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这串佛珠,譬如佛珠旁的木帆船。
只要他那根神经发出想要的声音,他都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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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的风大了点,陈子轻指着照片里的半个侧影跟沈不渝打听,有股子莫名的执着,那半个侧影让他没办法移开视线。
他前一个指的人让他不舒服,感到害怕,现在指的人同样让他不舒服,很是畏惧。
但感受上不太一样。
他的心跳并没有为了前一个人乱了频率。
“你倒是会指。”沈不渝刚说完就朝着一个方位抬头。
商少陵早上叫下属晚上九点去接人,这时候不到六点,他亲自找过来了。
陈子轻有感应地望了望,见是商少陵,就知道打听不出那半个侧影的信息了,他把相册放在地上,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沈不渝这时已经走向商少陵,低声道:“不用带去见谢伽月那残废了,我已经通过我的方法试过了,不是敛之,所有的相似都只是巧合。”
只要是个圈内人在场,都能看出沈不渝没在撒谎。
商少陵没有什么动作,却给人一种开始塌陷的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地动山摇。
“我想你不至于通过一个替身找慰藉,我不一样,我早就背叛敛之了,我在他面前说话也不算数,死后不配去找他,所以你继续守你的寡,我呢,继续做我的烂人。”
沈不渝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人我带走了。”
商少陵拨开肩头的手:“我说过,我清楚他是他,敛之是敛之,我带他回朴城,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有段婚姻,有一个家。”
沈不渝冷了脸:“你的意思是,不给我?”
商少陵越过他,一步步地向着死气沉沉的墓碑和生机勃勃的人走去,他停在几步之外,近乡情怯般,身体僵硬,面部肌肉不自然:“子轻,你一天不见踪影,我打你手机打不通,很担心你。”
陈子轻干巴巴地说:“你的朋友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他指指墓碑上的照片:“商医生,你能给我一个解释吗?”
商少陵额尖有薄汗渗出:“回去说,嗯?”
天色暗了,墓碑上的人存在感很强。陈子轻看着像是快要碎了的商少陵,不知哪根筋作祟,很坏地说:“我不,就在这说。”
商少陵垂了垂眼眸:“所有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我的要求只有一条,不在这里,子轻,我希望你能满足我,体谅我。”
陈子轻明知故问:“沈先生说你只是拿我当徐小少爷的替身,这是真的吗?”
商少陵的眸光不知落在哪:“我们先回家。”
陈子轻站着不动。
商少陵也不过去,那小小一个墓在他眼里仿佛是洪水猛兽,能给他带来极致的痛楚,他嗓音沙哑,似乎人在原地,洪水猛兽就已经伤到了他的肺腑,痛得他眼眶发红,背部弯了下去。
“过来。”他不知祈求的是谁。
沈不渝咬着烟在一旁看戏,陈子轻忽然往他身后一站。
“商医生,你不在这里说,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晚上去沈先生家睡觉。”
第353章 替身
沈不渝唇边的烟掉在了地上,星火擦着地面溅出细碎火花,风一吹就灭了,他没意识到自己腰杆挺直,威风八面犹如一条被主人牵着的大型犬类。
“商少陵,其实该说的我都说了,你没必要再说一遍。”
沈不渝不认为他是在挑拨离间,一个冒牌,还不值得让他跟商少陵交锋,他实话实说罢了。
“就是那么回事。”沈不渝耸耸肩,后颈有湿热的呼吸,他绷了绷脸,妈的,在这时候勾引他,在敛之的墓前。
沈不渝向后看,他压低嗓音,森森地警告道:“别玩恃宠而骄的伎俩,玩不好就是个小丑。”
陈子轻更小声:“我跟商医生说话呢。”
潜台词是,麻烦你别插嘴。
陈子轻的视线越过沈不渝黑沉的脸去看商少陵:“商医生,你在不在这里说啊?”
墓园周围的树木被风吹得沙沙响,气温比黄昏时分下降了不少,冷飕飕的,附近一座座墓碑都在旁观。
商少陵的理性跟神智濒临瓦解,面色愈发苍白:“你要我怎么解释,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
陈子轻抱着胳膊还在身前搓搓,他没踮脚,就从沈不渝的肩旁探头,直直看向立在原地的商少陵:“那我问你,就你朋友,沈先生啊,他说的替身这回事,我能不能当真?”
商少陵整片后心一阵阵泛冷发潮,他深呼吸,嘶哑的声调里隐隐有几分往常的温柔:“敛之是我的初恋,他身边有不少优秀的人,注意不到我,是我单方面的爱慕他。”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和他告白,在哪里告白,他就离开了,他在我对他的情感最浓时离开,我遇见你那天,刚好是他走后的第七天。”
商少陵指尖蜷缩,他不知陷入哪段回忆中,面容惨淡苦悲,眉间拢出很深的阴影:“我承认,我对你,始于你这张像敛之的脸。”
陈子轻了然地“哦”了声:“然后呢?”
商少陵弯着的背部慢慢直起来,昏暗夜色蒙住他模糊不清的五官,他再次祈求,已经到了低声下气的地步:“你过来点,你到我身边来,我再和你说剩下的部分。”
“别,”
他顿了顿,卑微道:“别站在我以外的人背后。”
尽管陈子轻知道这话不是冲他说的,商少陵神智错乱,把他当徐小少爷了,但这一面的商少陵是陈子轻没见过的,也没想到过,他拧了下眉心,抬脚从沈不渝的身后往外走。
却被沈不渝扯了回去。
力道太大,他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尾骨发出钝痛。
真服了。
陈子轻坐在地上,仰起脸,望着几步之外独自崩溃的商少陵,其实他肚子快饿扁了,只想赶紧吃点东西,热乎的东西,他压根就不想滚进狗血故事里,领个路人甲乙丙的剧本。
“当初我看到你,以为是他回来了,所以我倾尽全力把你从死神手里抢夺回来,让你留在我身边。”商少陵的眼眸依然没抬起来,他呢喃着,宛如贴着耳朵说情话,“可是,随着我们朝夕相处,我……”
沈不渝徒然吼道:“敛之在听!”
商少陵的眼睑痉挛不止,他这几年从没来墓园看过敛之,一次都没有,哪怕是敛之的忌日。
他没脸来。
当年他带着悲伤和符踏进了敛之的灵堂,符是锁魂的符。
见符不起效,他动了偷尸的念头,他想把尸体偷走藏起来,让敛陪着自己。
他也为这个疯狂的念想付出了行动。
只是中途出了意外。
墓里根本就没有敛之的骨灰,那是假的,被他掉包了,敛之的骨灰在他那。
本来是在的。
敛之的第二个忌日那晚,他把自己灌醉神志不清,将敛之的骨灰吃了……
商少陵的视野里,墓碑前好像站着个人,怨恨憎恶地看着他,他气息猝然粗乱,眼神惶惶痛苦,眼眶红得要滴出血来。
商少陵踉跄几步,闭上眼睛单膝下跪,手攥住心口那片布料脆弱地一声声喘着,他的身形晃了晃,往前栽到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往旁边一倒,不动了。
陈子轻目瞪口呆,干嘛呢,沈不渝晕完,商少陵晕,一个两个的怎么说晕就晕,身体这么不中用的吗!
他望向沈不渝,恍惚地说:“商医生晕啦。”
沈不渝凉凉地笑:“我看是心里有鬼。”
陈子轻抓抓头发,商少陵心里有没有鬼,为什么在墓园那么反常这事先不说,眼下他得离开这儿,晚上了,这地方到处阴森森的,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毕竟他的体质比不上从前,阳气不怎么旺,虚着呢,容易被阿飘入侵,他想到这,脚步就离徐小少爷的墓碑远了点。
沈不渝看他快步走到商少陵面前,皱皱眉道:“你不是要他在这儿跟你解释,不解释就不跟他回去,要去我家睡觉?那还等什么,走吧。”
陈子轻蹲下来,发现商少陵面上有层水光,湿淋淋的,不由得怔了下:“他解释了。”
沈不渝冷哼:“解释完了?”
陈子轻噎住。
沈不渝眼神犀利:“你没想过不跟他回去,只是作一下?”
陈子轻支支吾吾:“那也,也没有啦。”
沈不渝嫌恶道:“少他妈撒娇,你跟我了吗,就把自己当回事。”
“……”陈子轻要烦死了,“沈先生,我不和你说了,你走吧,我自己想办法。”
沈不渝过去拽他手臂:“别给脸不要脸,走,去我家睡觉。”妈的,满嘴谎话的东西,早上在他跟商少陵谁长得帅之间选他,晚上就利用他钓商少陵,当他沈不渝是大善人?给他的白月光当替身,跟给商少陵的白月光当替身,有什么区别。
陈子轻被拽着,他挣扎不成,学沈不渝吼:“徐敛之,徐小少爷听着呢!”
沈不渝猛地松开对他的禁锢,骂了声,踉跄着怀抱相册,跪到敛之的墓前忏悔反省,喉咙里细听还有压抑的哽咽。
整这死出给谁看呢?
陈子轻抽了抽嘴角,他去摸商少陵的西裤口袋。
摸到手机,拎起他的袖子,让他的手指掉在屏幕指纹锁上,解了锁就联系他的下属。
“阿嚏€€€€”陈子轻揉了揉鼻子,他早上出门穿的外套被迫落在沈不渝的车上,想拿回来,还有他的手机。
“沈先生……”
沈不渝凶神恶煞地吼:“没看我在跟我的宝贝敛之说话?”
陈子轻:“……ok。”
行行行,打扰了。
他瞟了眼地上的商少陵,把人敞着的长风衣脱下来给自己披上,好了,不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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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回到公寓就脱掉长风衣丢椅子上,泡了袋芝麻糊喝,他喝完把杯子一放,起身去客厅。
扶商少陵回来的下属站在那儿:“陈先生,二少他……”
“等等。”陈子轻打断,他穿过客厅去厨房冰箱找出一盒酸奶,干掉,然后又去客厅晃。
下属再次出声:“陈先生,二少……”
“等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