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来管家曾说过的杜鸿臣喜欢招惹人妻,脸色更跟挂着霜一般。
似乎也顾及有外人在场,他压着声音,只当做在跟蒋屹闲聊,但是语气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女朋友坐在他旁边,他看也不看一眼,整晚盯着你,又来敬你的酒?”
“那我怎么会知道?”蒋屹也冷下去,“你是他大哥,你该去问他,我跟他又不熟。”
“我当然会问他。”杜庭政冷笑了一下。
说着,不远处的杜鸿臣再次端起杯来,叫了一声:“蒋教授。”
蒋屹瞪了杜庭政一眼,脸色不太好,没搭理杜鸿臣。
杜鸿臣完全不介意他的冷脸,喝多了酒,有些醉醺醺的,掌着笑说:“前两天咱们打电话,蒋教授还很好说话的模样,今天怎么一直闷闷不乐的?”
这话一出,杜庭政本就冷的面庞更加犹如霜冻,眼角€€着蒋屹。
蒋屹能感觉到身边传过来的丝丝寒意。
他盯着杜鸿臣,杜鸿臣好似无知无觉,还朝着他遥遥举杯。
蒋屹攥紧钢叉,半晌轻轻搁下。
他笃定杜庭政不会在这种场合翻脸,拿纸巾擦了擦嘴角,随后勾着唇道:“多谢鸿臣弟弟的关心。你有这份时常关怀的心思,不如用在工作上,省得年末盘点业绩不佳,惹你大哥不高兴。”
他声音不算低,周围的人几乎都听到了。
他堂而皇之叫杜鸿臣弟弟,还知道年终报表的事情。
杜庭政带他出席家宴是一回事,他本身在杜家的位置又是一回事。
杜鸿臣张了张嘴,管家却在这时端上醒酒汤:“温热适口,您尝一尝,冲一冲酒气。”
杜鸿臣被打断,抬头看了管家一眼,把半碗汤端在了手里。
管家已经端着托盘转过身,朝着杜庭政这边走过来。
蒋屹低嗤一声,扔了餐巾纸。
管家依次端了两碗汤分别放在他和杜庭政手边。
给蒋屹的时候碰了一下桌边,晃出来一滴,掉到了蒋屹腿上。
深色的水渍在裤子上化开小小的一团,蒋屹心思没在这上面,没看到。
杜庭政瞧了一眼:“不是说没有私下聊过吗?”
蒋屹张了张嘴,管家打断他未出口的话:“暖胃的汤,放了一点糖,您尝尝喜不喜欢?”
蒋屹才不吃这一套,先是看了等着看好戏的杜鸿臣一眼,随后拿出手机翻找,几秒钟后抬头对杜庭政道:“打电话的录音我发给你了,你抽空听吧。”
说完他当即就要推桌起身,刚一动就被管家拉住了:“蒋教授……”
杜鸿臣端着汤的动作僵住,几乎立刻变了脸色。
与此同时,管家搁在口袋里的杜庭政的手机一声震动,拿出来一看,屏幕主动亮起,未读消息是一段标注着日期的音频。
蒋屹收起手机,管家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再次拉住了他的胳膊。
杜庭政一如既往强硬道:“坐着。”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场上的气氛短暂凝固。一时间只能听见墙壁上的电子屏发出声响。
所有人齐齐看向这边,蒋屹脸色铁青,猛地站起身来。
管家先一步道:“蒋教授的衣服湿了,我带他去换一件干净的。”
他低眉顺眼挡在蒋屹和杜庭政中间,蒋屹深吸一口气,转身跟着他去了衣帽间。
进了衣帽间的门,蒋屹闷头走到最里面,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来摆弄。
他的衣服根本就没事,厅里温度高,湿点两分钟就能干透。他心知肚明这是借口,众目睽睽之下迈了这个台阶。
管家给他倒了温水,蒋屹摆手,说不渴。
“您刚才是想掀桌吗?”管家捧着热水,反复搓着手,“幸好没有,不然会被朱家笑话一年的。”
“我没想掀桌,”蒋屹说,“我就是想扇他巴掌。”
“……”管家心里颤了颤,“那会被笑话一辈子的。”
蒋屹放下手机,火大道:“你没听见他说的那些话,他一直在找我的茬。”
“您说来我听一听,”管家态度十分温柔,“有不对的地方,让他改正呢。”
这一定程度上安抚到了蒋屹,男人都吃这一套。
蒋屹开口之前顿了一下,像是勉强认定这是杜家唯一的正常人,才抱怨道:“现在我跟别人打电话都不行了。”
管家摸透了他的底,继续顺着他说:“鸿臣少爷爱惹祸,是个浪荡的。您跟他私底下有联系,不仅发信息,还打电话,大爷生气,也可以理解呢。”
蒋屹刚要辩解,突然一顿,心说我干嘛要在意他生不生气呢?
掰扯这些干什么,反正住不了多久,生气随他去生好了。
这样一想果然奏效。
蒋屹平静下来,开始找退路:“先不说是谁联系的谁。按照杜庭政这意思,是不是但凡是个男人,我就不能跟人家发消息,通电话,这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说好不干涉我社交的。”
“当然不会干涉的,”管家笑着说,“您看您和鹤医生祝老师他们走得近,一起吃饭唱歌都没事,大爷还在家里装了歌厅呢。”
蒋屹挑其中的漏洞:“除了他们两个呢,他们是我的朋友,不能做数。”
管家继续笑着说:“同事也是可以的,正常聚餐活动,大爷都是支持的。”
蒋屹继续问:“除了朋友和同事呢?”
管家温温柔柔地问:“既然不是朋友,也不是同事,那是什么人呢?您是想跟陌生人发消息打电话吗?”
蒋屹大概真是这段时间喝酒少,以至于几口就上头,向来缜密的思维竟然一时间找不到漏洞。
第64章 拿捏
管家从衣帽间里出去, 不声不响到了杜庭政身侧,掩口道:“有点生气了。”
杜庭政抬眼皮扫了他一眼, 面色不改,揣摩着碧绿扳指:“他生什么气?”
管家态度一直很好,现在却有些为难的样子:“蒋教授今晚表现得很好的,一直乖乖吃饭,您给的小蛋糕也吃掉了,比其他的时候吃得都多。”
杜庭政觑着他, 听他继续道:“在酒桌上回应别人也是基本礼仪之一,他是懂礼貌要面子的人。”
杜庭政用食指半山腰的腹部蹭了蹭扳指:“怎么,成我的错了?”
管家顿了顿:“不然等一会儿散了,您哄哄他呢?”
杜庭政瞧着他,眼神好像在说你是不是疯了?
管家面色如常的离开, 餐桌上其他人都等着杜庭政开口,杜鸿臣和杜宜安也在其中。
杜庭政本想说蒋屹身体不好要早点休息, 见状什么也没提,只继续说和朱家订婚的事。
宴会结束以后, 杜庭政单独留下杜鸿臣。
杜薪粤不放心, 他很久不曾见过儿子,自从上次闹翻陈年旧事,一直被关到现在。
他想着上前说几句, 也被管家客客气气地送走了。
杜鸿臣酒已经完全醒了, 站在沙发对面大气不敢出。
杜庭政搁了手里的茶:“坐。”
杜鸿臣犹豫了一下:“大哥……”
“坐。”杜庭政打断他。
杜鸿臣扛着低气压坐下,余光扫了衣帽间的方向一眼, 又看向杜庭政。
“我刚刚喝多了, ”杜鸿臣慢吞吞地解释,“说错话了, 以后不会了。”
杜庭政的手机在桌子上放着,上面有来不及听的录音。
“不会什么,”杜庭政坐着没动,“不会说错话,还是做错事。”
杜鸿臣心里后悔,深吸了口气:“我跟蒋教授闹着玩的,以后有事直接找大哥,不会再找蒋教授了。”
“看来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杜庭政说。
杜鸿臣真的慌了,站起身来,拘谨地站在旁边,像犯了严重错误即将被惩戒的学生。
杜庭政伸手拿过手机,点开了录音,放在桌子上,恢复了刚刚居高临下的坐姿。
录音开始播放,宽阔的客厅里一时间落地闻针。
听到“上次的事情,没吃苦头吧”的时候,杜鸿臣冷汗出了一身。
当时并不觉得,此刻再听蒋屹的回答“你故意算计我,吃了又能怎么着呢”就显得早有预谋的多。
“怎么可能?”杜鸿臣手指忍不住发抖,关键时候他没有继续攀扯蒋屹,“可能是蒋教授误会了什么,我们仅仅一面之缘,我怎么可能算计他?”
杜庭政不置可否,短短几句对话戛然而止,客厅里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杜鸿臣喉咙滚动:“之前在广州,大哥意外落水,是我保护不周,我认错。但是我绝对没有算计,蒋屹一个大学老师,我算计他有什么用呢?”
“不是算计他,”杜庭政问,“那是算计谁?”
杜鸿臣压下冲上头的热血,手脚冰凉站了片刻。
再开口时他冷静了许多:“谁都没有。我有时候贪玩执拗不听大哥的话,但是心里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不会算计大哥,也不会算计宜安。这段时间您将我扣在广州,我也老老实实的配合,因为我问心无愧,没有做过对不起大哥的事。眼下封禁刚刚解除,我头次回来,不可能做自讨苦吃的事,惹大哥不痛快。”
黑色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客厅东侧的走廊尽头处露出一点微光,大概是衣帽间里传出来的灯光。
那里面毫无动静,不知道蒋屹在干什么。
生气吗?
还是在玩手机?
杜庭政站起身,惊得杜鸿臣后退了一步,惊惶地望着他。
杜庭政走上前,灯光下的眼睛里仍旧黑压压一片,像静止的墨汁。
杜鸿臣连连后退,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自保,才能从这种束手无策的情境中解脱出来。
杜庭政一抬手,吓得杜鸿臣立刻向旁边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