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端着药盘走出去几步,回过头来,有些纳闷儿地看了季醇一眼。
这少年的母亲在她们医院住了三年了,也不知道这少年有什么有权有势的背景啊。怎么突然冒出个亲戚,还可以请得动学术界的泰斗?
金主爸爸真是个好爸爸。
再也不在心里怀疑他不行了!
季醇心中呜咽,被顾流初赶下车的那点儿幽怨顿时烟消云散。
他快步走进病房,今天他妈刚好醒着,靠在床头看书。
“妈。”季醇赶紧过去帮忙把枕头挪了挪:“怎么不多休息,现在天都黑了,光线也不好。”
说完他去把灯打开。
楚云把老花眼镜摘下来,端详着季醇,道:“你过来坐会儿,小醇,怎么感觉你又瘦了。”
季醇道:“一天吃四顿,怎么可能瘦,您就别操/我的心了,我这么大个人了。”
楚云环视一下病房,说:“我昏昏沉沉的,今天稍微清醒一点,怎么感觉换病房了?”
“是换了。”季醇揉了揉眼睛,道:“有个人打算资助我,听说了咱们家里的事情,就帮了一把忙。”
楚云看着季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季醇现在说的绝对不是实话。
但她问明白又能怎么样呢,除了加重季醇的负担,什么也不能为季醇做。
放弃治疗那些话早两年也说腻了,也争吵过,可季醇无论如何都不放弃。
她作为母亲,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乖乖听话,配合季醇的决定,不为季醇带来多余的负担,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情绪上。
“反正你也长大了,妈妈相信你,”楚云想了想,说,“那你替我感谢帮助咱们的人,倒不是想感谢他帮助我治病,而是想感谢他减轻你的负担。”
季醇这三年有多辛苦,只有他这个当妈的知道。
虽然已经是个十九岁的成年人,但季醇眼圈还是一红。
“不哭,”楚云抬起枯瘦的手,说,“妈妈爱你。”
季醇陪着他妈坐了会儿。
吃过晚饭,楚云觉得有些累,在护工和季醇的帮助下洗完澡早早睡下。
季醇又在旁边待了会儿,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把今天的ppt做完,这才收拾东西离开医院。
他一出医院,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怪不得今天天黑得这样早。
医院一楼有店铺,季醇走过去买伞。
突然想起顾流初家里玄关处似乎没有雨伞,于是又多买了一把。
“金主爸爸回家了吗?”季醇打电话给周凌。
“已经回了,”周凌笑着说,“怎么,你怕他没回去,没人给你开门?他还没把密码告诉你啊。”
这倒没有,他么,进不了家门在外面等等就是了,以前打工等待的时间可比这长,还没钱。
季醇主要是怕外面雨下这么大,顾流初从公司出来不小心淋雨了。
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病,但总感觉应该比较严重的样子,否则那老总也不会自以为握住了什么把柄。
“回去了就行。”季醇道。
周凌安慰道:“我会旁敲侧击让他把密码给你的,你知道顾少那人,脾气坏,有时候会故意€€€€”
“他脾气其实还行。”此刻刚见过专家的季醇看金主爸爸的眼神糊上了一层厚厚的滤镜。
周凌:“……”行叭。
恋爱脑是吧。
季醇撑开伞,打了辆车回去。
他拎着书包,刚走到小区内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那边,往前走的路忽然被一辆冲过来的车子拦住。
水溅了他一裤腿。
季醇迅速往后退了两步,一抬头正要骂人,车门打开,副驾驶座上的人撑着伞,遮着后座的人下来,走到他面前。
好像开了很好的车子,季醇欲骂又止。
“谈谈?”这人对着季醇露出一个笑容。
说完左右看了看,道:“你看是上我车谈,还是就在便利店聊聊?”
“不了,你谁啊,突然堵人,水溅我一裤腿,我又不认识你,能有什么好聊的?”
季醇看着对方,满脸的莫名其妙,说着就要绕道过去。
“白天不是刚见过?”方城皱眉。
这是在给他下马威?
白天?
这人一说,季醇这才仔细端详他的脸。
戴了一副无框眼镜,比手上有白玉戒指的那个大老粗看起来稍微斯文一些……
“哦哦,方总!”季醇这才认出来。
方城:“……”
故意的吧这小子,他长得有那么大众脸吗?
顾流初选的人果然和他一样惹人厌。
“你想聊什么?就在这里说吧。”季醇警惕地道:“我还是不上你车了。”
谁知道会不会发生小说里的情节,突然把他打晕带走威胁顾流初什么的。那肯定是威胁不到金主爸爸,只能威胁到他病房里的可怜老妈。
他又不是顾流初真正的另一半,没人爱的攻还是自己先顾好自己的人身安全吧。
方城虽然有些不悦,倒也没说什么:“那我就开门见山了,顾流初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开双倍。”
“什么意思?”季醇道:“我没听明白。”
“别装了,”方城笑着道,“据我所知,你和顾流初认识才不到一周,你们之间除非有什么交易,否则他怎么可能把一个刚认识的人放在身边?”
要知道顾流初这二十几年在感情上没有任何的动静,精神洁癖得要命,怎么可能对一个野鸡大学生一见钟情?还专门为季醇患了重病的母亲安排了顾氏专用病房。
下午回去他让人调查了一下季醇,他瞅着季醇除了长得还行、成绩不错,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顾流初图什么他现在尚不清楚,但这少年图什么,却一目了然。
母亲身患癌症,还能图什么。
钱呗。
方城眼中划过一丝轻蔑。
“顾流初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方城又强调了一遍,并说,“甚至还能给你顾氏的股份,让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要知道区区几千万只是钞票罢了,富不过三代,但拿了顾氏的股份,却能实现整个家族阶级的改变。”
方城盯着季醇的眼睛,徐徐诱导:“年轻人,你不想让你孩子一生下来就是人上人吗?”
季醇忍不住吐槽:“你是说我和顾流初生的孩子吗?和顾流初生一个,生下来就直接继承他的财产,不比你许诺的条件更令人心动?”
见少年还在扯什么生孩子,方城有点暴躁,感觉简直在对牛弹琴:“亏你是个大学生,男人和男人怎么生孩子?!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脑子被驴踢了吗这人?!
季醇:“不能。”
方城:“……”
“还有事吗?”季醇幽怨地问:“我要回去洗衣做饭了,不然我家顾哥哥又要生气。”
恋爱脑软饭人/妻攻的形象,这不就塑造出来了?
方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淤血都快要发作了,道:“那你知道顾流初有病吗?他寿命不可能和一般人那般长的。只要你能帮我在董事会上证实他有什么病€€€€”
季醇沉思了下,打断他:“他确实有病。”
“怪不得呢,我就说。”季醇喃喃道,仿佛回想起来了什么。
方城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喜悦,难道这小子方才之所以扯这扯那,是因为他也被顾流初蒙在鼓里?
看他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看来可以成为自己的助力。
“什么病?快说!”方城激动地道,顺势侧头撇了为他打伞的人一眼。
下属心领神会,在口袋里按下录音键。
便利店的角落里,一道修长的身影漫不经心地靠在拐角处的墙壁上,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黑车和雨伞下的三人上。
他一双眼睛如墨玉漆黑,灯光仿佛照不进去,冷冷地从季醇身上扫过。
他低头€€了一眼手里提着的冰激凌和零食,几乎想丢进垃圾桶。
然后就听季醇道:“爱我的病。”
季醇捧胸,陶醉地说:“他的确是有疑妻病,怪不得半路把我踢下车,原来是下午被你们欣赏了我朗诵,他吃醋了!”
正准备录个大秘密的方城:“……”
不远处的顾流初:“……”
季醇:“天啦噜,我要快点回去,你闪开。”
方城:“……”妈的,智障。
就知道顾流初身边不可能有正常人。
第09章
趁着方总风中凌乱,季醇飞快地撑着伞绕道而过。走过方总豪车时,他重重地踏过水坑,溅了车子一轮胎的水。
方城回过头正要发怒,他猫着腰加快脚步赶紧溜了。
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