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求生游戏 第88章

“……”

帝君这句话明显有更深层次的含义。听刚才那番话的意思,他已经暗中收了玄鸿的剑谱,那就说明同意了对方的请求,现在却忽然问陆延该不该答应……

陆延斟酌一瞬才道:“天水对仙灵并无威胁,且君子一诺千金,放了也无妨。”

帝君将手中的剑谱递给佘公公,看着陆延微微摇头,只叹气似的说了一句话:“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

陆延一直到离宫回府的时候还在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帝君斥他心慈手软,难道真打算收了东西也不放公孙无忧他们回去?

陆延第一次觉得皇帝这个位置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需得心狠手毒才行。他想起怀里的半颗血蟾丸,只能暂时把这些事情抛到脑后,快步去了后院找商君年。

龙泉司是在郊外发现赵玉晰他们的,可惜赵玉晰伤势太重,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只能找商君年他们问话,试图找出一些有关刺客的线索。

商君年的脸上有些擦伤,据他所说是不小心摔下山坡所致:“那群刺客的目标似乎另有其人,所以并未对我做些什么,天亮之后我就被他们蒙着眼睛扔到了郊外。”

商君年穿着一身白色里衣,靠坐在床边,脸上结了几道鲜红的血痂,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他语罢低咳几声,一副虚弱模样,倒让问话的人不好再继续追问。

贺剑霜站在床边,悄无声息攥紧腰间佩剑,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你们三人被擒,唯有玉晰太子伤势最重,是否有些不合理?”

商君年闭目养神,淡淡开口:“那群刺客想逼问神女剑心法,我不曾学过,玉嶂太子也不曾学过,他们只能严刑拷打玉晰太子,所以他伤势最重,有什么不合理的吗?”

这番说辞与赵玉嶂一模一样,贺剑霜哪怕心中起疑,也找不出什么漏洞,难免有挫败之感。

陆延恰好步入内室,见状饶有兴趣道:“今儿个是什么风,把贺正使也吹过来了?”

贺剑霜一回头,发现是陆延,连忙抱拳行了一礼:“原来是风陵王殿下,微臣奉陛下之命调查驿馆行刺之事,所以特来问话。”

不知是不是昨日宴前比武,陆延出手相助的缘故,贺剑霜十分客气。

陆延点点头:“原来是这样,不过本王见他们伤势不轻,此时问话怕是多有不便,贺正使不如改日再来?”

贺剑霜闻言迟疑了一瞬,抱拳道:“那微臣就先告退了,今日多有打扰,还望王爷恕罪。”

陆延回礼:“贺正使慢走,本王就不送了。”

龙泉司的人一向难缠,此刻却潮水般退了个干干净净,可见贺剑霜颇给陆延面子。

商君年眼见房门关上,这才问道:“怎么样,帝君没有为昨夜的事责怪你吧?”

陆延掀起衣袍在床边落座,摇了摇头:“父皇没说什么,只问我的剑术是从何处习得,我随口胡诌了一番,他虽不信却也没有逼问,倒是赵玉晰……他为什么还活着?”

商君年迎着陆延的注视,轻描淡写道:“他若身死,巫云必然追究,我想了想便罢,没必要惹这个麻烦事。”

赵玉晰死了固然是好事,他能更好的扶持赵玉嶂登位,但那样势必会给陆延带来麻烦,故而商君年在郊外迟疑许久,最后还是没有下手了结赵玉晰的性命。

脸颊陡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商君年下意识抬眼,却猝不及防对上陆延藏着笑意的眼眸:“本王以前怎么没发现国相大人这么善解人意呢,只是你若放了赵玉晰,他会不会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商君年莫名被对方掌心温度烫得一颤,无意识偏了偏头:“放心,赵玉晰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他是贪生怕死之辈,倘若被人知道他泄露了神女剑心法,他万死难辞其咎。”

陆延碰了碰商君年脸颊的伤,就像看见美玉裂出瑕疵,低叹一声:“倒是难为你,故意弄出这许多伤势来骗过贺剑霜。”

他语罢不知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商君年:“这颗药你吃了吧,于你的伤势有好处。”

又是那半枚不知名的红色丹药。

商君年见状一愣,心中狐疑更甚:“这颗药是哪里来的?”

“……”

陆延一顿,随即笑了笑:“本王府中所有东西都是父皇赏赐,这药自然也是父皇赏的。”

商君年接过药盒,只见上面打着御印,说明是皇宫大内登记造册的珍品。他指尖在盒子底部缓缓摩挲,发现有一行凹凸不平的字,仔细辨认轮廓,心中悄然浮现了三个模糊的字:

血……

蟾……

丸……

商君年倏地睁眼:竟是天水至宝血蟾丸?!

“此物乃天下至宝,据传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帝君怎么会无缘无故赐给你?!”

商君年一把攥住陆延的手腕,声音难掩震动,他想起对方今日火急火燎进宫向帝君献上心法,回来时手中就多了这半颗丹药,心中隐隐浮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你就是为了这半颗丹药,所以才答应帝君去套取剑宗心法的?”

他话音刚落,心中好似悄然塌陷了一处地方,有什么东西在无孔不入地往缝隙里钻,让人格外难受。

陆延没想到商君年这都能猜到,不由得愣了一瞬,他回过神来,从床边的矮桌上取了一盏茶:“你身子太过亏虚,又损了经脉,太医说血蟾丸有奇效,父皇的国库里刚好有一颗,我便求他赐给了我。”

他说得轻描淡写,旁的只字未提。

商君年一动不动盯着陆延,似乎想知道他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半晌才哑声道:“此物乃至宝,帝君虽疼你,却也不会轻赐……”

他说着顿了顿:“陆延,我的命没那么值钱。”

商君年第一次这么全名全姓地称呼他。

“我已失国相之位,又无剑宗之力,就算帮扶你也是杯水车薪,不值你千方百计去套那几本剑谱换我这条残命。”

有人说,这世间最低贱的东西是尘埃,

但商君年知道,这世间最低贱的东西是人命,最难的东西是苟活。

巫云国君曾视他为肱骨之臣,却又将他当做草芥送来仙灵,没了权势,他就像条狗一样被人关在地牢,要穿琵琶骨就穿琵琶骨,要废武功就废武功,过往功绩好似都散作云烟,在江山社稷面前无足轻重。

无数个数不清的日夜,他都痛得彻夜难眠,偏又滋生滔天仇恨,支撑他维系这一口气,不愿轻易死去。

他的命何值陆延如此费尽心思去套取剑法,又何值这颗天下人都难求的丹药?!

商君年控制不住攥紧指尖,他眼眸猩红,胸膛起伏不定,好似陷入梦魇难以自拔,耳畔却陡然传来陆延的低语,脸颊被人用指腹轻拭:“别哭……”

商君年一愣,他哭了吗?

陆延蜻蜓点水般亲了亲他:“丹药就是用来救命的,什么天下至宝,倘若不能救人性命,它也不过是颗在库房里蒙尘的珠子。”

“谁说你的命不值,本王觉得千值万值……”

此后无论多少次回想起那句话,商君年都觉得那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温暖,且不掺杂利益计算。他甚至都想好了该如何帮这名男子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如何当对方一辈子的殿前臣,却没想到变故来得如此之快。

第78章 刺

三月多雨,一到夜间路上便没了人,唯有打更的更夫披着蓑衣游街串巷。他刚过朱雀街,老远就看见皇宫方向冲来一队杀气腾腾的骑兵,马蹄声急促,有如山震,吓得连忙跑进巷子里躲了起来。

雨声嘈杂,街上只依稀听见一阵愤怒的喊声:

“帝君有令!天水与东郦质子出逃,立刻严守四方城门,巡城兵马司协助捉拿!”

仙灵寂静的夜晚因为这句话掀起无数风浪,就像漫天雨丝落入水中,泛起涟漪阵阵。

公孙无忧前十几年人生中从没有这么慌乱过,他乔装打扮跟着玄鸿国师一起骑马出逃,身后是连绵不绝的追兵,冰凉的雨水冷冷打在脸上,让他连看清东西都困难,惊慌失措问道:

“国师!你不是说帝君已经收了剑宗心法同意放我归国吗,为什么要逃跑?!”

“殿下糊涂啊!帝君一向心狠手辣,又怎么会真的放您回去,那不过是为了让他放下戒心的权宜之计!微臣已与东郦商量好了,东城门集合一起杀出去,只要到了渡口便有人接应,老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救您归国!”

玄鸿神色紧绷,一边注意着御林军有没有追来,一边带着公孙无忧策马朝东城门疾驰而去,数百名死士将他们保护在中间,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血战。

东郦使臣已经在城门附近埋伏了许久,眼见他们到来,柳王爷连忙带人迎了上去,大雨瓢泼,他们浑身都被雨水浇得湿透,声音难掩焦急:“快走!再过一盏茶的时间城门就换值了,我的人就帮不上什么忙了!”

柳王爷在仙灵提前布下了一枚藏得极深的棋子,现如今是值守东城门的小将,等会儿混战的时候对方会偷偷打开城门放他们离开,如果错过换值时间,再想逃就难了!

玄鸿命身后众人分出数匹快马给东郦的人:“柳王爷,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动手,先护送两位太子出城要紧,追兵已经快跟上来了!”

柳阙丹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跟在柳王爷身后,神色沉凝,却还算镇定。

公孙无忧看着玄鸿视死如归的脸色,隐隐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死很多人,而其中或许就包括看着他长大的国师爷爷,慌张道:

“国师,我……我不走了好不好,我就在仙灵待三年,三年后再回去……”

“殿下说什么糊涂话!现如今国君病重不起,朝堂内忧外患,如何能等三年啊!”

玄鸿重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对柳王爷咬牙道:“等会儿追兵过来,我必拼尽全力阻拦,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还望王爷多多看顾无忧太子,平安护送他到渡口!”

在江山社稷面前,无论多么惊才绝艳的人仿佛都只能成为一根轻飘的鸿毛,无论是玄鸿还是柳王爷,又或者那些没有名姓的死士。

他们都是国之栋梁,是天下有数的聪明人,可聪明人往往做的都是傻事,就像忠臣良将大多不得善终。

这一夜,仙灵王都杀声震天。

这一夜,整座皇城都在风雨飘摇中。

这一夜,初春三月的桃花飘落青石街巷,又被地上的鲜血染红。

公孙无忧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逃出王都的了,只记得四周刀光剑影,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血腥味和惨叫声,那些护卫拼死断后,终于杀出一条血路。

残余的人马朝着郊外逃去,然而后方的追兵却越来越多。贺剑霜率领龙泉司穷追不舍,马蹄踏过泥泞的路面,厉声喊道:

“给我追!陛下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都不许放过!”

他语罢在雨幕中张弓搭箭,对准玄鸿的后背射去,一箭将对方射下了马背。

“国师!”

公孙无忧见状大喊一声,立刻翻身下马将他扶了起来,脸上湿漉漉一片,早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雨,慌张问道:“国师,你没事吧!”

“吁!”

柳阙丹勒停缰绳厉声道:“无忧!快走!贺剑霜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玄鸿拼着一口气攥住自己的佩剑,撑着地面摇摇晃晃站起了身,他浑身是血,一把推开公孙无忧:“殿下快走!老臣来断后!”

“不!我不走!国师,我不走了,我回去向帝君请罪,求他给你治伤好不好!呜呜呜呜……”

公孙无忧哭得撕心裂肺,却被柳王爷的人硬生生拖上马朝着渡口赶去。贺剑霜追赶而来,只见玄鸿一人持剑拦在路边,目光落在对方斑白的鬓发上,冷笑道:“玄鸿,你以为凭你一人之力,便可以拦住我仙灵铁骑吗?”

玄鸿一人一剑守住路口,笑声苍凉:“老夫虽已年迈,却仍提得动剑,贺将军,听闻你乃仙灵第一骁勇之士,老夫亦是天水第一高手,不知今日比试,鹿死谁手?!”

“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贺剑霜的傲气让他不愿与一个身受重伤的老者较量,故而只是命侍卫阻拦,他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不远处逃跑的众人,然而离弦之箭嗖地射出,却忽然被一块不知从何处袭来的碎石击断,咔嚓一声断成了两截。

贺剑霜倏地瞪大眼睛:“谁?!”

头顶的山坡上忽然出现了数不清的黑衣人,他们头戴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手中皆配连弩,数不清的暗器齐刷刷对准龙泉司的人马,威慑之意不言而喻。

副将脸色一变:“不好了正使!他们暗中还有帮手!”

贺剑霜认出这群人就是袭击驿馆的刺客,棱角分明的面庞隐见薄怒,他暴躁丢掉弓箭,铿一声拔出了腰间佩剑,斩断雨丝无数:“给我杀!”

一场大战倏地爆发,龙泉司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却也难敌比雨丝还要密集的暗器,淬了麻药的银针刺进皮肤,不消片刻就令人浑身麻痹。

玄国师不知发生了什么,第一反应就是尽快远离这场混战。他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踉跄逃跑,然而体力耗尽,重重跌落在了泥泞里,恍惚间只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连滚带爬跑来,赫然是去而复返的公孙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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