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教为师做人 第7章

江故终于吃完了,放下筷子说:“行吧,你们记得把这儿的饭钱房钱付了,还有给他治伤的花销,”他指了指曹肆诫,“他赊了账,别忘了把诊金和药钱给吴大夫送去。”

就这?

卢金启上下打量江故,只觉越发看不透此人,摆了这么大的架子,这么好应付吗?难不成真是个路见不平的大侠?

卢望均拱手:“江恩公高义。”

江故想了想,补充道:“再给我十两银子,权当来回路费了。”

卢家自然应允,相比于凛尘堡少主的性命,这些要求根本不值一提。倒是曹肆诫瞥了他几眼,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又碍于人多,终是咽了回去。

有了卢家的介入,沁春客栈这日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卢家点的那一大桌子菜摆上来,曹肆诫瞅瞅江故。

江故侧头:“看我做什么?”

一直盯着他的卢金启暗自惊奇:他看得见!

曹肆诫推说自己身体虚没胃口,只在旁边干巴巴地看着,半点都没吃。当然最后也没浪费,卢家那帮人就地开席,而江故仿佛刚刚没吃饱,坐在一群卢家人中间,丝毫不觉得别扭,又跟着蹭了顿饭。

酒足饭饱,曹肆诫忍不住嘀咕了句:“还真吃得下啊。”

卢望均关切地说:“肆儿,你刚刚逃出险境,暂且先休息几日,等你身子康复了,舅舅再与你盘算后头的事。”

曹肆诫点点头:“好的舅舅,你们寻我这么久,也好好休整下吧。”

如此,两方各自安歇。

***

伤口得到了救治,又吃了顿软和的,曹肆诫的状态迅速好转。

换上卢家送来的干净衣裳,闻着房间里愈发浓郁的药香,这会儿他倒是不怎么困了。

江故问客栈借来了药炉,坐在窗边给他煎药,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火。

曹肆诫终于问出憋了很久的话:“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你总归救了我的命,当真什么报酬都不要吗?”

江故奇怪道:“你能许我荣华富贵?”

曹肆诫:“我如今……唔,许不了你什么。”

“那不就得了。”

“不过卢家……”

“我救的是你,关卢家什么事?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好处都没得到。”

“嗯。”曹肆诫心想,是了,这人从无碑境高手的剿杀中救了自己,有卢家传话见证,不出数日便会名震江湖,届时名利纷至沓来,以他的眼界,又何必贪图那些小恩小惠。

“我出这趟远门,来回只需要二两银钱,问他们要了十两,净赚八两。”

曹肆诫:“……”多虑了,这人的眼界就是八两银钱。

***

江故打开药罐嗅了嗅,觉得差不多了,倒出浓浓的药汁,给他递过去:“喝。”

曹肆诫咧嘴,仰头灌了下去,苦得直作呕。

这下他脑袋更清晰了。

他问江故:“你这就要回去了?这么放心把我交给卢家?”

江故看着他反问:“不然呢?”

曹肆诫有些急了:“你不会没看出来卢家的别有用心吧!你、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寻我是为了帮我报仇吧!”

“哦?我看你们舅慈甥孝,还挺感人的。”

“什么舅慈甥孝!他卢望均何曾如此关怀过我娘和我,当初我娘被宵小谋害中毒,我爹请求卢家帮忙寻医问药,他们别说治病救人了,竟是急忙赶到凛尘堡要我爹给个交代,说他没照顾好我娘,要他把属于我娘的那份家产交出来给他们!

“那时我娘病中煎熬,还怀着我,却要听这些人为自己的身后事吵吵嚷嚷,该是何等气怒绝望!好在我爹找来了简老神医,这才消停。此事我爹娘从未与我提过,我还是从薛先生那里得知的。

“在那之后,卢家与我们凛尘堡数年不曾往来,直至三年前他们遇上麻烦,卢金启与勋贵之子起了冲突,为了消灾平祸,卢望均求到我娘面前。我娘念在旧日亲缘的份上,略略帮了他们的一二,两家才勉强有些交集。

“就这样,还说什么我娘给他托梦,我娘就算给简老神医托梦都不会给他托梦!”

江故熄了药炉的火:“既如此,你为何装作与他们这般亲近?”

说出了一直憋着的话,曹肆诫心情平复了许多:“你不觉得,他们来得过于巧合了吗?你刚带着我逃出来,他们就找来了,比我的仇家还要快。”

“只是这样?”

“不止。”曹肆诫皱眉道,“他们见到我,丝毫不觉意外。药铺的大夫、客栈的食客看到我都很惊讶,可见传到外头的消息就是曹家灭门,卢望均怎么确定我还活着,还寻我这么些天?总不可能真是我娘托梦告诉他的。”

“你的意思是,他有更准确的情报来源。”

“卢望均不关心我受了什么伤,也不关心我饿了几天,能吃什么饭,要用什么药,他说了那么多废话,只是为了跟我‘盘算后头的事’。虚情假意谁不会,且跟他周旋着,我倒要看看,他所盘算的究竟是什么。”

***

房里药味太重,江故给窗户掩了条缝,顺手倒了杯茶凉着。

寒风吹进细小纷扬的雪沫,落在他鬓发和黑色的蒙眼布上,星星点点地化去。

他说:“还能是什么,无非是你们凛尘堡的矿场和冶炼权罢了。”

曹肆诫一愣:“你早就知道他们……对,你之前就告诉我,最先找到我的未必是仇家。你怎么会知道?你跟他们……”

江故道:“我只是消息更灵通一些,许多大事在发生之前,早早便会有征兆。正因如此,我才会来找你,我想得到的报酬,也只有你能给。”

曹肆诫犹疑地望着他:“你到底……”又道,“算了,问了你也不会答。”

江故继续说:“倒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识破了卢家的意图,知道他们跟你的仇家有勾结。我还以为你会被他们雪中送炭的拳拳心意打动,用凛尘堡来换报仇的机会,然后在家破人亡之后,再被骗个倾家荡产。”

曹肆诫:“……”这是人说的话吗!

“可见你还有救。”

“你错了。”曹肆诫咽下喉间苦涩,决定押上最后的筹码,把这人拉入赌局,“他们不是跟我的仇家有勾结。”

这回轮到江故怔怔:“怎么?”

难道他的预估有误?克林国要端掉凛尘堡,卢望均想坐收鱼翁之力,就此接手曹家的生意,于是趁虚而入,事后来扮个老好人接盘,不是这样吗?

曹肆诫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恨意翻涌:“卢家就是我的仇家本身。”

房中沉默片刻。

手指摸了摸微热的杯沿,江故问:“为什么这么说?”

曹肆诫凄然道:“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质疑卢家的理由,都是信口搪塞的,因为我不确定你有什么打算,猜不到你会站在哪一边。兴许你被他们施舍的名利财权打动了,就成了我的绊脚石。”

江故感到有些不可置信,自己竟被一个小孩儿忽悠了?

他恍然:“你一直防着我。”

自两人遇见起,这孩子从未停止对他的试探,一环套着一环,手法稚嫩,却终见成效。

曹肆诫正色道:“既然你表明了立场,那我也不再瞒你。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卢望均是共犯,因为你在淘沙河边杀的那四个人,就是卢家的护卫。

“爹常夸我眼光毒,矿石什么成分构造,看一眼就知道了。

“所以哪怕他们的头颅被你敲烂了,我也认得出。

“我记性也好,三年前,卢望均来求助我娘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就是这四人。

“至于卢家和克林国那些人谁是主谋,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我要他们家破,我要他们倾国。

“江故,你敢陪我赌这一把么?”

第7章 拜师

江故把桌上的茶推给他:“倾国你应该做不到,克林国还是有几个厉害人物的,国运还没到衰落的时候。”

曹肆诫:“……放狠话你懂不懂,我放个狠话你也要计较吗!”

江故点了点桌案:“我是提醒你量力而行,就凭你,最多挫挫他们锐气,就别打肿脸充什么王霸之气了。”

满腔愤懑被一桶凉水浇熄,曹肆诫被噎得直翻白眼,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

指尖碰触到温润的杯壁,他不由一顿,暗想这人可真细致,特意帮他晾凉了茶水,想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言语上刺激他,行动上却诸多关照。

如此,他那股闷气也就散了大半。

正要喝两口润润喉,就听江故道:“做什么呢?这茶是让你拿来拜师的。”

曹肆诫愣住:“嗯?拜师?拜什么师?”

江故正襟危坐:“拜我为师。”

这一瞬,曹肆诫脑中转过无数念头。

他想,这人为什么要收他做徒弟?他拒绝了其他利诱,原来图的是自己?

又想,这人的武功还算不错,哪怕不是无碑境,也差不到哪儿去,若是能学到手,对自己报仇也是百利无害。可是这人身份成谜,自己对他一无所知,要是被坑骗了怎么办?不过如今的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被坑骗的了……

曹肆诫问:“拜你为师,你能教我顶尖神功吗?”

江故:“教不了。”

“呵,是你自己也不会吧。”

“你底子太薄,入门太迟,这辈子练不了顶尖神功了,只能挑几个基本功法凑合练练,练成什么样看你自己造化。”

“什么功法,举几个例子呢?”

“你拜了师我再告诉你。”

“你说了我再拜。”曹肆诫竭力套话,“世人皆知,当今最炙手可热的四大神功€€€€居清派的虚极剑法,圆觉寺的万象轮回,无相门的镜水尘风诀,还有魔教的云想天外功。先别管我能不能学,类似这种水准的,你这儿有没有。”

“大差不差吧。”

“没有就没有,什么叫大差不差,还说我呢,你也别打肿脸充武学宗师了好吗。”曹肆诫使出激将法,“想让我拜师,我也要看看这个师门会不会太丢脸面吧。你就说几个你这儿能拿得出手的武功,我掂量一下。”

江故想了想说:“跟虚极剑法差不多的,有个伍陆剑法;跟万象轮回差不多的,有个叁叁掌法;跟镜水尘风诀差不多的,嗯,贰捌捌拳;云想天外还不错,类似的有个拾柒功。这几种你都能凑合学,拾伍以内的你都学不了。”

曹肆诫听得一头雾水:“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五六七八的,这都是什么没名没姓的功法,在这儿数数呢?你诳我的吧,当我三岁小孩儿啊!”

江故:“你拜不拜,茶要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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