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卯卯下意识地在程听言偏头看来的第一时间勾起了有些紧绷的嘴角，脸颊僵硬的胖肉肉强制挤动出了微笑的模样, 迈着硬邦邦的步子迎向了那愣了一下与旁边低语一句就急急往自己这边来的程听言。
之前撞掉了女儿买给言言的糖葫芦，不得不折返去再买一次的卫承礼，紧赶慢赶，还是落后了大部队几步才到，错过了之前言言给别的小姑娘擦眼泪的那一幕。举着糖葫芦的卫承礼刚到，就看到前面自家软乎乎的小胖团子，像是在自己没跟着的那几分钟里被紧急速冻过一般，整只由内而外地透着股被速冻过的僵硬，往言言那儿走的时候居然还是同手同脚的……小机器人一样。
“卯……”卫承礼扬声想提醒某只小冻团子买给言言的糖葫芦新鲜运达了，可刚一字出口，声儿还没全扬上去呢，小腿就被击打了一下。
“嘘。”何荣正用拐杖多制止了卫承礼两下，才压低声音道，“卯卯刚才看到言言给别的小孩儿擦眼泪呢，都气得不理人了，你可别刺激她。”
“啧……”卫承礼为自己错过的一幕扼腕长叹，只眼珠一转，又轻轻移了步子，从旁边开始向着两小只包抄过去。
同手同脚的速冻小机器人，哪儿快得过展了筋骨又有几分急切的程听言。一个走一步的功夫，另一个都能跨个三四大步。本是隔着好长一段距离的，可待两人相聚，离何荣正他们也没几步远。
“卯卯，你怎么来了？”程听言瞅着面前几天不见好像有点儿不一样了的小胖兔兔，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纸巾，又无意识地把手往后背了背。
“我就突然想来看看，我是不是打搅你了……”卫卯卯心里念叨着要大方，可不知道为什么，话一出口，就好像不太像那个大方的味儿。
“没有，没有……”程听言想要摆手，可手刚往前，眼角的余光就瞅着了捏着的那抹白，顿时僵了一下又缩了回去，嘴角扯了一下笑道，“过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啊，我可以去接你们，这里挺难找的。”
“要是你不方便，我们就自己附近转转，你先忙你的。”卫卯卯砸吧着嘴里糖葫芦的味儿，努力继续说得体的话。
“方便的，我正好休息呢。还有一场拍一下，今天上午就没事了，我带你们去吃饭啊。”程听言这会儿感觉出来自己背手的动作有些刻意了，开始悄悄把往后缩的手努力自然地垂回来。
“你要有事你就先忙你的嘛，我们自己没事的。”卫卯卯试图展现二十几岁的成熟和体贴，可只有五岁的乌溜溜的小眼睛却是忍不住地往程听言身后的那小姑娘那儿瞅了一眼。
言言肯定和那小姑娘挺好了，过来找自己之前还那么温柔地低头和那小姑娘不知道说了句啥……就，挺好的，挺好的……
裹在羽绒服里的小胖兔兔圆溜溜的，脑袋上还顶了个粉色的兔耳帽，两毛线兔耳软哒哒地垂在小胖兔兔头上，就……有种可爱到犯规的感觉。
可可爱爱的小胖兔兔，没怎么掩饰地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程听言有些不自然地把手里的纸巾又攥了攥好，也是猜到了这些客套的拉锯话语源自何处了。果然，小胖兔兔看到了……
明明只是安慰了一下别的小朋友，在拍综艺那会儿她们还一起安慰过其他好几个小朋友呢，道理是这样没错，但是程听言莫名就有点……虚虚的。
“那是赵彤……我们一起拍戏的。”程听言侧了侧身，微抬了一下手，指了一下已经往远处聚集的工作人员那儿走了很远了的小姑娘，“她在剧里演一个经常会捣乱的小姑娘。”
“哦哦，同事。”卫卯卯把表情切换到理解，拼命点头，“你们是同事。”嗯？怎么又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是不是有点茶茶的……
“……”程听言轻咳了一声，“就是，她刚才哭了，我就给她拿了点纸……”啧，话是实话，怎么感觉这么说又有点欲盖弥彰。
“嗯嗯，言言最好了！”卫卯卯在理解上加了点赞同，继续点头，又弱弱道，“那她现在好了吗？你要不要再去陪陪她？”
“行了，一个拼命解释，一个拼命假装理解，你们两拍偶像剧呢？”蹲在旁边杂物堆后面偷听了一会儿的卫承礼实在听不下去了，都酸溜溜的什么啊，他没吃糖葫芦都觉得滋溜牙。
两个小的被从旁边杂物堆后面突然蹦出来的卫承礼吓了一跳，一时愣了一下，就一个被塞了糖葫芦，一个被揉了脑袋。
到底还是被那话踩了一脚的卫卯卯先反应过来了，啪地一下就打掉了正在揉自己脑袋的手。
“你！你说谁拼命假装理解！”卫卯卯胖胖的小脸一下子通红通红，上去就给了卫承礼一个膝跳反应。
“你，就是你。你们两个加起来才几岁啊，有话好好说啊。你明明想言言陪你，还让言言去陪别的小朋友，不是假装么。还有你，言言，手里捏着啥呢，老往后面揣，手都要折了……诶，诶诶诶……别……老婆别……”正在给两个小的好好上坦诚课的卫承礼，话刚开个头呢，就被杀过来的章诗兰揪着胳膊的软肉揪走了。
本在后面依稀也听着了点儿，想着要不要去给开始尬聊的两个宝和一和稀泥的何荣正看了一眼嗷嗷叫着被女儿揪走的女婿，心有余悸地默默把轮椅往后倒了倒，远离了那两只难得隔着能有一臂距离说了半天话的宝宝。
不过，赵彤？何荣正微皱了眉，遥望向远处已经看不清眉目的那个小姑娘，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啊……
无关人士或被迫或自愿地远了，场中又只剩了两只宝。
被嘴快的卫承礼粗鲁地直接砸了纸窗户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程听言刚有些虚地下意识地想挪开目光，就看到了小胖兔兔正在偷偷咬嘴唇。
理论上没问题的事情，实际上可能就像卫承礼说的那样吧……
二十几岁的人了，遇着了点儿事儿就该立刻解决啊，藏什么藏，又不是干了坏事……程听言向前走了两步，消灭了两人间不该存在的那一臂之距。
“赵彤的事情有点复杂，也有些还没确定的事情，我本来想这边解决完了，回去再和你说的。”四周无闲人，不过程听言还是压低了些声音，凑在小胖兔兔耳边轻轻道，“施导和我怀疑，赵彤有情绪方面的问题，就是抑郁，你知道什么是抑郁吗？嗯……就是情绪很不稳定，很容易心情低落，对什么事情都没有兴趣，还会疏远别人拒绝交流……”
“啊？”卫卯卯差点没跟上程听言的话，瞪圆了眼睛下意识道，“可是她看起来也很小啊。咳……我看到电视里会那样的是大一点的人啊。”
“嗯，她是挺小的，六岁。但是这个病，施导说小孩子也会得的。对了，赵彤参加过《宝宝去哪儿》第二季，施导原来就认识她。”程听言说着，伸手勾了勾小胖兔爪，把软乎乎的小手捏到了手里，原本因为话题有些沉重了的心便因着这软软的手感，又浮起来了些，“不过现在还没确定，她家长有点不信这个。赵彤有个姐姐叫赵灿，《宝宝去哪儿》第二季的时候，本来妈妈要去的那几天也会带赵灿去的。但是节目组的人过去的时候，赵灿没同意，还说节目里的亲情都是虚情假意，要她去她就去跳楼……施导后来给过那家人儿童心理咨询师，嗯……就是可以看小孩子情绪问题的医生的联系方式。但是他们好像没带赵灿去看过。”
“一家两个孩子情绪都有问题吗？”卫卯卯脸上红意褪去，正色道，“那她们家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程听言捏了捏小胖爪：“施导也这么认为，当年给的是儿童心理咨询师的联系方式，其实是想让那个咨询师的丈夫看看她们爸妈。不过他们最后也没带赵灿去。这次赵彤拍戏的时候，状态挺不好的，情绪也不对……施导暗示了两次，他们自己觉得没问题，他也不好逼他们带孩子看医生。施导就想着请那个咨询师朋友来看看，要真的是有问题，肯定不能就这么拖下去的。不过人还没来，戏还要拍，赵彤哭的时候，我就安慰一下……要不让她一直沉浸在那个情绪里，也不好。”
“对，是不好。”卫卯卯反抓住程听言的手，“言言最好了！”
软软糯糯的声音，是坚定是真挚。
程听言看着那圆溜溜的眼眸中熟悉的热意，心中一软。
是了，这就是她可可爱爱的小胖兔兔，在大事面前，总是会将小细节上的小别扭抛掉的小胖兔兔。
“卯卯，看……”程听言弯了眉眼，对着小胖兔兔展开了自己一直攥着的左手，露出了里面已经被捏成团了的纸巾，“这是别的小朋友哭的时候用的纸巾。”
卫卯卯：“？？？”
“这个……”程听言把手上的糖葫芦先塞给了小胖兔兔拿着，然后右手捞起挂在繁复古装腰间的荷包，努力单手抽开了荷包口拉出了里面的手绢，在小胖兔兔面前抖了抖，笑道，“这是我们卯卯哭的时候用的手绢~~~”
刚因为听到大事消下去的热意，腾地一下又窜上了脸颊，卫卯卯胖爪捂脸，小小的脑袋无能狂摇：“我不哭的！不哭的！我五岁了我不哭！”
“嗯嗯，那这是给我们五岁的卯卯擦口水用的手绢。”程听言笑眯眯，“只给我们卯卯擦~~~”
卫卯卯：“……”
好像被哄到了，又好像哪里不太对……
第201章
话一说开, 天地立宽。
香喷喷的小手绢往脸上一糊，之前看着了点儿啥就忘得差不多了。
被媳妇好好教育了一顿的卫承礼看着前面手拉手走远的两只小宝宝，委屈嘟囔：“还得是我, 要不她们得别扭到明天！”
话音未落, 拐棍就到。
“爸！怎么又打我！”卫承礼不怎么灵活地跳开, 气道。
“那个赵彤是干什么的？”何荣正觉得自己老了, 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又想不起来, 怪难受的。
卫承礼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干什么的？小演员？”
“哼，打的就是你，什么都不知道。”何荣正嫌弃地用拐杖又轻敲了卫承礼一记, 然后转动轮椅跟上了前面又开开心心黏糊在一起了的两只小宝宝。
卫承礼：“……”
为了节约时间成本, 这部剧在片场是分AB组拍摄的。程听言这边的幼年组是B组, 这会儿拍的都是主配角小时候的戏，施定山也在这边儿, 见到言言拉着只圆滚滚的小胖卯过来，一下子乐了。
“小卯卯~~~”施定山笑眯眯揪毛线兔耳朵, “来看言言拍戏啊, 正好下一场要上威亚了, 来看我们小言言起飞啊~~”
这么会儿功夫，程听言还没和卫卯卯说完赵家的事呢, 就被工作人员招去穿戴威亚了。其他几人被施定山招呼着在外场找了个地方坐下, 就等言言拍完这场一起去吃饭。
“先说明啊，是卯卯要给言言一个惊喜，我才没在群里说的我们要来的, 别一会儿踢我出群。”卫承礼之前说是说不爱和晚三天拉他进群的施定山秦思朝玩儿了，来了又没忘了第一时间哼哼着解释了一句。
“干啥, 咋小孩儿一样的，我是那种人么。”施定山没好气地拍了卫承礼一下。
“对了，那个赵彤和言言在片场玩儿得很好吗？她是常跑片场的小演员吗？看着眼生。”卫承礼为了家里的老老小小，二连问。
“还行，言言也是为了……哎，反正赵彤的事儿有点复杂，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和你说。”附近来来往往都是工作人员，赵彤的爸妈也在不远的地方，施定山压低了声音含糊回了一句，又有些不满道，“你怎么回事呢，不看我拍的综艺么，她参加了《宝宝去哪儿》第二季的啊。”
“哦哦，卯卯爱看第一季，我们家之前只循环播第一季来着。”卫承礼毫不犹豫地推出挡箭宝，又转头凑过去对另一边轮椅上的何荣正转述道，“爸，那赵彤是……”
“听到了，玩你自己的去。”何荣正推开卫承礼的脸，他听到了，也想起来了。
原来是她……
说是看言言拍戏，几人都是外人，其实离得挺远，听不到那边的台词，只能看到言言和另外几个小朋友被威亚吊了起来，穿着仙仙的古装在半空飞来飞去的。
“卯卯，要靠近点看吗？”施定山瞅着某只蜗牛一样的慢慢越挪越前去了的小胖宝，笑着友好建议道，“我带你去前面点看？”
“不了不了。”正在仰头沉浸在从半空找言言的卫卯卯被叫清醒了，回头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看得移位了，赶紧扭扭扭地倒带退了回来。
“哈哈哈，卯卯是第一次看到吊威亚吧，小姐姐小哥哥们是不是飞得特别好，我们卯卯是不是也想试试？”卫承礼被扭扭胖团逗笑。只刚开罪过小臭团子的人并没有得到一丝丝的回应，只有一个圆滚滚的背影。
卫承礼眼珠一转，又道，“嗯，我来看看哈，哪个飞得最好啊，那个穿白衣服的小男孩好像飞得不错呢，啊，那个黄衣服的小姑娘也飞得很好哦，好像是飞得最好的哦~~~”
“言言飞得才最好！”胖团迅速转身，叉腰鼓脸脸，“臭爸爸！”
逗娃成功的卫承礼嘿嘿一笑，不过眼见着小臭团子就要气炸，也不敢再逗下去，只老实顺着点头赞同了小臭团子的话。
不过……
卫承礼眯眼看向远方，的确哈言言学了武术就是不一样，真是又稳又自然，一眼看过去就是飞得最好的一个。
可程听言飞得再好，来来回回差不多的姿势看了三四次，便是卫卯卯也觉出不对了。
“施伯伯，他们是不是重拍了？”不大确定的卫卯卯靠近施定山，抬头问道。
“好像是……”施定山站了起来，抬手抵额遥望道，“好像NG了。”
“NG就是没达到最佳镜头，要重新拍一次。”今天开罪了太多次小臭团子的卫承礼友好靠近。
然后……被无情推开。
看到远处那些小演员好像被什么人喊着聚到一起，却又看不清楚的卫卯卯拉了一下施定山的裤腿：“伯伯，他们干嘛呢？”
“我举起来你自己看哈。”施定山搓了搓手，插住小胖宝的胳肢窝，抬……抬……举……
施定山喘着气低头看了一眼最高只能举到胸前的小胖宝，尴尬地扯了一下嘴角：“这么高够高么？能看么？”
“……”卫卯卯默默转头，看向了旁边被忽视已久的卫承礼。
被小胖团子用目光点名的卫承礼瞥了一下左边不太行的施定山，又瞅了一眼右边轮椅上的何荣正，挺了一下腰，骄傲伸手：“来，爸爸举哈！”
被炫耀到了的何荣正敏捷地在卫承礼接到小胖宝之前用拐杖好好地敲了他一下。
站到卫承礼肩膀上的卫卯卯总算是看到了远处的情况。
嗯……一群小萝卜头凑在一处，就一个水绿色的萝卜头被单独提了出来。
刚才那个赵彤，就是水绿色的吧……
说是上午就剩一场戏，拍完了就能走。但是这场戏NG了七八次，到最后拍完都快过午饭点了……
站得高高的卫卯卯一眼就看出来，那领着程听言往他们这儿走的，就是抓着赵彤训话了好几次的那个阿姨。
“来小卫，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方可艺方导，最拿手就是仙侠剧，去年那个爆款《万江山》就是她拍的。”施定山一把拉过刚把肩上胖宝卸下的卫承礼，又对来人笑着开始介绍卫承礼。
方可艺也是看过《宝宝去哪儿》第三季的，话题一带，几人一下就聊上了。
大人们叽里咕噜说着话，旁边程听言也开始给她的小胖兔兔介绍周边的好吃的：“镇上都是农家菜馆多，菜很新鲜，后院拔出来前面就炒了。我们来的那天吃了一家离这儿还挺近，排骨和冬笋都很鲜香。听说还有一家好吃的远一点……”
正说着呢，旁边方可艺突然弯腰：“去远的那家。”
程听言：“？？？”
“好言言，让我去远点的地方放松一下哈，那家地锅鸡可好吃呢。”方可艺伸手揉了一下程听言的脑袋，直起腰就对施定山叹了老长一口气，压低了声音道，“真的不行了，再这么搞下去我得憋死，老钱还能不能来了？现在这情况，她来也没什么用了吧，还能当场把人治好啊？不行了，我的奶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