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洛斯立刻冲去电脑桌前疯狂敲击。
“一定够的！”
07
“电影”这种东西，唐修齐最初的印象是高中某节体育课下雨，老师在教室给他们放个了恐怖片，如今只记得那极其劣质的特效，还有教室里因为低级“贴脸杀”此起彼伏的尖叫。
上一次进行这么大众的娱乐活动是什么时候了？坐在漆黑的电影院中，他慢慢回忆着。
高三之前，唐焰还活着，母子尚需要一起为家中经济状况考虑，高三之后，唐焰死了，唐修齐更要为每一份支出精打细算，花几十块钱和一堆陌生人一起看一个和自己全然无关的故事，这在他看来纯属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上了大学倒不是没有这种团建活动，但唐修齐不愿，也没人敢勉强他参加€€€€当然，有特殊目的的场合除外。
可无论是去品尝食堂新出的点心，还是去听交响乐团的演奏，他和阿瑞洛斯已经做了太多“无意义”的事情。
而且感觉并不是很差。
眼前放映的是部喜剧片，剧本很不错，但比起周围笑得前仰后合的观众，唐修齐的反应就平淡多了，并非不专注，阿瑞洛斯偶尔转头交谈，他都能接上话题，只是比起电影本身，他更关注和他一起看电影的人。
巨幕影院的光照在阿瑞洛斯脸上，一副专注于电影的神情，只是不知不觉耳垂就飘上了些红，一双眼睛也有点湿漉漉的，唐修齐觉得自己要是再看下去，估计还能听到一声又低又软极具撒娇意味的“师兄”，眸底便染上些了然的笑意，扭头收回了目光。
视线再度落回屏幕，笑意也渐渐淡了，唐修齐想，这家伙的确是个意外。
因为见证过唐焰的悲剧，唐修齐从未觉得自己会和某个人建立起亲密关系，人类太容易被多巴胺造成的兴奋所迷惑，从而一头扎进所谓“爱情”的错觉，而当激素水平恢复正常，又会扯出各种借口来合理化激情褪去后的平淡，太不理智，也太危险。
所以不知哪一刻起，他在阿瑞洛斯身上也体会到这种“失控”的征兆时，唐修齐决定通过物理距离的分隔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诚然阿瑞洛斯的性格长相，包括与自己的默契配合，统统都让他清晰感知到名为“愉悦”的情绪，这家伙对他的喜欢也如此强烈明显，但是，世上真的会有一个独立的灵魂向另一个独立的灵魂倾注不顾一切的偏爱吗？
如果有，那这份“偏爱”又能持续多久最后完全代谢至空白？
他不知道。
更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份“意外”。
……
电影散场后已经是傍晚，但谁也没有先提出回去，就这么随意漫步在江边，夕阳让地面的影子亲昵碰到一起，前方行走的两人却还隔着不近不远的微妙距离。
“这部电影，”唐修齐忽然开口，“你已经看过一次了吧？”
阿瑞洛斯愣了愣，然后坦然点头：“之前实验室团建时和大家一起看过，我觉得不错，就想让师兄也看看。”
唐修齐：“你和他们相处得很好。”
阿瑞洛斯看着他，人的喜怒哀乐可以从脸上表现出来，唐修齐毫无疑问掌控这些微小细节的高手，可阿瑞洛斯就是有种直觉能读懂他所有心声。
比如此刻，那些压抑的、复杂的……不太开心的。
阿瑞洛斯忽然非常心疼，从来游刃有余的师兄原来也会有这样忐忑难言的时刻，更有一丝卑劣的窃喜闪过，因为这种情绪与他相关。
强烈冲动翻涌在心口，他再度靠近一步，语气庄重到像是某种誓言：“我们那天还喝了很不错的奶茶，吃了一顿很热闹的火锅，回去的时候，江边还放了烟火……”
唐修齐微一皱眉。
“但是，”红眸执拗地望进心底，“这些‘很好’的时刻，我都在想，如果师兄也在就好了……我没有请人看过电影，网上攻略说要提前做好调查，大部分都是看两人没有看过的片子，可我会想，如果那些电影不好看呢？不够好的东西，我不想拿到师兄面前。”
“师兄值得最好的。”
所以选了这部自己看过，认可了质量，隐隐觉得唐修齐也会喜欢的电影，并非是偷懒，而是像小狗一样，遇见了什么好东西，第一反应就是拖回家里送给主人。
唐修齐默了默：“那你自己再看一遍重复的，不会觉得无聊么？”
“和师兄一起，这部电影好像更精彩了……”阿瑞洛斯抿抿嘴唇，指尖也贴着裤缝紧张摩挲起来，“师兄……”
有什么东西酝酿到极致，将要彻底打破原有的平静，唐修齐也不觉放轻了呼吸，盯住了眼前殷红湿润的唇瓣。
“师兄，我……我€€€€”
嘀€€€€
一阵尖锐车鸣声打破这方凝滞的空气，将眼里只剩彼此的两人骤然拖回现实，他们心中竟然同时生出了一种遗憾。
“修齐表弟，难得在这里看见你啊。”
唐修齐眼神一凝，下意识将阿瑞洛斯挡在身后，目光沉沉看向坐在敞篷跑车里的人€€€€
周彦柏。
唐修齐：“今天有空，出来逛逛罢了，多谢表哥关心。”
语气虽然还是冷淡的，却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靠着车窗，周彦柏摘下墨镜，不多时后方就跟上十几辆机车，在巨大的引擎轰鸣声中将这里团团围住。
察觉到唐修齐身后那同样不善警惕的目光，周彦柏上下打量过阿瑞洛斯的银发红眸，笑得意味深长。
“表弟这位€€€€同伴，”这个词在他喉咙里滚了一圈，用一种暧昧低俗的语气念出，“长得可真是不错。”
唐修齐的目光更冷了，阿瑞洛斯的发色的瞳色的确太过特殊，周彦柏是故意把他当成高级会所里讨客人欢心的玩物了。
“这是圣约顿的交换生，现在是我的小师弟。”唐修齐带着警告意味说出了阿瑞洛斯的家族姓氏。
那是一个略微拗口的姓氏，在Y国颇有些势力。
不过，都说了是在Y国，周彦柏放下心来，想他这个无论做什么都淡然至极的“表弟”，竟然会表现出如此强势的维护意味，他的趣味顿时更浓了：“附近新开了一家射击馆，既然有缘碰到了，不如一起去玩玩？”
周围的机车却逼近几分，显然不从就打算强硬带走了。
唐修齐在心中飞快计算着自己突围的几率还有能联系的势力，这里如果只有自己，他不会在意周彦柏的“邀请”，但现在身边……
体温贴近，阿瑞洛斯悄然握住了唐修齐的手掌，肌肤相贴的那一刻，明知不合时宜，两人却还是为这异样的触感失神片刻，不再犹豫，唐修齐反手握紧了阿瑞洛斯。
“师兄，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的。”阿瑞洛斯低声说到，红眸在看不见的角度泛出些非人的危险。
虽然也不记得在虫族的记忆了，但他觉得，这些家伙统统都不是自己的对手。
€€€€就是可能会超出人类常识。
……
……
走进提前包场的射击馆，看着周围铁架上的枪械，唐修齐的表情越发凝重，周家有些地界并不是那么太平，所以他能认出，这些都是真枪。
砰！砰！砰！
“不错吧，”连射三枪，周彦柏随意将枪丢进侍者的托盘，“就是真货用着才带劲呢。”
唐修齐静静听着教练的讲解，他虽然只是个“表少爷”，但也不至于下场去火拼，更和从小接受全方位培养直系继承人不同，所以能认出真枪，却从未用过。
啧，周彦柏心中不屑，他最烦的就是唐修齐这副平静从容的姿态，装什么清高呢？
看着紧紧挨着对方的阿瑞洛斯，笑容是说不出的恶意：“光这么玩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下个彩头？”
唐修齐抬眸望来，幽深黑眸竟然摄出几分兽一样的危险，看得周彦柏不禁一怔。
“你想要什么彩头。”
回过神来，恼怒于自己竟然被这个野种的气势震住，周彦柏表情都扭曲了：“我们每人五发子弹，看最后谁的环数相加更大一些，如果我输了，表弟帮我打理的那些东西就不用再还回来了，如果表弟输了，”他哼笑一声盯住了阿瑞洛斯，“就让我带这位小师弟玩几天怎么样？”
唐修齐毫不迟疑：“他不是赌注，我也没资格拿他来当什么彩头。”
阿瑞洛斯心头一软。
“表弟难不成是怕了？”周彦柏嗤笑，“怕输给我的话直说就好，表哥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只要表弟说得我开心了，这赌局不比€€€€”
“十枪。”
唐修齐和周彦柏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
紧紧牵着唐修齐的手，阿瑞洛斯毫不畏惧地对视过来：“把条件改成十枪我们就比。”
周彦柏都乐了，十枪五枪对一个新手来说又有什么区别，难不成还指望唐修齐几下就速成一个神枪手？
“好啊，十枪就十枪。”
唐修齐以眼神表达询问。
阿瑞洛斯粲然一笑：“我相信师兄，”说着凑近压低声音，“他太讨厌了，凭什么让师兄认输。”
黑眸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戴上护目镜。
“好。”
……
为了增大难度，比赛用的是移动靶，周彦柏先手，他平时就爱玩射击项目，就算高速移动的靶子不太顺手，十枪击出也没有一次低于5环。
6、5、7、7、8、5、8、6、5、7，共计64分，相当不错的成绩了，换句话说，唐修齐如果想赢，每枪必须维持在7环或以上，这对一个新手来说几乎是不可能达到的成绩。
周彦柏悠哉靠坐进沙发：“表弟，该你了。”
黑发微动，唐修齐缓缓抬起了手臂，衬衫因抬起的动作勾勒出流畅肌肉，黑色枪械配着那副禁欲又冷淡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反差性感。
砰！
一枪击出，机器发出“脱靶”的红光提醒，0分。
周彦柏和他的随从顿时放声哄笑。
“表弟，拿稳枪啊。”
“是啊是啊，表少爷你好歹也挨着点靶子呀。”
“哎呀，都说是新手了，给人家留点面子嘛～”
“有些人啊，就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
没有被那些嘲笑影响分毫，唐修齐冷静换弹，再度抬臂€€€€
砰！
又是脱靶。
周彦柏眼泪都笑出来了，刻意提高了声音来问阿瑞洛斯：“小师弟，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啊？接下来几天你就要跟着我了。”
阿瑞洛斯只专注望着眼前的背影，喧哗之中，唯有他们一如既往地冷静坚定。
砰！
第三枪击出，再度脱靶。
看着记分屏上三个鲜红的“0分”，周彦柏生出一种灭顶的快意，野种就是野种，不知道从什么腌€€地方爬出来的下贱玩意，也配得到母亲那么多关注？
唐修齐啊唐修齐，看你还怎么清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