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刚刚与他分别行动的陈淮折返,见林暮看的专注,出声询问。
林暮几乎是下意识的将陈淮视线挡住:“没什么!”
陈淮侧目看了一眼,那么一排,林暮单薄的一个人,再挡能挡多少呢,该看的他已经看到了。
林暮问他:“还有什么别的要看吗?天色不早了,夜路不好走,要不我们先回去。”
陈淮“嗯”了一声,说:“没什么了,走吧。”
林暮逃似的抓着陈淮往外走,脚步很快,像在逃离什么恐怖的东西。
走到门口,他忽然顿住,看着陈淮问询的眼神,有点难以开口,嘴巴张合好几次,还是忍不住说:“我有东西落下了,去拿一下,你等等我。”
说完跑向长廊的方向,陈淮静静看着林暮跑动的背影,藏在暗处,看不清表情。
建筑太大了,林暮的跑步声产生回响,他喘着停在陈淮爸爸的办公桌前,颤抖着伸手,从一堆照片中捡出属于林晓依的那张,定定看了几秒,揣进裤子兜里。
走出去的时候,陈淮还站在门口他离开的地方纹丝不动地等着他,林暮呼了一口气,像是很轻松的样子说:“我们走吧。”
“嗯。”
回去的路上下起了小雨,好在他们距离家已经很近了,不然下雨天在山上很容易发生危险。
两个人跑着回到家,几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被雨困在哪里了,或是今天见到了其他朋友起了玩心,都没回来。
林暮找出手巾递给陈淮:“你先擦擦,我去烧点水。”
他把大锅刷干净,舀了满满一锅水进去,蹲在锅前生火。
陈淮从背后走过来,弯腰,两手拿着毛巾盖在林暮头上,帮他擦去发间滴落的水珠。
外面雨声哗哗,柴火燃烧噼里啪啦,林暮罕见的尝出几分惬意的味道。
等水烧开的过程很漫长,林暮找话题跟陈淮聊天:“你觉得你爸爸为什么会跑到这边,弄这个东西?”
“不知道。”陈淮看起来太平静了,像是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林暮又问。
陈淮静了一会,说:“明后天出去,回京北。”
林暮意外看他,半晌后干巴巴地“哦”了一声,“那我到时候送你出去。”
之后两个人再没话讲。
水花翻涌,咕噜咕噜冒气水泡,林暮找出盆涮了好几次,脏水直接开门泼到外面就行,很方便。
等把盆洗到不能再干净的时候,往盆里盛了一些热水,递给陈淮:“这边不好洗澡,只能擦擦,就这一个盆,洗了很多遍,还是比较干净的。你先去吧,你擦完叫我。”
“你先吧。”陈淮又往灶火里添了根柴。
林暮弄不清楚陈淮的意思,他只能认为陈淮还是有点嫌弃,但家里实在没有新的器皿给他用,而且如果他洗完再给陈淮用的话,那不就又脏了?
陈淮从那边拿了一些资料出来,刚刚打湿了,放在衣服里面护着,也有些潮,他拎着那沓资料放在灶坑旁边烤。
衣服湿着实在难受,既然陈淮不愿意,那他也没什么能说的,便自己回去擦了擦,换了一套新衣服。
出来的时候陈淮很自然的起身,接过水盆,自己往里面盛水,路过林暮的时候还顺手扯走了挂在他头上的毛巾,端着盆进了屋。
林暮一脸懵逼,眨了眨眼,他这是啥意思,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也没理解错的话,陈淮是不是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嫌弃他?
他胡思乱想了一会,陈淮已经出来了,又开始盛水,一只手端着水盆,很考验臂力。
林暮同手同脚走过去,关心道:“一盆没够么?我帮你拿着吧,不然太重了。”
陈淮看他一眼,没吱声,等盛好水又进去了,林暮走到门口蹲下,看着从房檐落下来的雨水,脸上发烫。
昨天晚上想通的东西呢?
林暮,怎么昨天想通了,今天就全忘在脑后不作数了呢!?
你可真是个出尔反尔的人。
等陈淮再出来,林暮光顾着看雨水发呆,都没听见声音,陈淮都走到他背后了,一盆水从他头顶泼出去,林暮才反应过来,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洗完的!?”
“刚才。”
“哦。”林暮往旁边闪了闪,有点尴尬,那条他用过的毛巾,现在就挂在陈淮脖子上。
陈淮穿着一件白色跨栏背心,穿衣显瘦脱衣脱了有肉的具象大概就是陈淮这样了,林暮刻意躲开不看,过了会突然想起什么,一溜烟跑进屋。
救命,救命,林暮看着窗户口挂着的两个人的衣服,感觉天都要塌了。
能让他原地消失吗?
刚刚衣服裤子一股脑的脱下来,全堆在炕上了€€€€包括内裤。
洁癖呢?洁癖呢?陈大少说好的洁癖呢!?
要说林暮也不是没被陈淮洗过内裤,但现在明显跟那时候不一样啊,林暮感觉自己的脸皮没地方放了。
不过这些羞耻的情绪很快就被角落那张照片转移掉,照片上的女生扎着两个麻花辫,笑的很好看,很有灵气,身上穿着的就是那件她穿了很多年的白衬衫。
林暮回头看了一眼,陈淮在外面没进来,他有点心慌,不知道陈淮看到他偷拿这张照片会想什么,会不会怀疑他呢?
一边窗户开着,吹风的时候雨水打进来,陈淮的衣服挂在那边,林暮爬上炕,往旁边挪了挪。
要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林暮只是想把陈淮的衣服挪一下位置,陈淮的衣服也只是恰好被风吹起一个角,暗灰色刺绣,藏匿在衣服里侧的边缘。
看着那熟悉的,与母亲白衬衫上近乎一模一样的刺绣标志,林暮感觉脑子里面嗡的一下,炸开了。
林晓依跟他说过,她有个很喜欢的人,姓陈。
陈,陈,陈,难道是……陈南平的陈?
下午在实验基地两个人翻找东西的时候,林暮问过陈淮关于他爸爸的一些事,陈淮知道的很少,但也回应了一些,其中有提到他爸爸做过大学教授,甚至会定期支教,为此与他母亲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这些东西都是陈淮从他堂哥嘴里听说的。
冥冥中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将他跟陈淮联系在一起。
此时此刻,暴雨雷鸣般的,大概不只有窗外。
第87章
这一晚对林暮来说是很漫长的一晚,他无从窥探过去所发生的事情,这种未知的紧张感让他如履薄冰,一直对陈淮保持沉默。
下午见到的事情已经很可怕了,但更可怕的是这似乎关联着自己的过去。
陈淮平时话就不多,今晚像是能感受到林暮的心事,格外安静,两个若有所思的人,躺在一个房间里,都不知道彼此心里装的是什么。
但想到人明天就要走了,林暮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他认为自己应该主动与陈淮说说话,毕竟明天陈淮离开后,就不知道下次见面在什么时候。
“陈淮。”林暮的声音听起来很没有精神,“明天我送你出去。”
陈淮嗯了一声。
林暮侧过身,枕着手背,面对着陈淮的方向问道:“感觉山里的生活怎么样?”
陈淮没有犹豫,甚至带点敷衍地说:“还行。”
“不会感觉生活不适应吗?”
“还好。”
“哦,”还行,还好,这种模棱两可的回复让林暮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是个会主动聊天的人。
安静了一会,林暮又主动发起对话:“我可以再问你一些问题吗?”
陈淮顿了顿,没回复,话就这样落在地上,林暮难堪地蜷了蜷手指,怀疑自己在得寸进尺。
他规规矩矩躺好,双眼直直地向上看,放空自己,说:“好吧,那祝你做个好梦。”
对林暮来说人与人相处的界限并不难掌握,他很少与别人建立关系,但放在陈淮这就变得困难起来了,他像一只被拴着线的风筝,又像坐在摇摆不定的平衡木中间。
每进一步,名为理智的线就将他扯得很紧,可感性又像风,吹着他不断向前挣扎。
“你问就是了。”陈淮突然说。
林暮有些意外,他刚刚想问什么来着?想了一会,他问:“你觉得那个地方是怎么凭空出现在山里的?”
林暮说,“我们这里毕竟连路都没有,但却可以在没有路的山中建设出这么大的一栋建筑,太不可思议了。”
陈淮丝毫没有他那么意外,他很平淡地说:“也没什么不可思议的。”
“啊?”
“不见得没有路,可能只是没发现,”陈淮那边€€€€€€€€的,像是拉开了行李箱的拉链在里面寻找什么,他说:“空运也不是不行。”
“实验基地的排水设施很完善,应该还有地下室,设计之前是考虑过现实因素的。”
“什么?”林暮支起半边身子,他在黑暗里皱着眉:“地下室?那我们今天怎么没去看看。”
“危险。”陈淮说,“我们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封闭很久的实验基地地下室并不是能随便进的地方。”
“好吧。”林暮感觉在陈淮的衬托下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虽然事实上就是这样。
“那你明天回去之后……”林暮想问那你还会回来吗,但他实在太讨厌自己这样优柔寡断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处理好那边的事会重新带人过来。”陈淮主动回复,让林暮有一种被戳穿心事的不自然感。
“啊,”林暮呆呆地,“那我到时候去接你们,不然你们可能找不到进来的路。”
“不用,不会。”陈淮拒绝的斩钉截铁。
“为什么?”林暮不解,身子向前倾,因为着急距离陈淮近了一点,“没有人带路你们绝对找不到这里的,就连警察都……”
“现在的科技很发达。”陈淮说,“而且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吧?以前做不到的并不代表现在依然做不到。你来来回回的太麻烦。”
“不麻烦啊。”林暮反驳他,“我可以出去看团宝的时候在北城等着,带你们一起进来,就算科技什么的很发达,没有人带路也会浪费很多额外的精力跟时间吧。”
陈淮找东西的动作停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你……”
“我?我怎么了?”林暮问。
陈淮又继续找东西,林暮听见拨动什么机关的声音,没等他听清楚,陈淮又开口,语气不善:“你对谁都这么热心吗?”
“你不是说我们不熟?”咔哒一声,什么东西弹开了,林暮的注意力有一瞬间被那动静所吸引,没注意听陈淮又说:“你对不熟的人一向这么,体贴?”
“你说什么?什么体贴?”陈淮说的话林暮听不懂,他坐起来,陈淮背对着他,手里声音不停,林暮忍不住问:“你在弄什么?是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