉说完后,便起身去见了崔逸。
因为自小就没有带在身边养,加上这孩子的生父原因,云怀玉其实不是很喜欢崔逸。
但到底是他第一个孩子,而他自成亲后,也一直没有再有孕。
他这辈子,很可能也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
哪怕再不喜欢,也得维护着彼此之间的感情,将来有的是用到这孩子的时候。
崔逸今年七岁,在相府的时候,总有做不完的功课,还需要早起跟着武师傅习打拳习武。
爹爹整天见不着面,每次见面就是考教他的功课。若是答不上来,还会被罚抄写。
在崔逸看来,这样的日子苦不堪言。
来云家后,他没有那么多的功课做,也不需要习武,更不会被考教。
日子过得舒心了,人也胖了几圈。
从前能看出是个清秀模样的孩子,如今圆成个球,眼睛也成了一条缝,一点灵气都无。
在云家横着走的崔逸,因从小的耳濡目染,好的没学会,坏的一点就通。他已经养成了一不舒心就打骂身边人的习性。在相府会有收敛,可在云家,那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云怀玉找到人的时候,崔逸正在因小厮跪地让他当马骑,爬的太慢,而拿着手指粗的木棍抽打小厮的手指骨。
这是云夫人惯用的手段,打脸的话,伤太明显。打身上,肉多不显疼。
打手指骨,那肉皮薄,也不如脸上的伤那么显眼。直接伤在骨上,十指连心,才能叫人记着疼。
“玉叔叔!”
崔逸打累了,让边上的小厮接过木棍继续打。这一侧身,便看到了不远处的云怀玉。
他喜欢云家人,因为他们都对他特别好,从来不会管教他。
不像他爹爹,那么凶,还总是不让他做这个,不让他做那个。
玉叔叔是他在云家,除了云夫人外最喜欢的人。
因为玉叔叔对他和云夫人一样,特别的温柔。每次他来云家,玉叔叔都会从他的夫家过来看他,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还会和云夫人一样给他缝衣服,哄他睡觉。
他一直觉得,玉叔叔像他想象中的,对他特别好特别温柔的阿父。
见崔逸发现了自己,云怀玉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他快步上前,到了崔逸跟前,蹲下了身。
一只手握着崔逸的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捏着崔逸的脸,满眼温和,语气宠爱。
“训责下人的事情,让旁人做就好。那棍子那么危险,若是没注意打到了你自己可怎么办?”
听着满心关心的话语,崔逸笑了起来。脸颊两边的肉往上挤,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玉叔叔你最关心我!我听你的,下次只让手下人动手。”
云怀玉眼中笑意更甚,声音也越发的柔和,“逸儿是世上最乖最听话的孩子,玉叔叔不关心逸儿关心谁呢?”
说罢,他又略显失落,稍稍垂眸道:“若是逸儿是我的孩子就好了,我要是有逸儿这样乖的孩子,做梦都能笑醒。”
崔逸被夸的飘飘然,他也打心里觉得,云怀玉是他心里想象的阿父模样。
闻言,崔逸抬手抱了一下云怀玉,保证道:“玉叔叔你放心,我虽然不是玉叔叔的儿子,但我以后肯定会对玉叔叔好的。”
云怀玉勾唇笑了笑,轻轻的拍着崔逸的背,“玉叔叔可记着逸儿今天的话了。”
眼下天逐渐变热,崔逸人胖了,容易流汗。之前打人的时候,动了那几下,让他鬓角额头都是汗。
云怀玉感觉到自己脸侧似乎蹭到了孩子脸上的汗,他心里觉得有些恶心不适,鼻息间似乎都闻见了酸臭的汗味。
方才捏过崔逸脸的指尖,也生出黏腻之感,这让云怀玉想要推开崔逸。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推开,只能忍着恶心站起身,说要带崔逸去吃东西。
云怀玉道:“我带了你最爱吃的百宝铺的肉脯和果酱。”
百宝铺正是渝州崔家在雍京的铺子,里面什么都卖,上到木质家具,下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
本来百宝铺是以名贵物品闻名,后来百宝铺突然出了个豆浆粉,自那之后,豆浆粉成了百宝铺最受欢迎的吃食。
近一年来,百宝铺又多了好多吃食,味道都是一绝,这价格也都是一绝。
崔家从瑾初农庄进的货,全都进行了二次包装出售,完全走高端路线。
价格上也是在瑾初农庄定价上继续翻倍卖,雍京城的王公贵族们,在百宝铺花钱如流水,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过云家底子到底是弱些,没办法和世家比,更没办法和王公贵族比。他们家是没办法日日买着百宝铺里面的东西吃的,只能隔三差五的买一点。
崔逸在相府的时候,想吃就能有。那就是崔家族里的铺子,相府的人去,都是不收分文的。
到了云家,什么都好,就是在吃的上面不太行。云家没办法想吃铺子里的东西就能吃上,得等才行。
崔逸听说云怀玉带了他爱吃的肉脯和果酱,更高兴了。他正好想着这一口,虽然在云家隔三差五的能吃上,但是哪有天天都能吃到那么解馋啊?
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先回相府去,等吃够了再回云家,没想到玉叔叔今天就带了过来。
太好了,他又不用回去被他爹爹责罚了。
想到爹爹,崔逸牵着云怀玉的手,一边走一边想,他这次要在云家呆久一点。他要等爹爹认识到自己错了,保证以后都不会再责罚他,像云家人一样对他好,他才回去。
玉叔叔就经常这样磨着云夫人还有云大人,最后都成功了。
他肯定也能成功。
崔逸心里这样想着,脸上露出笑来,似乎预见了以后他爹爹对他百依百顺温和的样子。
傍晚,云绍安下值回府后,云夫人就带着云怀玉去见他。
云夫人负责说,云怀玉负责哭。
轮番来了一遍后,云绍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揉着眉心不耐烦道:“行了都闭嘴吧!一个两个嚎丧一样,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让陈家和陈四郎自己想办法!”
云怀玉见他爹答应了帮忙处理这件事,也顾不得他爹说话难听,破涕为笑连连应下,“知道了爹,这次事了,我一定好好说他。”
云绍安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这话你说过多少次?等事情处理完,叫陈四郎来见我。”
云怀玉瞧着他爹不高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收敛了喜悦的情绪,低头回道:“知道了爹。”
第二天,云怀玉回了陈家,云绍和也开始疏通关系,要捞陈四郎。
这本来对他来说是很简单的事情,可这次却没能如以往那般的轻松。
没两日后,大理寺卿带着人来,将刚下朝回来的云绍安给拿下了。
说是陈四郎状告云绍安中饱私囊,贪赃枉法。
云家和陈家一夜之间乱成一团。
云绍和收到他哥入狱的消息,已经在大半月之后,此时正值端午,与外面忙着筹备端午宴,祈祷丰收的喜悦不同,云庄里一片死气沉沉。
“大伯好好的怎么会被下狱?可是有人在背后下黑手?”
云怀€€乍闻此消息,也是难以置信。
云家如日中天,突然发生此变故,着实叫人难以接受。
云绍和神色不虞,“说是陈四郎在狱中为了减免刑罚,招供说你大伯贪墨。”
云怀€€皱眉道:“这陈四郎是疯了不成?”
云绍和对陈四郎也是恨的咬牙切齿,可再恨也没办法,“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让你大伯顺利度过这一劫,陈家只能暂时放在一边。”
“大伯是京官,他都没有办法动用人脉将自己弄出来。我们又能做什么?”云怀€€没好气道。
一旁的云怀清突然问道:“可否去求了崔相?”
不提这个还好,提了云绍和更来气。
“信里说是求了,但丞相态度明确,说让大理寺查,清者自清。摆明了是不帮忙。后来崔逸连夜回府去求丞相也没用,丞相放话,崔逸再求便没有这个儿子。”
云怀€€气的拍桌子,“崔慎他竟如此冷漠?玉哥儿给他生了个儿子,他就这样看着云家遭罪?”
“你给我闭嘴!”
云绍和闻言怒吼一声,“这事是能拿出来说的?传出去了,玉哥儿还能活吗?”
“那陈四郎都能说老丈人贪墨,将玉哥儿的事传出去也是迟早的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云怀€€说完更加不在意道:“不如我们先将事情散播出去,那些人知道崔逸是丞相与云家的孩子,看在丞相份上,他们也不敢拿云家怎样。”
云绍和无奈回他,“那大理寺卿宋清,就是崔相的表弟,他对崔逸的身世心知肚明。你看他拿人的时候,可有半点的顾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又能做什么?”云怀€€也来了火气。
云绍和皱眉道:“你大伯娘在信里说,要我们筹钱。他们准备送去国公府,请国公府出面。”
云怀清有些疑惑,“国公府之前因为牵扯到私盐案,最近一直在避着风头。吴家与国公府有姻亲关系,他们出事国公府都没出手,又怎么会因为钱财,帮非亲非故的云家呢?”
云绍和也奇怪,可信里就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