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嗤笑了一声:“怎么,你不敢?你只要解决巴赫公爵那个老头子,我就扶持你当上家主,怎么样?”
西弗莱瞪大眼睛:“可是……”
三皇子冷声打断道:“别可是,你只告诉我想不想出院?!”
“……”
窗外绿荫繁茂,但虫族没有蝉鸣,所以闷热的夏季没有任何声响,死寂得可怕。
西弗莱出院那天是司机来接的,他独自坐在飞行器后座,蓝色的眼眸因为充血显得有些可怖,整只虫落入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就像一团黑色的雾气。
西弗莱手里捏着一管拇指粗细的玻璃瓶药剂,声音沙哑的问道:“爷爷在家吗?”
司机总觉得西弗莱现在的样子有些可怕,尤其是那双血丝遍布的蓝眼睛,比起厉鬼也不差什么,胆战心惊的回答道:“在……在家。”
西弗莱眼中阴沉的恨意几欲凝成实质:“那路德维希和安珀呢?”
他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地叫过路德维希,一直是哥哥、哥哥的称呼。
明明是盛夏,司机却觉得后背寒气四溢,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路德维希少将和安珀阁下马上就要举办婚礼了,他们正在忙着挑选礼服和布置场地,所以最近不在老宅。”
“……”
西弗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阴恻恻的道:“开快点,我想早点回去。”
暗杀者只有完成一百个任务才能彻底终止这种无休无止的日子,当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当前世界就是他们要留下来生活的地方。尽管西弗莱不喜欢虫族这种破地方,也相当不满意系统给他分配的性别,但他如果能夺得路德维希的气运,这一生将会站在山巅,过得无比风光。
只要杀了巴赫公爵,他就可以当上兰伊家族的族长,到时候路德维希和安珀都会任他拿捏,就算完不成任务,他也必须要这两个人给他陪葬!
西弗莱抬眼看向后视镜,他原本纯正的蓝眸正在逐渐消失,瞳色越来越暗,这就是夺取气运带来的反噬,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飞行器缓缓降落在老宅,司机完成接送任务就离开了,西弗莱推门走进大厅,却发现房间里面静悄悄的,上楼一看,才发现巴赫公爵正躺在房间里面午睡,床头柜上还放着一堆小山似的请柬样品,显然正在为安珀和路德维希的婚礼做准备。
西弗莱气得浑身发抖,他这段时间一直饱受生死折磨,路德维希他们却岁月静好地准备结婚,心中怎么能不恨。
他睨着巴赫公爵略显苍老的面容,无声咬牙,哆哆嗦嗦从口袋里拿出了注射器,三皇子说这种药剂会造成心衰猝死的假象,再加上巴赫公爵本来就年纪大了,绝对不会有虫怀疑的。
西弗莱杀过无数人,注射起药剂来驾轻就熟,他悄悄掀开被子,露出巴赫公爵血管清晰的手,将针管里的空气往外推了一些,然后缓缓靠近手臂内侧€€€€
“砰!”
针尖快要刺入皮肤的时候,不知从哪儿飞出一口石头,直接将注射器击落在地。西弗莱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原本躺在床上午睡的巴赫公爵忽然睁眼,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神情震怒:“你这个畜生!居然真的想害我!!”
“爷爷?!”
西弗莱一瞬间慌了神,就在他眼神一狠,准备一不做二不休掐死巴赫公爵时,只听地板穿来一声闷响,安珀忽然从外面的窗户翻了进来,他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仍是那副从容不迫的讨厌的讨厌样子,慢条斯理道:
“西弗莱,好久不见,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出院。”
西弗莱瞪大眼睛,看了看巴赫公爵,又看了看安珀:“你们串通好的来对付我?!”
巴赫公爵将他重重甩到地上,气得胸膛起伏不定,更多的却是失望:“安珀阁下说你包藏祸心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西弗莱,谁给你的胆子去害方云阁下?!谁给你的胆子来害我?!你已经拥有这么多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对西弗莱的疼爱虽然不如路德维希,但也替对方铺好了所有道路,现在西弗莱仅仅为了家主之位就要勾结害他,怎么能不叫虫失望?!
“我拥有得多?”
西弗莱闻言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冷笑道:“我如果拥有得多,你怎么不把家主的位置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从小到大你最疼的就是路德维希,你为了让他接管家族,一直严格管教,对我就放任自流,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骗我!”
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把注射器藏进口袋,将液体飞速挤出,掰弯针头,然后转身夺门而出€€€€
西弗莱动手的时候就关掉了家里所有的监控,而且他并没有注射成功,就算被发现了也是死无对证,只要现在赶紧去找三皇子想办法,未必没有转圜的机会!
西弗莱想的很美好,然而刚刚逃出房间,他的耳畔就陡然传来一声枪响,紧接着右膝一麻,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疼得脸色煞白。
路德维希不知何时守在了门外,他懒懒背靠着墙壁,垂眸把玩手中的光能枪,眼底一片淡漠,这幅情景怎么看都有些似曾相识:
“西弗莱,好久不见,怎么看见我就跑呢,嗯?”
路德维希语罢笑着晃了晃手中的枪,冰凉的视线落在西弗莱鲜血直冒的右腿上,像毒蛇一样缓慢攀爬而过,怎么看怎么危险:“真是抱歉,我的枪有些走火,又不小心误伤到你了。”
西弗莱脸色苍白,因为他清楚看见了路德维希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夺取了对方气运的缘故,每每对上路德维希,他总有种说不出的战栗和惊恐。
第114章 牢狱
西弗莱或许一辈子都想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儿,明明他已经夺了路德维希的气运,明明他有系统加持,明明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就像下棋一样,一步错,步步错,到最后已经回不了头了。
星际监狱其实并不像外面说的那么执法森严,负二楼单独划分了一片区域,不归审讯部管,换句话说,就算有囚犯被活生生打死了,也不会有任何消息传出去。
西弗莱自从那天被路德维希一枪打中膝盖,关在私狱里整整三天都没有接受过任何治疗,只能眼睁睁看着伤口化脓腐烂。他所处的监牢四面封闭,伸手不见五指,静得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西弗莱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监狱里待了多久,极致的困倦与惊恐让他犹如惊弓之鸟,根本无法入睡,饥饿蚕食着痉挛的胃部,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
他到底待了多久?
三天?十天?半个月?
西弗莱生平第一次知道度日如年是什么感觉,系统技能带来的反噬让他的大脑变得浑浑噩噩,根本无法思考。他双手攥住栏杆,拼命撞头,发出砰砰砰的嗡鸣声,歇斯底里喊道:“路德维希!你出来!我知道你能看见我!!”
西弗莱双目猩红,在黑夜中就像恶鬼一样,气得浑身发抖:“你有本事就给我一个痛快的!别当缩头乌龟!听见了吗?你这个缩头乌龟!!”
他骂尽了这辈子最难听的脏话,然而因为太久没吃饭,嗓子都喊破了,力气也没了,从破口大骂到跪地痛哭不过两个小时而已。
西弗莱哀哀戚戚道:“哥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害爷爷的,我们毕竟是亲兄弟,给我一个机会,放我出去好不好?”
“我不求别的,我只想亲口给爷爷道歉,你想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监控画面里,西弗莱哭得撕心裂肺,如果忽略他前面不堪入耳的诅咒痛骂,看起来倒真有几分情真意切。
路德维希面无表情凝视着屏幕,琥珀色的眼眸在屏幕光影下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幽蓝,片刻后,他看够了戏,终于从椅子上懒懒起身,戴好军帽去了负二楼。
“哒……哒……”
因为监狱格外寂静的缘故,任何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被无限放大,西弗莱敏锐听出这是军靴落地的声音,瞬间拖着伤腿从地上爬了起来,激动喊道:“路德维希!是你吗?!哥哥,哥哥,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我知道错了!”
四周太黑,西弗莱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他只感觉那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在自己面前缓缓停住了,“啪”的一声响,头顶亮起了一盏照明灯,光线微弱,却险些把西弗莱的眼睛刺瞎。
“啊!!”
西弗莱捂着眼睛痛叫一声,踉跄倒在了地上,他艰难睁开眼睛适应光线,却见牢门外间站着一抹熟悉的军装身影,对方眼眸半掀,高挺的鼻梁在灯光下打出一片蝶翼般的阴影,下颌瘦削,紧紧皱起的眉头在灯光下无所遁形,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
“嘘,很吵。”
西弗莱刚才还拼了命想出去,现在一看见路德维希那张脸,忽然什么话都憋不出来了。他捂着化脓发肿的膝盖,额头冷汗涔涔:“路德维希……放过我吧……你忘了吗,我们是亲兄弟啊……”
路德维希用指纹打开牢门,迈步走了进去,他闻到空气中飘散的伤口腐臭味,面色没有丝毫起伏:“西弗莱,我当然没忘记我们是亲兄弟,否则我今天怎么会过来呢?”
西弗莱闻言心中一喜,连滚带爬跑了过去,手腕上的银铐哗啦作响:“你愿意放过我了是不是?你真的肯放过我了是不是?”
路德维希不语,看起来似乎是默认了。
西弗莱经过这段时间的关押,脑子已经完全陷入了混乱状态,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顾不得化脓的右腿,踉踉跄跄起身就往外走,但没想到身后忽然袭来一阵劲风,整个人被重重掀翻在地。
“砰€€€€!”
一声闷响,尘埃四溅。
西弗莱痛哼一声,带着手铐的双手被一只黑色的军靴牢牢踩住,再往上看去,是路德维希那张居高临下的脸,对方缓缓倾身蹲下,微不可察挑了挑眉,似乎是想不明白西弗莱怎么会这么天真。
“放了你?”
路德维希似笑非笑反问道:“我放了你,谁来放过我和安珀呢?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的心中其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因为西弗莱的脑袋真的光洁平滑,丝毫没有中枪的迹象,他当初的那一枪明明正中眉心,对方居然又活生生回到了帝都。
西弗莱也发现自己有些天真了,他剧烈挣扎起来,脸色难看地质问道:“路德维希!你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就算我想害爷爷,也只是未遂而已,法庭根本不会判得多严重!”
他行恶事的时候高举屠刀,如今惩罚降临,却想起了法律与公正。
路德维希没有言语,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注射器,他按住西弗莱的右手,将冰凉的液体缓缓推进去,声音低沉:“就算爷爷不追究,你谋害那只名叫方云的雄虫总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我可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放过你。”
西弗莱闻言难掩慌张:“你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
路德维希唇角微勾:“当然是好东西。”
西弗莱有心挣扎,却怎么也使不出力气,他只感觉眼前的景象都颠倒了过来,晕乎乎的犯恶心。路德维希见状拿出一个小喷瓶在他面前喷了喷,甜腻的香味丝丝缕缕侵入鼻腔,仿佛要钻进脑子里。
“安珀……”
路德维希忽然低声吐出了这两个字,显得有些没头没脑,西弗莱的瞳孔缓缓收缩成针尖状,就像被蛊惑了似的,跟着喃喃念道:“安珀?”
“对,安珀。”
路德维希又重复了一遍,这才起身离开,他在黑暗的监牢中待了太久,骤然出来被走廊光线刺得眯了眯眼睛,在外面等候多时的副官见状连忙上前,递过来一份纸质公文道:“少将,按照规定我们最多只能扣押西弗莱三天,三皇子已经给检察官那边打了招呼,上面施加压力,再不释放他恐怕会引起非议。”
路德维希接过公文,直接在释放令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淡淡挑眉道:“我没说不放,把他转到普通牢房吧,方云阁下已经向军方报案,刑讯审问的时候西弗莱总不能不出面。”
哪怕早就听说了实情,副官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西弗莱到底为什么要去害方云阁下,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枪毙的死罪吗?!”
路德维希闻言伸手抬了抬帽檐,看向远处烈阳高悬的天空,意味深长道:“可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自寻死路的蠢货。”
很快,一则爆炸性新闻就在帝都飞快传开了,黑鹰军团唯二的雄虫成员方云忽然向军部报案,自称在作战过程中受到西弗莱的欺骗与谋害,被对方往身体里植入了四十几颗微型炸弹,请求军方严审还他一个公道。
消息一经传出,惊动了帝都所有高层,暂且不说雌虫谋害雄虫这件事有多么不可思议,单论之前方云和西弗莱海誓山盟传得满城皆知,一扭头忽然变成仇敌,就足够城里的居民吃半年瓜了。
西弗莱好不容易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被放出来,随即又接受了一番严厉的刑讯审问,他被路德维希注射完那管不知名的药剂后,整个人就变得浑浑噩噩,什么实话都往外吐,连当初指使方云给安珀酒里下毒的事都说了出来。
负责审讯的警员越问越心惊,他们这辈子都没碰上过这么大的案子,尤其里面还牵扯到了三皇子,当相关文件递交给军部高层审核后,经过多方面的考虑,西弗莱直接被判了一百光鞭加终身囚禁荒星的酷刑。
死刑其实不是最可怕的,一辈子在荒星受苦才是折磨。
当三皇子得知西弗莱把自己指使他毒害巴赫公爵的事情抖搂出来时,脸色怎一个难看了得,缓缓吐出一口气道:“西弗莱啊西弗莱,你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反过来攀咬本殿下一口,真是死不足惜……”
哈提总管担忧道:“殿下,听说西弗莱一直吵着要见您,会不会把您给牵扯进去?”
三皇子刚好用餐完毕,他闻言抽出手帕擦了擦指尖,冷笑一声道:“军部没这个胆子,就算虫帝知道了也只会压下来,不过西弗莱那张嘴实在惹祸,必须想办法让他闭上,他不是想见我吗,准备好飞行器,我要去军部一趟。”
今天恰好是两个月暗杀期的最后一天,系统嗡鸣的提示音在西弗莱脑海中不断回响,几欲把他逼得疯魔。他蹲坐在监牢里面,双手痛苦抱头,原本蔚蓝色的眼眸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种浑浊的棕色。
【警告!任务期限仅剩六小时53分!】
【警告!任务期限仅剩六小时52分!】
【警告!任务期限仅剩六小时51分!】
“闭嘴!吵死了!”
西弗莱歇斯底里出声,又开始疯狂拽栏杆:“我要见三皇子!你们听见了吗?!我要见三皇子!”
只要见到三皇子,对方一定可以想办法救他出去,到时候再杀了安珀,任务就可以完成了!
西弗莱神情疯癫,阴恻恻的渗人,他还有一张同归于尽卡牌没有用,就算自己活不下来,也一定要安珀陪葬!
另外一边,三皇子努尔曼已经抵达了军部,好巧不巧,负责接待的军雌恰好是路德维希,他们两个虽然面上都带着笑意,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微妙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