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要按方可艺刚吃完饭那会儿的想法……换人的事她本就有些难开口，又到了不得不开口的时候，现在赵彤自己想走，挺好的。但是，谁让她眼睛那么大，一不小心就又看上了一个呢……少不得还得和这家人周旋一二。
方可艺叹了口气，掏出手机迅速按了几下，便跟着赵彤爸妈进去了。
有的时候吧，人真的不能吃太饱。不然血液都往胃里走了，脑子跟不上，难免会短暂降智。
程听言不大的卧室里，五大四小挤挤挨挨，面面相觑。
塞的……真的有点满……
何荣正在走和不走之间摇摆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坐到了唯一的凳子上，然后把轮椅折叠起来，给大家留出了多一点的空间。最后进门的刘茗更是小心挪动，索性半个人塞进了洗手间里。
施定山看了一眼手机上方可艺刚发来的信息，有些意外的挑了一下眉，而后看向了进门之后突然好像变乖了好多的赵灿：“那个……赵灿小朋友是吧，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赵灿看了一眼一旁挤挤挨挨在床边坐着了的程听言和卫卯卯，然后点了点头。
“就是哈，我是《宝宝去哪儿》第二季的导演哈，你妹妹参加那节目的时候，我们曾经邀请你一起来拍几天，但是你拒绝了。我能问问你真实的原因吗？是像你当时说的那样，觉得那样拍……嗯，就是虚情假意没意思呢？还是你不太想被镜头拍呢？又或者你只是想要反抗父母，但凡他们想做的你都不想呢？”施定山硬着头皮假设完了。
“都有。”赵灿的回答简洁又迅速，然后又看了床边的两小只一眼。
施定山指尖敲了敲手机，思考了一下，直接问道：“那我再问一个哈，要是现在还有人找你，拍个什么，比如说电视剧啊，嗯……之类的啊，你还会拒绝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施定山，其中的震惊，不比之前听何荣正说破两个小姑娘身份时的少。
这次，赵灿没有立刻作答，又看向了程听言和卫卯卯。就在施定山犹豫是不是该有所引导时，人开口了。
“钱多吗？钱能直接给我，不给我爸妈吗？”赵灿二连问。
“……”施定山眨了眨眼，“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务实了吗？”
话音未落，施定山就见赵灿似有些心虚的目光又开始往言言卯卯那边飘。
“我说你……”施定山忍不住开口，话刚起头，却是被更忍不住的人截了去。
“你为什么老看我们家卯卯和言言？”何荣正投向赵灿的目光隐隐含了几分锐利，“说起来，去年年初你带着你妹妹是逃学去的言言学校那边吧？”
何荣正的问题有些犀利，章诗兰在一旁看着那姐妹两似开始有些不安的模样，心有不忍地拉了一下老父亲的衣袖。只这回，却没能止住老父亲的发挥。
“为什么要逃学呢？为什么又正好去了言言的学校呢？”何荣正按住女儿的手，坚持再次发问。若当初他是觉得事有巧合，可现在看赵灿她们的表现，分明是对卯卯言言有着特别的关注。那……当初那事儿，还能是巧合吗？
何荣正连连发问，本也没想听着什么真相，只是像压力测试，想先看看她们的反应，事实如何他自会再找人去查。
不过何荣正没想到，他敢问，人还真敢答。
“那天……我们就是去看她们的……”赵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然后坚定地抬起了头，明亮如鹰的双眸看向了程听言和卫卯卯，“我们，想去看看很厉害的你们！我们也想像你们那么厉害！像你们那样懂很多很多的道理！”
程听言：“……”
卫卯卯：“……”
何荣正：“……”
施定山默默举起了手：“请问，是什么道理？拍戏的钱直接打给你不要打给你爸妈那种道理吗？啊……难怪刚才听起来有点耳熟……”
“嗯，不止这个。”赵灿挺直了腰杆，“我还知道了，妹妹去参加节目去拍广告，挣钱了。爸爸妈妈不工作，只是陪妹妹，他们没挣钱！我以前不想去参加节目不想拍戏，他们说我吃白饭，说我不知道他们的辛苦都是骗我的！我吃的喝的用的明明都是妹妹的钱，我不用听爸爸妈妈的话，不用觉得不听话对不起他们！妹妹养我，我只需要养妹妹就可以了！”
卫卯卯：“……”虽然好像哪里不对……
程听言：“……”但是真的有点耳熟……
下一秒，赵灿看向卫卯卯，真诚开口：“谢谢你，让我分清楚了到底是谁在养我！我又该去养谁！”
卫卯卯有些晕眩，弱弱开口：“不，不客气吧……”啊，总觉得好像看到了很大很大的一口锅。
程听言抬手揪了一下小胖兔兔的脖脖肉，轻声低语：“这是从节目里你要挣钱养我延伸出来的知识点吗？厉害了我的小兔兔~~”
床边两人轻声低语，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赵彤却是轻轻拉了一下赵灿的手。“不……不用养我……”
“要的。现在该我挣钱养你了，你需要休息，我就是来带你回去休息的。”赵灿伸手把赵彤一头乖顺的头发揉成了鸟窝，又看向施定山，“这位伯伯，真的有工作吗？”
“呃……可以有吧……”施定山看了一眼还没回复的手机，“那个，如果说哈，就是你妹妹现在这个角色哈。那个赵彤你不要多想，就是……”
“让姐姐演我现在的角色吗？”赵彤一下领会。
“因为你现在的状态……的确有一点，就是有一点不是很贴角色……就是……”施定山想去隔壁把方可艺拉过来，为啥这种难事儿最后砸给他啊！
“我知道，我演的不好。”赵彤有些低落地垂了眼眸。
“不是，你不是演的不好，你是生病了！”赵灿拉了赵彤一把，因为太过用力直接又把人拉了个踉跄。
刚要开始抑郁的赵彤再次被物理打断了读条。
“生病了？”屋中数人同时发问。
“爸爸妈妈说不能说！”赵彤有些着急地制止赵灿。
“切，你管他们，他们天天要上天，你还天天给他们吹上去啊。”赵灿白了赵彤一眼，“女儿有病不治，他们什么爸妈啊。就你天天还爸爸，妈妈……爸妈个鬼。”
赵彤：“……”
“就是心情上的病，我也不懂。彤彤说医生说让她好好休息，天天开心，不要做有压力的事情，吃好喝好坚持运动……少责备多鼓励，还有一定要定期看医生。”赵彤气呼呼揪了一把赵彤的脸，“你少和他们一起，他们天天就知道骂我们这个那个。姑姑说了，给她钱，她就救我们走，不骂我们。”
“姑姑一个打两个……”赵彤小小声，“打不过。”
“打得过，姑姑说给她钱，她能一个打四个。”赵灿信心满满，又看向程听言和卫卯卯。
话至此，每次赵灿看过来，程听言和卫卯卯都有种被强制点名了的哆嗦感。
“我们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没有用，还好姑姑就像他们说的那样，给钱就什么都愿意做。”赵灿的目光定在了程听言的身上，微弯的唇勾起了一抹天真的笑，“谢谢你，让我们学会了找人救我们！”
对这样轮流转的风水程听言也是有些震惊的：“……不，不客气？”
卫卯卯伸出胖爪，戳了一下程听言的腰窝窝，小声嘿嘿：“这次是你~~~”
第203章
在许多人看来, 精神上的疾病似乎要比身体上的疾病低一等，便是谈到情绪问题都会变得敏感，似乎讨论的不是疾病而是侮辱, 便是在现在这信息发达的社会, 也免不了讳疾忌医的事情。
反倒是小朋友们没有顾忌, 只知道有病就要治, 不给治病的就是坏爸坏妈。
对程听言和卫卯卯单方面抱有强烈好感甚至是崇拜的赵灿和赵彤，在程听言的房间里事无不可说。
而隔了一个房间的家长, 那对坏爸妈……赵义松与孙近芬则是支支吾吾说着场面话，兜兜转转半天入不了正题，只努力想着把方可艺忽悠走。
若是平时, 方可艺才不会管这种深入到了家庭内部, 乱七八糟理不清扯还乱的事儿。但是今天没办法, 她因为心软和犹豫已经在赵彤身上浪费太多时间了，如果现在赵灿能上, 她省了再去找别人的时间，还能把进度追回来点。
“我前两天就和你们讨论过, 赵彤有点进不了状态。这个是一个内在精神力很足, 每天就想着干坏事儿的角色, 但是赵彤你们看她这几天都是闷闷的，精气神一点都提不起来, 不开心简直刻在了脸上。我也不是没给她机会, 最近几场戏，大部分的NG都是因为她吧？”方可艺实在受不了赵彤父母的太极，直白开口完了, 又顾及着小朋友，话锋一转, “赵彤认真努力，我是知道的，她现在主要就是整个人的状态，情绪有问题……”
事情总是这样发展的，有些词就像是开关，一旦提及，必有反扑。
“我们赵彤情绪没有问题的，她就是这次进入状态太慢了，可能是这次是寒假又是过年之后……”孙近芬一边打断方可艺的话，一边胳膊肘顶了旁边的赵义松一下。
“就是想玩儿，小孩子嘛。”赵义松对方可艺堆上了友好的笑，“方导你之前也很满意我们彤彤的试戏，说明我们彤彤是可以的，没问题的啊。等她回来，我们会好好说说她，让她收收心好好演的！方导你放心，我们彤彤没问题的！”
夫妻两人一唱一和，话丢得又快又密，直堵得试图再劝他们一次要多关注孩子情绪问题的方可艺不得不暂时闭上了嘴。
不过，礼貌的方可艺插不进话，不代表别人不行。
之前被夫妻二人连拉带拽扯弄回房里，此时靠坐在沙发上的胖妇人呵的一声冷笑，压根不管那两人在嘀嘀咕咕解释什么，直接扬了声：“没问题个屁，医生都说赵彤有抑郁倾向了，你们还在这儿睁着眼睛说瞎话！”
“闭嘴吧你！有你什么事儿！几年加起来见不到几次的亲戚，你懂个什么！”孙近芬来不及阻拦，让赵细妹把话说了，直接炸了毛。
孙近芬真的后悔死了，当初是因为赵彤吃饭吃的少了还经常偷偷哭，她以为孩子身体有什么问题才带她去看医生的。结果也不知道什么垃圾医院，消化科看着看着转到了心理科，还说赵彤抑郁症倾向。早知道不带赵彤去看医生了！以前赵灿在家那么闹腾，都闹腾到要跳楼现在还不是没事！赵彤这么乖，才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抑郁，垃圾医院就知道骗钱！孩子也是傻，什么都往外说，搞得现在亲戚都以为她们生了个精神有问题的孩子！
“我怎么不懂，这个病就是要放轻松多休息，好吃好喝多运动，最重要的是要心情好。你看看你们这狗屁倒灶的样子，寒假呢正月呢，就让孩子出来给你们挣钱了，她能轻松吗？能开心吗？”赵细妹站了起来，斜眼看夫妻二人。
本就圆润的赵细妹套在冬天的大棉袄里，更显胖乎，这么一站，近处的孙近芬顿觉压迫，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顶着赵义松的腰让他直面压力去。
“你说的什么话，我们家的事儿有你什么事儿。赵细妹你管好你自己吧！上次带着两个孩子跑那么远，这次又来捣乱，我听说你还好意思收赵灿的钱。你收了她多少钱？她哪儿来的钱？”赵义松本就一肚子火，是因为方可艺在才压着，现在也是气得顾不得了，直接宣泄道，“你这从小就钻钱眼儿里，为了一分钱能装狗叫的东西，少来我们家扒拉。我们家的钱和你没关系！还有，赵灿是小孩子，你就算哄了她给你写欠条什么的，法律也是不认的！你少在这儿跟着小孩子瞎搅和！”
赵义松还没骂够呢，倒是孙近芬看到方可艺脸色不好，又顶了赵义松一下。
“方导是吧，赵彤不能拍了，你看得出来的对吧？”赵细妹压根没理赵义松，转头看向方可艺。
突然被点名的方可艺看了一眼夫妻二人身上明显被厮打过的痕迹，下意识地站直了一些才点了点头。
“那行，我带孩子回去了哈。”赵细妹撸起袖子，露出了粗壮的棕褐色的一看就很有力量的胳膊，转头看向了又开始骂人的夫妻二人。
方可艺小心地向后挪了两步，才弱弱出声：“那个，你们看哈，咱们签了合同的，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是吧？”
刚准备教育两人的赵细妹皱了一下眉，看向了方可艺。
“不不不，我不是说赵彤！”方可艺飞快摆手，赶忙解释道，“就是要不你们让赵灿来试个戏？”
赵细妹：“……”
“不行，赵灿懂什么演戏，她就小时候客串过几个没两分钟的镜头，好几年都没拍过东西了。”赵义松拒绝得很快。
“赵灿和赵彤不一样，她一点都不听话的，她现在就是个搅事儿精，哪儿能拍戏……方导你信我们，赵彤真的没病，你别听这个泼妇乱说。”孙近芬亦是连连摆手，而后诚恳道，“上午赵彤表现得不好，我们一会儿就好好说说她，保证下午状态能跟上！”
“保你们个头，怎么你们医生执照考下来了？一中午就把人治好了？”赵细妹冷笑，又看了方可艺一眼，“你想要赵灿，得去问她自己。”
“又有你事儿是吧，你谁啊！就一个乡下的一年不来往一次的姑姑！我不认你这个妹妹，你给我滚！”赵义松怒道，“盼着赵灿挣钱给你对付我们是吧！她有什么钱！钻钱眼儿里的东西，我告诉你，你要让她写欠条，我就去告你！”
“方导，我们不会让赵灿演的。我们还是一起努力把赵彤……”孙近芬要培养的，可不是一个随时会咬他们的白眼狼。
方可艺翻了翻手机，把之前施定山发过来的消息看完了，正好听着了孙近芬的话，抬头微微一笑：“赵彤妈妈啊，你对我的话可能有什么误解。好好看看我们的合同吧，如果赵彤没法演，你们是要赔钱给剧组的。现在不是你们让不让赵灿演，而是如果赵灿不演，我另外去找人的话，你们就得出钱了懂吗？”
一直和善的，忍耐的，甚至是忍让的面团儿人一下子硬了起来，让夫妻二人一下子愣住。
“我去隔壁看看赵灿，你们好好商量吧。嗯，你们最好希望赵灿能达到我的要求，不然还是得赔钱哈。”方可艺摆了摆手，直接拉门出去了。
一门出，一门进，不过几秒的功夫，剑拔弩张随时要打起来的气氛就一下子变成了合家欢的轻松。
方可艺把自己挤进了宝宝堆里，瞬间觉得身上紧张站着的汗毛都一下子服帖了下来，舒适安全奶呼呼~~~
“彤彤啊，不是我不想让你演，实在是……”方可艺摸了摸赵彤的头，斟酌这开口。
“我表现不好，我知道。”赵彤主动接过了话，却是拉了旁边的赵灿一下，“我演不好了，方导要看看我姐姐吗？”
“彤彤不是表现不好，你是生病了。等你以后好了，我还找你拍哈。”方可艺又摸了摸赵彤的脑袋，然后抓紧时间把赵灿从宝宝堆里揪了出来，“施导说你愿意拍，那我们试个戏，就你妹妹试的那场我们来一个。”
方可艺不知道那边啥时候会过来，得尽快试一下戏看看赵灿行不行。
试的还是赵彤当初试的那场，不过没了道具，场地还是房里大家又挤了挤给挤出的一小条走道。
几个拳脚，虚无的扬沙，得逞后的兴奋，天真少了几分，邪气却更甚。
短短的一小段表演，直看得方可艺搓手手。
“不愧是姐妹，这一段赵彤当初也差不多是这么演的，也是这么个感觉！赵灿你很好！现在就差和你爸妈谈一下，他们答应你来演就行。”方可艺最在乎的部分已经完成了，其他都是小事。
只此话一出，却引出了一道让人意想不到的小小声音。
“我那会……就是学的姐姐。”赵彤不好意思地笑，“让我演捣乱后的得意，我没有捣乱过，但是姐姐捣乱之后就是这样的。我学的姐姐，姐姐比我演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