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律呼吸凝滞,思考了一会,说:“会。”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人,“你是傅家的少爷,我根本就配不上你。我们当初在一起,算是各取所需,现在我妈死了,我不需要你出化疗费了,我们分开,也是理所当然的。”
他从来没想过,能跟傅竞川永远在一起。
傅竞川的眼神逐渐沉了下来,“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江律又沉默着垂眼。
傅竞川靠近他,声若寒潭,“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
江律立刻否认,“不是。”他的语速缓慢,声音像是都在发着颤,“我没有这样想过。”
周遭很安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耳边突然传来了几声“吱吱”声,江律循声望去,纸箱子旁边,蹿出了一只毛发黑亮的老鼠,那只老鼠跳到旧家具上,张开犬牙,后一口咬在椅腿上,它咬不动,还在费力地咬着,发出了“吱吱”地声音。
“我出身不好,你应该忘了我,去跟赵家小姐结婚,生子,那才是你应该过的生活。”他还想要再解释什么,却被突然打断了。
“闭嘴€€€€”
傅竞川盯着他,毫无预兆地往他的胸口踹了一脚。
他被踹得身形踉跄,五脏六腑像是被震碎了,他疼得眼前阵阵发黑。
喉管里似乎涌起血沫子,口腔里都是铁锈味,他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把血水又咽进肚子里。
没等他反应过来,傅竞川走到他的身边,伸手掐着他的脖子,手指收紧,指骨都泛着白,力道大得像是要将他掐死。他的双腕被铁链束缚,无法挣扎,只能任由傅竞川掐着他的脖子。他艰难地喘息着,脸色白得像是鬼一样。要是长时间缺氧,他可能真的会死在这里。
傅竞川眼珠毫无温度,“我有想过,把你做成人体标本,这样你就不会想着离开我,也不会说出令我讨厌的话了。”
手指逐渐收紧,脖颈的血管似乎发出了挤压声。
江律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快要晕死过去,他很少流眼泪,但现在因为身体、心里的恐惧不断加剧,他的眼角淌出了眼泪。
虽然现在周韵死了,他失去了支撑的轨杆,但他还是不想死。他要活着。
他晃动着手腕,攥着拳头,想要将控制他手腕的铁链挣开,但铁链固定在横梁,很难挣开。他的手腕在剧烈晃动下,被粗糙的铁链蹭破了皮。
他掀了掀干裂、苍白的嘴唇,他想要求饶,可他现在就连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绝望、崩溃的情绪萦绕在他的周围。
在他几乎快要窒息的瞬间,傅竞川松开桎梏,“算了。”
他淡漠道:“死了就没意思了,我还是更喜欢你活着。”
江律像是溺毙的鱼一样,急促地喘息着。他的耳朵就像是被塞进一块吸水海绵,什么声音都听不清了。
濒死的感觉还在他的胸口处徘徊、荡漾着,像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傅竞川没有给他喘口气的机会,抬起他的下颔,粗暴地吻了上去,与其说这是一个吻,倒不如说是一场漫长的刑罚。
傅竞川咬破了他的嘴唇,剧痛在这一刻变得格外清晰。
他忍着疼,没有让自己发出那种令人难堪的声音。
“小律。”傅竞川掐着江律的脖子,似乎只要他稍微用力,就能直接把脖子掐断,“你总想着把我推开,可你的身体却很诚实。”
江律这才意识到,他的廓形运动裤被撑得鼓鼓的。
他的脸上露出了难堪、窘迫的神色,手指紧攥着,发出了骨骼挤压的声音,好像只有这样,他才不会想起身体上的变化。
他对傅竞川的感情确实很复杂。
最初是傅竞川“胁迫”他的,可经过一阵时间的相处,他发现傅竞川对他很好。
傅竞川对他很大方,在衣食住行上,也从来都没有亏待过他。
他会送给他送房产、副卡、奢侈品、名表、珠宝,还会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准备惊喜,就是那辆川崎ninja400。对于傅竞川来说,只不过是几十万而已,对他来说,却是完成一个男孩子的梦想。
在书画展览会上,他碰到了同父异母的兄弟,对方欺负他,侮辱他,让他下不来台。后来傅竞川来了,替他解围,替他撑腰,让他知道什么是被维护的感觉。
虽然傅竞川对他很好,但傅竞川的性子偏执、占有欲强,还很容易发疯。
傅竞川不允许他随便出门,还控制他的社交,让他没有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要是被傅竞川发现,他跟其他男人说话,傅竞川又会想方设法来“罚”他。
他畏惧傅竞川的手段,但同时也对傅竞川产生了畸形的依赖。
傅竞川曾带他去北极旅游,但因为港口的事情,他连招呼都没有打,就提前离开,而他被傅竞川丢在北极的酒店里。
他养成了坏习惯,睡觉时要跟傅竞川一起睡,或者闻着傅竞川的味道才能入睡。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味道,让他感觉到不适应,他整宿都没能睡着。
后来到了第二天,他乘着傅竞川派来的私人飞机,回到荆棘岛。
一回到家,他就把头埋进有傅竞川味道的被褥里,那是熟悉的味道。
他感觉到大脑、胸腔,都被这股味道所填满,他喜欢得不得了。
他趴在被褥里,很快就睡着了。
傅竞川的指腹碾过他破损的嘴唇,目光平淡:“承认吧,你就是喜欢我。”他笑了下,“我是疯子,你是喜欢疯子的人,我们就是天生一对。别总是想着把我推给别人了,我会生气的。这次我没有把你做成标本,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江律固执地转过头,眼睛盯着别处。
江律是私生子,他从小到大就被街坊邻居的孩子嘲笑,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许多的同龄人都不愿意跟他玩。他在学校里日子也不好过,其他学生会霸凌他,等他站起来,回答问题时,他的凳子会被其他学生挪开,他坐下去以后,屁股直接摔在地上,而这个时候就会引来哄堂大笑;他的作业本会被其他同学撕掉,老师不明就里,会把他喊去办公室里谈话,质问他作业怎么没了;其他同学拉帮结派,故意不跟他玩,孤立他。
从那时候起,他就知道,他跟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有人喜欢他的。
他也不敢喜欢傅竞川,他怕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从万丈悬崖上掉进崖底,到时候就会粉身碎骨了。
地下室靠墙的位置,有一张简易的床板,很有可能是临时添置的。
傅竞川解开他手腕的锁链,又架着他的胳膊,把他摔到硬邦邦的床板上。
他长时间被铁链吊着,又没有进食,身体、精神的双重折磨下,都快要崩溃了,现在又被摔在床板上,头晕目眩,眼前出现了模糊的影子。
傅竞川压了下来,阴影像是深渊一样笼罩着他,危险的气息也随之铺面而来,“小狗不听话,是得好好教训一下了。”
江律想挣扎,衣服很快被傅竞川脱了下来,“竞川,我没有做错,你不能这样对我。”
他想要讲道理的,但傅竞川不会听他讲。
傅竞川嫌他聒噪,就解开领带,把领带塞进他的嘴里,“这样就安静很多了。”
他拍着男人瘦削的脸颊,“你不说话的样子,更可爱,更迷人。”
嘴里被塞了异物,很难受。
江律想把领带给吐出来,但傅竞川好像看出他的意图,耳边很快就响起了傅竞川威胁的声音,“敢吐出来,我就塞到你另一张嘴里。”
江律不敢了,老老实实地咬着傅竞川的领带,没一会儿时间,领带就沾满他的口涎。
江律跪趴在床板上,失神地看着电灯泡。
那几只长腿蝇还在不知疲倦地撞击着电灯泡,发出了聒噪的嗡鸣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听觉变得格外灵敏,他隐约听到排水沟在排放污水时的声音,还有老鼠撞翻洗涤剂的声音,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水声。
他的屁股肿得很高,其他地方,更是火辣辣的疼,但傅竞川仍在继续,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他不想继续这样了,他怕自己会坏掉的。
床板的旁边,有几只旧箱子,他把手伸进旧箱子里,胡乱地摸出一件能砸人的东西,他大概能猜出来,那是一只玻璃烟灰缸。没有经过大脑的思考,他直接把烟灰缸,砸在傅竞川的脑门上,那一瞬间,鲜血像是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傅竞川没有喊疼,而是漠然地抬起手臂,摸到了一滩滚烫的血。
傅竞川先是看了一眼血,又看了一眼江律,那眼神就像是树丛深处的猛兽,透着择人而噬的危险。
江律被这个眼神吓得浑身发颤,他实在是太害怕了,才会拿起烟灰缸来对付傅竞川的。
他在床板上犹豫了片刻,伸出手臂推开傅竞川,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直接踉踉跄跄地摔到地上。
地面铺着肮脏的亚麻地毯,摔下去的那一瞬间,江律也没有感觉到疼。
手臂被蹭脏了,他也没有顾虑太多,直接用手臂撑着身体,想要站起来,但因为他被铁链吊了很久,大腿都使不上力劲,他刚站起来,又摔了下去。
他太怕了,来不及再试一次,直接在亚麻地毯上爬着,像是一只动作滑稽又狼狈的狗。
他爬得很吃力,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因为他怕被傅竞川带回去。
地下室的出口,似乎近在眼前。
只要他再努力一点,他就能爬到出口了。
手臂、大腿,全都刺痛难耐,他只能咬着牙,坚持爬完这一段路。
他艰难地爬到地下室的楼梯,手脚并用,缓慢地爬上楼梯。
他的体力已经消耗太多了,爬楼梯于他来说,非常吃力,爬了一会儿,他就得停下来喘口气。在休息的间隙里,他偷偷看着傅竞川,对方没有要阻止他的意思,于是他松了口气,放慢速度,休息了好长时间,才继续往前爬。
地下室的楼梯像是能通往自由的通道,他庆幸、窃喜,还带着难以察觉的不舍。
在快要爬到出口时,他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两下,呼吸的频率都变得缓慢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手指在虚空抬了起来,只差一点,他就能够碰到地下室的铁门了,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身体往前面挪了一寸,总算是能够到铁门了。
他颤抖着手指,按耐着喜悦,手指打开了拴紧的铁门,就在这一瞬间,他听到了傅竞川病态地喊着他的名字,“小律。”
“你要是敢把门打开,我就把我们卧室里的lovemaking视频发出去。”傅竞川漫不经心地击溃江律心底最为脆弱的防线,“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江律浑身剧震,他的手指死死得抠着面前的那道铁门,把门锁的铁锈都抠了下来。
他的面色灰败,难看,像是遭受到什么打击一样,“你怎么能这样……”
“你回来,我就不把视频发出去了。”傅竞川语调缓慢,像是在循循诱导,“听话。”
“你在威胁我。”江律呆楞住了,他从来都没有想过,监控视频会成为阻碍他通往自由的枷锁。
傅竞川的脑袋的血还在不断地淌落下来,他散漫地抬起眼睛,看着江律,似乎是察觉到不到疼痛,“路是你自己选的,我不会逼你的。”
江律的脸色惨白,他攥紧拳头,眼窝里像是打转着泪水,嘴唇都在轻颤着,他呼出了一口气。
他没有选择了。
在傅竞川的注视中,缓慢地爬下楼梯。
这次他爬的速度更慢,似乎是为了能够拖延时间。
傅竞川不徐不疾地走过来,将他打横抱起。
他意识到被傅竞川抱起来后,惊恐地瞪大眼睛。
恐惧就像是附骨之蛆般,在他的胸腔里不断扩散、直至蔓延全身。
他挣扎着想要下来,却被傅竞川搂得更紧,他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一样。
他难过,眼睛都熬红了,手指攥着傅竞川的衣摆,竟然摸到了一滩的血,那血是从傅竞川的额头上流下来的。他的心底突然了一个想法:要是他刚才用力点,他就不会被傅竞川威胁了。
都怪他手下留情了。
他能伤到傅竞川一次,绝对没有伤害傅竞川第二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