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包假少爷求生指南 第45章

宋姨口中的白皎让他很难联想到现在开朗又爱说话的白皎,但仔细听完了宋姨的回忆,又会觉得能从丝丝缕缕的线索里看出白皎成长的轨迹。

能让那时的白皎变成现在这样,宋琉一定付出了数不清的耐心和精力。

她是真的把白皎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看待,把自己积压了数年的爱意投放在白皎身上,才能够做到这种程度。

看来当年宋琉和白远真的以为白皎是他。

身旁的宋姨还在闲聊,只是没有再提那些让人稍感沉重的往事。

“小宝七岁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小孩多少都有点挑食,餐桌上坐不住。但小宝不会,你给他把饭放好,他就会老老实实的坐着,有多少吃多少,搞得我不敢多给。”

车子已经驶进了阴家巷的巷口,“初贺,从哪儿开进去方便?”

白初贺给她指了路。

阴家巷和繁华的新城区不同,这个点的居民楼已经安静了下来,最多只会偶尔响起一声楼道里跺脚的声音。

周围也从新区明亮的光线变成了寂静晦涩的黑夜。

柔和的光会给人惬意的氛围,而幽暗的夜则会让人忧郁。

不知道是否是受老区深夜这股死气沉沉的气氛的影响,宋姨问完路后就不怎么说话了,专心开着车。

也许也是因为阴家巷的路线太过复杂所导致的。

开到白初贺住的那栋单元楼门口,白初贺开门下车,临下车的时候听见宋姨说了一句话,沉缓的声音在深夜里散开,显得模棱两可,意味深长。

“初贺,你妈妈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寻找你。”

白初贺突然有点没来头的烦躁。

他身边许多人都惋惜过他为什么没有被白家早点找到,白白吃了这么多苦,如果早点被找到,也许他的人生不会像现在这么沉重。

白初贺不喜欢一直困顿在过去走不出来,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过去无法改变,一直纠结与过去只会让自己越来越难以解脱。

只有小月亮的事情除外。

他无数次想过,他和小月亮逃出来乘上远离海市的火车那天,如果他没有让小月亮在原地等他,而是带着小月亮一起去补票,他是不是就不会和小月亮走散,小月亮是不是现在依然会在他身边。

惋惜他过去的人太多,连身边的何复都时常挂在嘴边。久而久之,话说得多了,白初贺也会在精神疲惫的时候想,如果白家能早点找到他,他是不是就能有早一点带着小月亮脱离那个泥沼的资本和底气。

他没有怨恨宋琉和白远,但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提醒而想到这种可能性的时候,他不能不烦躁。

“是啊。”白初贺说,“不是找到了白皎吗?”

白初贺已经下了车,正要关车门,车内的宋姨微微弯腰,自下而上地看向白初贺,眼睛里包含着一种白初贺分辨不清的眼神。

“即使是在找到白皎之后。”宋姨看着他,说下这一句。

什么意思?

车门被关上,白初贺在车窗上看见了自己表情微怔的倒影。

单元楼的声控灯这次似乎是彻底坏了,白初贺走了一路,直到钥匙插进锁眼,老式防盗门轰隆一声被打开的时候,头顶的灯才亮了起来。

他正在换鞋,眼前冷不丁看见了那双白皎穿过的柠檬黄色的拖鞋。

白初贺移开眼神,进门后电话响起。

是何复打来的,“贺子,白皎走没?”

白初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走了。”

“行,你出来吃烧烤不,以前咱们隔壁班那几个也来,牧枚也在。”

“不了。”

白初贺把桌子上的两本笔记放进包里,抬眼的时候看见洞洞板上的风景照,他想了想,摘下来,夹进了笔记本里。

何复大概是听见了他收拾东西的声音,“贺子,你干嘛呢?”

白初贺用肩膀夹着电话,“收拾东西。”

何复很敏感地开口,“这个点了收拾东西?你要去哪儿?该不会要搬回白家吧?”

白初贺听着何复那句“该不会”,“那是我家。”

何复梗了一下,“那小月亮呢,你不找小月亮了?”

“为什么不找了?”

“你都要搬回了白家了,还能记得这事吗?”

何复的语气已经到了连白初贺都无法忽视的程度,“何复,你想说什么?”

何复的声音很清晰,一字一句,“贺子,我觉得你自从回了白家之后就变了。”

白初贺听见他说完这句后,身旁传来模模糊糊的女声,听起来是牧枚的声音,好像很不赞成何复说的话。

白初贺心平气和地开口,说出的话却很直白,让人无法回避,“变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何复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好半会儿才又开口,“白皎是什么人,你让他进阴家巷的房子,你都不会觉得膈应吗?”

“何复!”一旁的牧枚已经忍不住了,“你能不能别这么说话!”

有些话一说出口就刹不了车,“我就挺奇怪的,你不是应该很讨厌白皎吗,有必要对他这么好?我€€€€”

“何复,别代替我来评判我的事。”

手机里传来白初贺冰冷的声音,随后挂断。

何复愣了一下,气不过,一把将手机拍在木板桌上,“我真是奇了怪了!”

白初贺虽然平时给人一种面无表情心不在焉的感觉,但在他们这个年龄段里算是情绪很稳定的那类人,在何复的印象里,白初贺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生疏又冷漠地对待他。

“他妈的我这不是为他着想吗,结果连好脸都捞不到一个!”

牧枚无语的要命,“你为什么要没事找事啊,什么变不变的,你这话是好兄弟该说的吗,初贺平常压力有多大你不清楚吗?”

“我说什么了!”何复气急败坏,“他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我今天说了白皎一顿!”

“......”牧枚是真的觉得头痛了,“不是,大哥,所以你没事说人家干什么,人家做错什么了要被你说一顿?”

“做错什么了?就光占了贺子位子十几年这事他就不占理了!”

“白皎被认回白家那也是初贺爸妈的决定,跟他本人有几分钱关系?白皎被领回白家的时候可能连领养是什么意思都不明白,你这么说和道德绑架人家有什么区别?”

“我道德绑架?”何复不可置信,“合着大家都没错,是我错了行了吧?”

“错不错那都是白家的事,初贺都没说什么,谁说也轮不到你来说。”牧枚压低声音,“何复,你管越界了。”

何复满心窝火,“光说我,你又是怎么想的,你难道不觉得他变了?”

牧枚盯着他良久,再度出声,声音很轻,但字句清晰。

“初贺吃了这么多年苦,终于被白家找到,和父母团聚,能够过更好的生活,我作为朋友发自内心的为他感到开心。但你呢,何复,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何复同样盯着牧枚,说是盯,眼神已经接近瞪视,牙关咬得死紧,肌肉在皮肤下滚动。

牧枚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

“何复,你该不会是看不得初贺过得好,想让他和你一起继续跟从前一样吧?”

“啪”,巨大一声响。

木板桌被一脚踢翻,碗筷碎了一地。

隔壁桌的人被吓了一跳,悄悄地往这边看。

何复双手插兜,阴着脸,头也不回地走了,“不吃了。”

...

白初贺收拾好东西,带上卧室的门,站在连接客厅的过道里静默片刻。

过道里亮着灯,他背对着自己的卧室,眼前刚好是对面那间紧闭着门,白皎一度很好奇但没有开口问的房间。

房间门很干净,门把手因为经常擦拭,没有积灰,看起来像是有人住在这里一样。

白初贺的手搭在面前这间房的门把手上,停顿了很久,才打开这扇门。

月光最先流淌出来,在他身后拉下一个长而沉默的影子。

房间里一张床,一架衣柜,一张书桌,和白初贺房间的布局一样。

床上套着干干净净的浅米色四件套,枕头上压着叠好的被子,被子上放了一个小小的毛绒玩偶。

书桌上放了台灯,笔筒,笔记本,一盆小多肉,墙上挂着和他房间一模一样的洞洞板。

白初贺挪了挪桌子上多肉的位置,好让白天时的阳光能更好地照耀着它。

转身的时候,他的鞋尖不小心碰到了书桌下摞着的书。

整整三大摞,从小学一年级的课本和练习册开始,最顶上的一本是高三的语文教材,崭新如初。

白初贺没有开灯,但这间房间的朝向很好,躲藏在云后薄纱似的月光就已经大致照出屋内的一切。

“小月亮。”白初贺叫了一声。

房间里只有浮动的月光,除了白初贺的声音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大庆开店了,开了一家面馆,就在老城区,离这里很近,饿了的时候去吃一碗很方便。他还记得你爱吃小白菜,店里的素面给菜给的很多。”

“张爷老了,还开着那家小卖部,现在手抖得连苍蝇拍都握不太稳,眼神也不如以前了,我把他店里的垃圾拎走了他都没发现。”

白初贺想起张爷靠着烟柜打盹的模样,平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无声的笑。

“张爷事也记不清楚了,以为还是从前,让我们三个别在外面乱晃。他还是那么喜欢你,把白皎认成了你,偷偷塞了AD钙,以为我们都没发现。”

“药馆的刘老头也老了,但是身体比张爷好很多,现在还抽得动烟,每天白天在外面摆个马扎,坐着晒中药,自己也跟着晒太阳。”

“今天我找他买了药,他想起你,多问了一句,说不知道你现在肩膀有没有好受一些,又拉着我絮絮叨叨讲了遍伤寒杂病论。”

一切都静悄悄的。

小月亮在海边许下的愿望,隔着十几年的岁月,依稀回荡在耳边。

“我要走了,小月亮,我要去住海边的房子了。”

晚风顺着防盗网吹进来,窗帘贴着地板,无声地晃动了一下。

“你不跟我一起住吗?”

白初贺最后看了眼这间房间,仔细地拉好窗户,关上门,离开这套陈旧但温馨的房子。

宋姨就在车里等着,也没有催,仿佛知道白初贺需要自己的时间。

“宋姨。”白初贺拉开副驾驶的门上车,“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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