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教为师做人 第6章

“那你看得见么?你认得路?”

“我说了,我不是瞎子。”

曹肆诫:“……”这已经不是瞎不瞎的问题了,在这种环境里探路,眼神也太好了吧!他想反驳他,可实在没什么力气。

江故托着他的大腿,往上抬了抬:“快了,我们能出去。”

“嗯。”曹肆诫把脑袋搁在他颈窝,安心昏迷。

或许是因为眼下别无选择,他对这个骤然闯入的陌生人,竟产生了一点点信任。

***

曹肆诫再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洞外了。

这是淘沙河谷里的一处缝隙,距离凛尘堡已有二十多里地,那些杀手们果然不知道这处矿洞,没有派人来驻守。

外面在下雪,封寒城入冬了。

见他醒了,江故就着雪水,给他喂了最后一小撮碎面饼。

曹肆诫艰难地咽了。

他知道,这人把仅有的食物全都留给了自己。

这是曹家被屠后的第六天,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江湖。

江故继续背着曹肆诫,在雪地里踏出深深的脚印。

曹肆诫迷糊着问:“我们去哪儿?”

江故走得很稳:“先进城,给你看大夫。”

“去城里?杀手会追上来吧?”曹肆诫渐渐缓过来,强撑着提醒,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脱离险境,又自己钻进虎口。

“在这儿他们会追杀,进了城就不会了。”江故说,“他们总归是克林国人,不敢明目张胆在稷夏生事。而且,他们的目的没有达成,应该还有别的打算。”

“目的?”曹肆诫冷笑,“到底什么目的,灭了我曹家满门都没达成?”

“这不是还没灭完么。”

“我……”那我还得跟他们说声对不起咯?曹肆诫又给堵住了,哪有这么说话的,这人是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吗!

算了,气出病来无人替。

不知是不是幸运,这一路上没再遇到杀手,他们顺利来到了城里的医馆。

大夫见到他们十分惊讶:“曹家少爷,你、你还活着!”

曹肆诫道:“嗯,命硬,阎王不收。”

大夫给他的腿伤清理上药,另外开了个清热解毒的方子,准备让药童抓药。

一旁的江故接过药方看了眼:“再加一味血竭,一味黄芩。”

药童看看自家师父。

大夫想了想:“也可,见效快,就是猛了些,年轻人应当受得住,加上也无妨。”他问江故,“阁下也懂医术?”

江故点头:“略懂。”

少顷,药童送了药来,江故看向曹肆诫。

曹肆诫:“??”

江故:“??”

大夫:“……”

药童:“不会吧不会吧,你们不会没钱吧?”

最后还是大夫打了圆场,看在曹家信誉极好的份上,给曹肆诫赊了账。

离开医馆后,曹肆诫质问江故:“你出门不带钱?”

江故反问:“你一个大少爷身上也没钱?”

曹肆诫解释:“我钱袋早不知掉哪儿了!”

江故:“我也是。”

两人说着在沁春客栈门口站定。

曹肆诫:“……”

江故:“要不继续借你的脸赊账?”

***

曹肆诫在沁春客栈画押了一张欠条,给两人换来了暂时歇脚的地方。

草草安顿下来,曹肆诫思忖:“我觉得,既然那些杀手没达到目的,就算他们不急着杀我,也很快会跟过来的。”

江故却道:“无妨,未必是杀手先找上门。”

“嗯?”

“好饿,下楼吃饭。”

到了楼下,江故自顾自点了一桌子菜,给曹肆诫分了碗粥。

“我赊的银子,就给我吃这个?”曹肆诫翻白眼。

“饿了这么些天,骤然进食太多荤腥油腻,肠胃吃不消。”

“你不也是吗?你比我饿了更久吧,凭什么能吃这么多好肉好菜!”

“放心,我底子好,吃再多也没事。你带伤还体虚,吃这个好克化。”江故给他搅了搅粥,“看,有鸡丝的。”

两人都饿狠了,拌着嘴就呼啦啦吃了起来,对周遭的指指点点和小声议论恍若未闻。

曹肆诫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凛尘堡毕竟是封寒城最响当当的世家,如今一夜之间被血洗,只留下曹肆诫这唯一的幸存者,怎能不教人好奇€€€€

是什么人做的?为什么要灭掉曹家满门?其中牵扯到什么秘辛?

他身边的蒙眼男子又是什么来历?是他救了曹家少主?

众人满腹疑问,却无一人敢上前掺和。

曹肆诫很快吃完了粥,觉得身上暖了不少,隐隐有些犯困。

江故才吃了一半,忽然抬头对他说:“别发愣了,寻你的人来了。”

话音未落,就见十几个人冲了进来,都快把客栈大堂塞满了。

领头的中年男子须发油亮,踉跄着走向他们这桌,脸上涕泪横流:“肆儿!”

咻€€€€江故喝了口鸡汤。

客栈小二火速给其他食客上了瓜子。

第6章 寻亲

中年男子激动地冲到曹肆诫面前,一时情难自抑,想要伸手抱住他。曹肆诫吓了一跳,端着粥碗张着嘴,本能地躲开了。

伸出的手僵住。

围观食客:“??”

曹肆诫:“……”

场面难免有些尴尬。

好在中年男子准备充分,没人接他的戏,也能继续演下去。

他说:“肆儿,你告诉舅舅,是谁害得凛尘堡血流成河,一夕间化为焦土,我定要找他们报仇雪恨!老天无眼啊,竟教我妹妹一家落得如此下场!”

食客们吐出瓜子壳:哦,原来是舅舅寻来了。

曹家少主的母舅家是哪儿

容州卢家。

江故给自己夹了两筷卤牛肉。

曹肆诫回过神来,流露出乍见亲人的怔忡:“舅舅……”

“哎!”卢望均颤声应道,“得知你们出了事,我便带着家中护从马不停蹄地赶来,只求能赶上帮你们一把,奈何……奈何还是晚了一步哇!”

“表弟,我爹这一路心急如焚,寝食难安,着实为你们担忧。”跟在卢望均身后的白胖少年插话,“听说那些匪徒极其残忍,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幸好你没事!放心,若是再遇上歹人,我们会好好保护你的!”

“嗯,舅舅费心了。”曹肆诫垂眸敛目,吸了吸鼻子,难掩心中悲戚。

“可怜见的,你这吃的什么清汤寡水,阿启,快给你表弟多点些菜!”卢望均嘱咐完白胖少年,又对曹肆诫说,“昨夜你娘托梦给我,说只剩你这么一个牵挂,让我好生照料你。我大悲过后却是大喜,你还活着,死里逃生,这是有大造化呀!果然,今日老天便教我们寻到你了!快让舅舅看看,你没什么大碍吧?”

曹肆诫抬了抬腿,恰好止住了卢望均再次上前的脚步:“我没事,只受了些皮外伤,舅舅且安心,已经给大夫诊治过了。”

说话间,卢金启喊来小二,洋洋洒洒点了十几样,誓要把封寒城能找出来的山珍海味全摆到曹肆诫面前。如此一来,就显得占了半幅桌子、左一筷菜右一勺汤、还在细嚼慢咽的江故特别碍眼。

卢金启狐疑道:“你是什么人?”

江故吃着饭没空说话。

曹肆诫瞥了他一眼,代为回答:“这位是救我出来的江湖义士,多亏了他,我才能逃过那些人的追杀。”

卢金启皱着眉犯嘀咕:“江湖义士?这个瞎子?”

什么样的江湖义士,能孤身从高手如云的灭门惨案里救人出来?瞧这蒙着眼的模样,莫不是眼珠子被剜了?

卢望均这才注意到曹肆诫身后这人,微愣了下后立刻堆起笑脸:“原来是肆儿的救命恩人!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肉吃多了,江故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解解油腻,然后继续吃菜,依旧没搭理。

场面再次陷入尴尬。

“什么意思?又瞎又聋又哑?”卢金启看不惯他这副态度。

“阿启,休要无礼!”卢望均喝止。

曹肆诫早就领教了这人的古怪脾气,只是没想到他会如此无视自己的亲属€€€€千辛万苦救了自己出来,眼下便是索取报酬的绝佳时机,这人当真什么好处都不要吗?

瞧着自家舅舅脸上的和气要绷不住了,曹肆诫适时打了圆场:“他叫江故,或许有些难言之隐,他不欲表明身份来历,但确实是他带我逃出来的。”

卢望均寻思着没听过这人名号,便暂且放下不管,轻咳一声道:“英雄不问出处,既然肆儿这么说了,我们卢家必有重谢。江恩公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们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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