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偏执傻子后 第109章

眼眶发烫也顾不上,爬楼梯摔倒了膝盖的痛也感受不到,林暮什么都不知道。

他还有好多话没跟陈淮说,好多事没告诉他。

这些年一直很想你,总是梦到你,走在路上也控制不住地幻想遇到你,想抱你,想对你说喜欢,说爱,说想永远在一起。

这些最直白的,最难说出口的字字句句,他都没能讲出来给陈淮听过。

路上撞了人来不及道歉,过了走廊拐角,与许雁婉擦身而过,林暮才缓下两秒,顿在原地。

“陈淮他……陈淮他……”林暮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讲出声。

许雁婉只是那样定定看着他,脸上失去血色,头发乱了,胳膊上的绑带挂在脖颈上。

半晌后,面无表情地离开。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走!

难道陈淮他……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林暮连跑起来的勇气都没有,攥紧拳头,一步一步,走得很慢,过度运动后的腿像在发软。

他们都追上来了,张希妍拉住在拐角处失神的林暮,问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林暮无助地摇摇头,他不敢往里看,熟悉的窒息感顺着腿爬上来,“我不知道……”

“你的手好凉!”张希妍搓搓他的手,探头往手术室门口看,被林暮大力反手抓住胳膊。

“没事啊,没事,红色的,灯是红色的,写着手术中,还没做完,林暮,放松下来,听我的,你先放松。”

……

直至深夜,血红的灯光终于转绿,

“经抢救病人各项生命体征趋于平稳,手术很成功,但病人尚未脱离危险期,需要继续观察……”

林暮靠着墙,失魂落魄地滑下去,双眼通红。

进入ICU后第三天,陈淮突发一次血压下降,经过抢救后恢复正常。

林暮守在医院,开始了漫长的沉默,谁跟他说话反应都是淡淡的,除了点头就是摇头,几天回王宇那洗漱一下,很快又跑到ICU外面的椅子上坐着。

林团团被陈雪带走照料,资助筛选对接工作还是要继续,偶尔看着刚写完的陌生文字发呆,竟然不知道那些文字代表着什么。

“回去休息一会,睡一觉吧。”陈雪坐到林暮身边,看这个男生的笔悬停许久未动。

没日没夜的守在这,累了靠在椅子上睡一会,有点风吹草动马上就醒过来,精神极度紧张。

旁边的门不停有医生与家属进进出出,光是这一周就走了四五个,林暮不敢离开。

在陈淮那年离开后,林暮想过陈淮可能过得很好,也想过他会过得很差,但唯独没想过陈淮会遇到危险或是意外,甚至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只是想想都无法接受,现在却已成为现实。

陈雪叹了口气,记忆中的小孩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还跟自己弟弟有了好多牵扯,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父母,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压抑就哭,难受就说出来,不要总是憋着。”陈雪站起身,抬手揉揉林暮的发。

林暮缓了一下,合上眼睛,没忍住深呼吸,下一刻却是仰头看向陈雪,目光一如当年那个八岁的小孩子一样。

声音低不可闻地说了句:“陈老师,我……真的好害怕。”

藏了许久的眼泪这才无声落下,顺着下颌滴落在日记本上,晕开一大朵泪花。

真的是慌张极了,才让人彻底崩溃,抓着年长者的手腕哭到喘不过气,因上火喉咙嘶哑,就连哭都是小心翼翼的,发不出太大的声,一下一下抽气,听的人心里泛酸。

“小淮命大,会没事的,啊。”陈雪也忍不住想哭,“这么多次都挺过来了,这次也会没事的。”

怎么都劝不走人,陈雪只能时常给人送些吃的,可那些食物怎么拿过来的,就又怎么拿回去,撑不住了才喝点奶,短短几天,林暮生气被抽走了大半。

后面叶澄与顾昭来过,做手术的那天他们也在,顾昭把人送过来就走了。

叶澄与林暮说,自己是陈淮的心理医生。

她最开始与顾昭赌气才会答应家里安排跟陈家的订婚,陈淮对她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她看出陈淮性格有问题,提醒过陈淮,可陈淮不知道是不信任她,还是觉着无所谓,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去。

“我出国散心,顾昭找不到我才去针对陈淮,没想到调查之后把你引到了京北,抱歉,林暮。”

林暮没什么想说的,恍若未闻,她与顾昭的故事,林暮并不关心。

女生被无视也没走,反而无可奈何地隔着两个空位坐下,陪林暮坐了一会,她像在进行什么很强的心里斗争。

“事关病人隐私,我其实不应该说,但我觉得,只有你能帮助他,或者理想化一点的,改变他。当然这些前提是在他能安全度过危险期,恢复健康的情况下。”

林暮冷冷看她一眼,肯定地说:“他会的。”话落便把头转回去。

“他是在你出现后,才找到我,准确说是找到陈雪姐的时候顺路找到我。他说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杂乱无章,像是一台机器缺少很多关键的零件,又像是一个程序缺少最重要的一段代码,他认为自己不完整。”

“他想找回那些重要的东西。”

林暮的动作停了,一动不动,他想起山中那个昏暗的夜晚,月色比烛光要亮,陈淮的眼睛里面空荡荡,那时,他也对林暮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陈淮认为自己缺失的,是关于姐姐的回忆。

叶澄:“陈淮本以找到姐姐就可以,可找到后还是感觉不对。他拥有一封很讨厌的信,好奇它来自谁,可又抗拒知道那是谁。直到你出现在他面前,他说,他很反感你。”

叶澄观察着林暮的肢体动作,双手搅在一起,脊背僵直,是紧张的表现。

她说:“他这样表述,说讨厌对他来说是种特殊的感受,同喜欢,感动,期待这些一样,是种几乎不会存在他身上的情绪。”

“他的同理心很弱,体现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据我目前所了解的,陈淮具有非常严重的反社会型人格,世界上的所有人对他来说,与动物园里的动物没什么分别。”

“但他在坚守一套准则,一套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做人准则,不知从何而来,不知因何而起。在治疗过程中,我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

林暮下意识转头顺着叶澄问道:“是什么?”

叶澄盯着他的眼睛,缓缓说:“他的记忆,被人为干扰过。”

林暮不由自主地回想,该是什么时候,如果陈淮在上学那时候一直跟着自己,大概率拥有小时候相遇时的记忆,那么最有可能的时间节点,是在他回家后。

他以为陈淮把自己忘了单纯是因为脑部受伤,或者是手术的后遗症,却没想过人为干预的可能。

“当然,不排除他七年前做过的那场手术,所以我后来简单调查了一下,陈淮也很配合地寻找资料,终于,他在许阿姨的电子邮箱往来记录中发现,他在手术过后经历了一段记忆混乱期,很多事分不清真假,许阿姨就是那时候,为他找了心理医生,当然,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

“那一阶段的治疗过程……没办法详细给你说,假如陈淮愿意的话,应该由他自己选择是否告诉你。总之,他发在自己在讨厌你的情况下,依然无法控制地被你所吸引,于是他对你进行一番嗯……了解,是的,了解,对你们过去的故事也拥有了初步的认知。”

“经过短短一段时间的脱敏训练,陈淮艰难地回想起一些片段,或许想起的要比他表现出来的多,但他同时产生了回避倾向,进而潜意识里将自己分裂成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现在的他,一部分是过去的他。”

“过去的那部分被恐惧与痛苦缠绕,充满压抑无助的渴求,现在这部分却冷静理智,在考虑不择手段的控制想要拥有的一切,或许已经,嗯……行动了一部分。”

叶澄说的其实比较隐晦,林暮能听懂多少,理解多少,明白之后又要做出怎样选择,都要看他自己。

于是她说:“在这种状态下,他对你产生什么态度都不奇怪。截至回国为止,陈淮尚未记起一切,但他曾与我说过,希望在自我情绪可控的范围内,给你最大程度的自由。”

“陈淮希望我能正确引导他,对你保持尊重。”

说完这些,叶澄起身,从包里拿出一枚绒布袋。

“这是陈淮向我讨要的东西,”她淡淡笑笑,“其实本就不属于我,许阿姨先斩后奏送到我这的,现在把它转交给你。”

第109章

过去近半个月,陈淮终于从ICU转出来了。

林暮眼下透着乌青,缩在病房里侧的最角落,透过人群看向躺在病床上的人。

陈淮尚未清醒,但已经脱离危险期。从转移到单人病房的第一天开始,一波又一波林暮没见过的人前赴后继地前来探视,哪怕病人还在昏迷无法进食,病房里仍旧堆满了水果营养品和鲜花。

陈雪早上问过林暮,她说现在没事了,可以回去歇一歇,但林暮还想多看陈淮几眼,便摇摇头,没走。

这帮人穿的光鲜亮丽,见到病房有林暮这么个气色不佳的年轻人也没当回事,只把他当护工。

好几个人刚一进门,就很自然地把东西递给林暮,前两个人这么干,林暮不知道怎么回事,没反应过来,呆着不动,被人莫名其妙训了一顿。

陈雪开口叫他们阿姨姑姑,林暮听见后便没吭声,尽职尽责地充当起护工角色。

人多也好,比ICU里面只有一堆冰冷的仪器滴滴响要好,林暮进去过一次,感觉那里面像通往另一个世界,充斥着腐朽与死亡的味道。

透过人与人的缝隙里林暮能看见陈淮露出来的手,原本看起来宽大有力,现在瘦了一圈,骨头凸起明显,快跟自己得差不多了。

陈雪姐一直在床边守着,表情防备,不让人靠太近,早上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个高个子男人,陈雪说他是保镖,助理小王也在。

等人走得差不多,她看起来松了一口气,直到最后一个亲戚离开,关上门,把挡在林暮前面的花和保健品挪挪地方,走到人跟前。

发现人胸前抱着书包,倚在墙上打起了盹。

“小一?”陈雪拍拍林暮肩膀,“不想回家躺沙发上睡会吧。”

林暮这才反应过来,激灵一下站直:“怎么,出什么事了?”

“没事。”陈雪把他书包放下来,林暮想到里面的东西,顿了一下,纠结过后松开手。

“你去沙发上睡一会,我在这看着呢,放心。”陈雪说。

林暮缓缓摇摇头,倦意让他头脑不大清醒,越过陈雪,直接冲着床边去了。

他没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自己刚刚一直在看的那只手,因为一直挂着药水,陈淮体温要比平时要低一些,不过跟林暮冰凉的指尖比起来,还要高一点。所以林暮能感受到的温度是暖和的,陈淮另一只手包着纱布,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

脉搏血氧仪还夹在手指上,尚且完好的这只手背因为扎了太多针,密密麻麻全是针孔,青一块紫一块,衬得冻疮疤更吓人了。

林暮只敢抓住他尾指跟无名指,捏一捏就当牵了手。

“不知道多久能醒。”陈雪走过来坐在床边,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心疼,“见面还没在一起呆过几天,没想到刚回国就……”

能不能醒过来,要看患者的意志力€€€€医生是这么说的。

陈淮头部受过伤,不止一次,寻常人没几个身体素质这么强的,这次能撑过来已经算是奇迹,醒过来以后会不会瘫痪,有没有可能变傻,都是未知数。

来的人都止不住惋惜,说这孩子要真变成植物人或是傻了,那可都是陈家的损失,几十个人里面不知道有多少是靠着陈淮回来过才上了好日子。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好的时候是家族,讲亲情,早些年公司濒临破产,还不是树倒猴孙散。

除了这些花和水果是真的,看得见摸得着,其余什么关心探望,全是虚与委蛇。

林暮倒觉得怎么样都好,醒不过来也好,变成傻子也好,当然,恢复正常那就更好。

不管陈淮变成什么样,林暮都能接受,陈淮于家人是靠山,于他不是。假使有一天,陈淮对他们来说没用了,变成累赘,林暮也要把陈淮带回家的。

睡着就容不得陈淮拒绝了,只能被林暮带回去,安置在小屋里,什么都要靠林暮,反正林暮又不是没照顾过。

想着想着,捏到清晰的指骨,眼眶又开始发热,那也不好,太瘦了,还是醒过来吧。

“努力醒过来吧,陈淮。”林暮弯腰小声对他说。

陈雪眼睛也是肿肿的,哭了太多次,她仰起头,把眼泪憋回去,说:“没想到小淮在国内过得是这种日子,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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