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重新崛起 第59章

€€€€在唐焰记忆里风度翩翩的男人,第一次显出如此狼狈不堪的神色。

唐焰听着眼前这个英俊男人的解释,说什么“家族联姻没有感情”“你才是我的真爱”,忽然感觉很想吐。

她想,真脏啊。

这个男人真脏,我也真脏。

于是她趁周栩不注意拨通了女人留下的电话,在对方的帮助下,她像少时离开大山一样,抱着不满一岁的孩子决然离开了那个恶心的男人。

世事如棋,落子无悔。

唐焰在世的时候,唐修齐没有问过她有没有后悔生下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孩子,唐焰死后,他更得不到答案了。

唐修齐说:“一开始的日子还算好过,她会跳舞,去了别的地方也能进入舞团,后来啊,”黑发少年没什么意味地勾了勾嘴角,“贫穷和琐事真的能毁灭一个人的精神。”

将美丽的女人,变成一个……他完全认不出的怪物。

……

……

唐焰很努力,除了舞团的正式演出,几乎什么活都干,可她没有正经学历,在封闭小城市没结婚还带着个孩子,闲话和刁难从来就不曾消失,更别说,她还有张如此美丽的脸。

美丽对无力保护自己的女人来说,是幸运也是诅咒。

结了婚的妇人们会疑心自家丈夫今日是不是多看了她一眼,好心给她副业的老板无奈表示风言风语对自家生意影响太大将她辞退,到后来,正经舞团表演也被说成是“穿着伤风败俗的衣服去给男人跳舞”。

唐焰试着不去在意这一切,告诉自己“清者自清”,但渐渐地,她变得越来越神经质。

那时唐修齐其实很害怕,是的,害怕。

他害怕和她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只要流露出一点不喜欢吃某道菜的倾向,女人就会突然崩溃大哭,叫着“我是为了谁啊!我都是为你了啊”,“不喜欢这个不喜欢那个,你是想当什么少爷吗”,哭完之后又好像清醒过来,踉踉跄跄跑来抱住唐修齐,一遍遍道歉说“妈妈错了,妈妈不是故意的”,一遍遍表白,说€€€€

“妈妈爱你。”

而这一切,在歌舞剧院倒闭,他们住进筒子楼后更是爆发到极致。

……

……

筒子楼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年龄最小,母亲又柔软无助,无疑是所有孩子最佳的欺凌对象,永远不要小瞧一个孩子的恶意有多恐怖。

某天刚唐焰工作结束回家,就看见对门的小胖子扯着嗓子不停哭嚎说“这小杂种偷吃了我的巧克力”,见女人回来了,小胖子的母亲,那满脸刻薄的妇人还叉着腰,故意提高了音量。

“唐妈妈,虽然那也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你家唐修齐年纪小小的,手脚不干净可不行啊,天可怜见的,怕不是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女人站在门前,低头看着自己不知何时越发阴郁沉默的儿子,满心疲倦地开口问:“你偷东西了?”

唐修齐只沉默地摇了摇头。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筒子楼里所有好事者的嘲讽表情全都僵在了脸上。

小孩子脸嫩,左脸瞬间高高肿起,几道血红的指印泛着血丝看着格外恐怖。

找茬的妇人也愣了愣,有些尴尬:“哎呀,也犯不着打……”

“你还敢撒谎!!!”

女人突然狠狠揪住孩子的衣领,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妈妈怎么教你的?!你怎么能撒谎骗人?!还偷东西?抬起头看着我!看着我!!整天丧着个脸,是我对不起你吗?!!我生你养你,我都是为了你!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唐修齐!你看着我!你说啊!我到底哪点对不起你了?!”

“看着我!!!”

……

最后是看不下去的邻居出来拦住了嘶吼的女人,半推半扶地把母子俩推进屋里。

大门一关,女人终于受不了地抱住孩子崩溃大哭。

“对不起唐唐,对不起唐唐……妈妈不是故意的……妈妈只有你了,你不能撒谎骗人,妈妈只有你了……妈妈爱你啊……”

“妈妈爱你啊!!”

至始至终,唐修齐那双被过长刘海挡住的黑眸,都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他任由女人抱着自己哭泣,任由脸上痛到麻木,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也是从那天起,筒子楼再也没有小孩敢故意欺负唐修齐,因为他们的家长都说,那个独身带着孩子的女人,是个疯子。

……

……

三辈子过去,曾经肿了大半个月的脸早就好了,说“还隐隐作痛”,对一个活了好几百岁的“老人家”来讲也太矫情。

但唐修齐确实还记得那天女人哭得极其崩溃,到最后甚至都有些呼吸过速喘不过气,他漠然的、像死去一样的瞳孔终于动了动,慢慢抬手,轻轻拍了拍女人的后背。

唐修齐说:“我倒是真的希望她幸福。”

因为我时常会想,她如果足够幸福的话,是不是就不会来折磨我了。

第059章 何以为错

这份“折磨”在唐修齐十六岁那年升入高中后稍微得到了消减, 因为他中考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枫城高中挖角过去€€€€以一笔不菲的奖金和成绩稳定就能减免学费的优惠。

一有空,他也会去干些家教的活,“全市第一”的名头很好用, 从这年起他不仅可以承担自己的生活费, 偶尔还能补贴家用,唐焰的工作也逐渐稳定,于是精打细算下,他们年底就从筒子楼里搬了出去。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搬走那天, 唐修齐细细摸过门框上的刻痕,一共七道痕迹, 代表着他从十岁到十六岁整整七年的阴暗生活。

他在这里从孩童成为少年,身量拔高,轮廓渐朗, 一些从小在他耳边讲闲话的邻居也渐渐收敛, 至少再也不敢明着朝比他们还高出一个头的黑发少年恶意发笑,问“小孩,你爸爸呢?是不是你妈妈在外面偷人了他才不要你们的啊”, 只能暗地里嘴碎, 说,唐焰那女人家的唐修齐真是和他那个妈长得一模一样, 一股子妖孽狐媚子的味道,还总是阴着脸,怪吓人的。

唐修齐早就不理会了。

或者说,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再也没有什么能挑起他的兴趣, 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人或者事上,很无聊, 很浪费时间。

而“有关紧要”的,也似乎没剩多少了。

……

搬家公司的车来了,身量高挑修长的黑发少年接过女人手里的行李箱,示意她先去车里休息,自己则和搬家公司的员工一趟又一趟搬着东西。

唐修齐没让女人动手,这些年唐焰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总是咳嗽头疼,偶尔唐修齐还撞见过她在咯血€€€€沉重生活已经磨掉了这位曾经的顶级舞者眼里所有的光芒,尤其是在筒子楼这种死气麻木的地方,人会逐渐习惯绝望。

当黑发少年搬完最后一箱重物,却发现女人并没有上车,只默默站在角落,像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地看着他,那时唐修齐以为她是因为即将要踏入新生活而有些不适应,后来才明白,女人眼底翻涌的情绪叫“恐慌”。

恐慌于,当那个我为之付出一切努力、承载所有希望的小小孩童渐渐长大,长大到再也不需要我的帮助,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呢?

车辆开走,掀起一阵飓风,眼前陈旧的筒子楼小屋也变幻成了两室一厅的小区房子。

此时此刻才看着有些接近幻境里唐修齐住的那个“家”,却远不及它的温馨,空气里都浮动着一股无光的冰冷。

新变幻出的场景里,玄关处有只书包,唐修齐心念一动,那只书包便自动拉开,从里面飞出的课本一字排开翻页,有几本上赫然被人用红墨水写着两个大字€€€€

野种。

……

……

*

“唐修齐的母亲没有结过婚却生下了他”,这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此类“八卦秘闻”最能勾起人类的好奇心,在他连续几次考了全校第一后,“野种”这个称呼就像一朵满是恶意的蒲公英,随风飞洒进了学校各个角落,而不管在哪,“异类”总是会遭遇排挤的。

第三次被反锁在厕所,第五次饭卡被剪断,不记得多少次课桌里被塞进碎玻璃和垃圾后,唐修齐终于觉得这些无聊的集体霸凌行为有些耽误事了,给他造成多少伤害还真不至于,反正他也不在意,生活早就被“学习”和“打工”占满了,就是很烦,很厌倦。

他想着,一次性解决吧。

又一次将要被人反锁进厕所时,黑发少年一脚踹开了还未锁好的大门,外面关门的人被撞得一个踉跄,还没站稳就被扯着衣领拽了进来。

这是谁,又为什么要进行如此无聊的活动,唐修齐统统不在乎,那个男学生的脸都已经记不清了,他只是按着对方的头狠狠撞碎了洗手台前的镜子!

碎渣飞溅,鲜血和惨叫瞬间吓傻了其余跟着一起锁门的学生们,被按着的那个竟还有点“骨气”,一边哭嚎一边咒骂,唐修齐也懒得废话,按着他压进了水池,打开水龙头,冰冷水流哗哗冲着伤口。

“野种骂谁?”

“就是你!谁不知道你€€€€”

砰€€€€又是一次狠狠撞击,洗手池水花四溅。

“骂谁?”

“我*你妈*的€€€€”

砰!砰!砰!

几个来回,那个满口嘴臭的混子终于像条死狗一样软瘫在地,唐修齐慢条斯理地冲洗掉手上的鲜血,转身用脚尖踢了踢地上那滩烂泥。

忽然地,他勾起一个笑:

“骂谁?”

抬眸,其余学生已经全部吓疯了€€€€他们只是“混”,可唐修齐从小见识过筒子楼附近无数无业游民的“狠”,甚至不得不比他们还狠,因此这种“混”在他看来就和过家家一样好笑。

“以后我身边再发生这种无聊的事,躺在地上的,就是你们了。”

话音刚落,哭声和腥臊味一同飘起€€€€有人竟然被吓湿了裤子。

唐修齐厌恶地皱起了眉,迅速离开了这里,走到门口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好心叮嘱”到:“记得送他去医务室。”

无人敢应。

……

唐修齐并没有失去理智,不如说他绝对理智。

厕所是他精心挑选的偏僻位置,这里的监控前不久也坏掉了,不会留下任何影像记录,至于刚刚的动作,他其实用了巧劲,看着很吓人,实际并不怎么严重,身体素质好点的躺半天就又能活蹦乱跳,但吓吓高中小学鸡也够了。

毕竟,再怎么厌倦,再怎么无趣……

黑发少年看了看教室窗外的蓝天,一只白鸟急速掠过,远远消失在自由的地平线。

……他也没想过要杀人。

……

……

这些事转述起来很简单,怎么说都已经是上上辈子的事了,唐修齐当时不在意,现在更不会被它影响半分,因此讲得十分简略。

可身边银发雌虫却又被这三言两语惹出了眼泪,一边哭一边凶“萌”挥拳像是要替他出气,“呃呃啊啊”手舞足蹈的,差点给唐修齐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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