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钓 第95章

桌上的水渍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地上的水渍不停蔓延,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上前收拾。

管家无声地把客厅的温度调高,又拿来了毯子给他搭腿。

“不许任何人跟他说话。”杜庭政阴沉着脸,显然真的动气了。

管家安抚道:“不许任何人跟他说话。”

杜庭政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青筋直跳,关节处绷得泛白。

“不许给他手机,”他继续说,“要什么都不许给!”

“不给,”管家把掉在地上的毛毯拾起来,重新搭在他腿上,“什么都不给。”

杜庭政抖着手拿桌上的烟,管家上前给他点燃。

金石看向管家,管家朝他摆手,示意现在先什么都不要说。

金石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守在一边。

杜庭政半晌恢复了冷静:“金石。”

金石连忙上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杜庭政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审视他片刻,说:“你盯着小桑林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拿你来问。”

金石一凛:“是!”

吩咐完这一句,杜庭政好像也没有其他要交代的。

金石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石桩似的站在面前。

杜庭政又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走。”

“?”金石抬头,又飞快的低下去,一时间有点慌张,“……那我去盯着了。”

杜庭政上一次这么大动干戈还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

管家看他伸手要茶水,一边给他换了新的来,一边把桌子上的水擦了,这时才说:“最近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气,还每次都是跟蒋教授……”

提到‘蒋’字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余光观察着杜庭政没有立刻翻脸,这才继续说下去。

“有话要好好说的,”他手上动作不停,有一下没一下地收拾着桌面,“蒋教授从来不跟您生气的,您之前用烟头烫他的腿,还动不动就要欺负他,他都没说什么……”

“是,他什么都不说,”杜庭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顷刻又烧起来,猛地伸手把刚端上的新茶水打翻在地,在当啷声中面色不善地低吼道,“他直接跑了!”

第75章 较量

蒋屹从那天开始‘老实’了很多。

杜庭政最近都没有听保镖汇报过关于他‘又发烧’‘生病不吃药’‘胃疼还要吃辣’‘吵着想出门’这一类的话。

金石倒是打过两次电话, 说小桑林那边地暖停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倒是没感觉冷。又说蒋屹最近情绪不高, 也不如之前爱说话,请他有时间过去看看。

杜庭政那会正在广州,去年下半年那边的担子都落在杜鸿臣肩上,年底却又贸然下了他的职,老派的合作伙伴嘴上不说,心里恐怕还有芥蒂。

他必要露头的, 一半是安抚,一半是震慑。

足足耽搁了半个月,杜庭政才把事情都钉死。回去的路上他就在犹豫,拿着前一晚拍来的玉辟邪在手上揣摩。

这东西不大,挂在钥匙扣上随身带着也不扎眼, 就是不知道一般人喜不喜欢。拇指上戴着的扳指偶尔与它相撞,每次都能留下清脆的碰撞声。

汽车在抵达杜家之前调转车头, 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杜庭政终归还是先去了小桑林那里。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整个洋房,连带着窗户都金灿灿的一片。

杜庭政许久不踏足, 站在门外停留片刻才推开门。

客厅里金石坐在沙发上, 双手撑着头,旁边站着医生,四周则是保镖。

门边动静一响, 所有人一齐看过来, 神色都是惊诧。

这令杜庭政升起不太好的预感,他甚至下意识的联想到是不是蒋屹又跑了。

“他人呢?”杜庭政手脚发凉, 站在门边问。

金石从沙发上起身, 快步到了他身边,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松了一口气:“在楼上。”

杜庭政快步上楼, 推开门,房间里很暗。

他开了灯,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地看了片刻床上被子的起伏轮廓,这才垂下手去。

金石在旁边说:“晚饭吃了,吃得不多。最近他的胃又不好了,偶尔痉挛,不用等叫医生,蒋教授自己就把药吃了。”

那明明是一副很乖的情形,杜庭政联想起来,心里却很不舒服。

“有没有闹着要打电话?”

金石的说法和电话里一样:“没有。前天我说让他拿两分钟手机,可以给您打电话,也可以联系父母,他也没要。”

杜庭政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床上。

蒋屹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听呼吸的频率应该没有,他听见有人进来,却完全没动一下。

金石看了不远处的自动乒乓球台一眼,继续说:“最近他都没有打球了。”

医生他不需要了,手机也不想要了。

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不运动,不看电视,也能待一天。

所以他不再需要讨好杜庭政了。

白玉辟邪挂件硌着手心,杜庭政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心软。

这很有可能是蒋屹设下的圈套,使出来的苦肉计。

但他不能确定。

谁也不能也不敢保证,蒋屹又在谋划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躺在床上的蒋屹睁开眼,慢吞吞看了一眼来人,几秒种后转过脸,重新闭上了眼睛。

杜庭政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头发:“你想做什么?”

蒋屹没回答,却慢慢扯住被子蒙住了头。

杜庭政冷静了半个月才压下去的火一点点烧起来,完全靠着自制力才没有上前扯开扔掉他蜗牛壳一样的被子。

“想要手机是吗,”他盯着他的后脑,“出来,我给你。”

蒋屹一动不动。

杜庭政等了片刻,他还是不动,也失去了耐心:“把他弄出来。”

金石上前去,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扯被子,一下就扯开了,蒋屹根本没用力。

他静静地看向杜庭政,杜庭政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

蒋屹冷眼看着他,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声音也轻飘飘的:“我该问你,你想做什么呢?”

这很不应该,金石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睡觉。

杜庭政一时间恍惚,惊觉他的脸色竟然这么苍白。

“把我关在这里,”蒋屹平静地接着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杜庭政远远望着他,好像还没从他这副状态上探究出什么结果来。

蒋屹坐起身,靠在床头的模样好像很疲惫。

他长而缓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你想要我继续爱你。”

他抬起眼皮和长长的睫毛,眼睑下的扇形阴影浅淡的快要消散:“因为得不到,所以恼羞成怒。”

被人如此简单直白地揭开遮羞布,杜庭政也没有过于吃惊的表现。

“那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吗,”他同样用那种冷淡的声音,俯视着他,“太瞧得起自己了。”

蒋屹不置可否,无声牵动嘴角。

房间里钟表静悄悄地划过平整干净的表盘。

他头发乌黑,眼睛也乌黑,盯着一处不语的时候就像一幅精致的泼墨山水画。

在寂静中,杜庭政收回视线:“到底是谁在给谁机会。”

“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痛苦,让你后悔,让你跪下求我。”他反问说,“你非要把我逼到那个份上。”

蒋屹眼神有些迟缓,微微一动,便又静止了。

“我也有很多种办法,让你痛苦,让你后悔,让你跪下求我。”他望着房顶,呆呆地出神,片刻后唇角回落,“你真的非要逼我到那个份上不可吗?”

他低下鼻梁,重新看向他,目光幽深笃定:“你知道的,我不说大话。”

杜庭政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格外骇人,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之下。

蒋屹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行为是在挑衅他,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你如果愿意,”他轻轻说,“我看在往日情分,可以放你一马。”

杜庭政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他身量本就高,着意俯视他人的时候压迫感很强。

他站在近处,门边的角灯斜照在他肩头,投下来的阴影将蒋屹完全笼罩。

太荒谬了,他想。

他松开手,攥了一路的玉辟邪摔在地上,滚到床底。

房间里空无一人,阳光那么明媚,他却想落荒而逃。

杜庭政回到家后就在茶水间里待着,管家看了几次,看到他一直没有动地方。

金石在电话里说:“我根本拦不住,而且他们说两句就开始吵起来,蒋教授的状态也不好,真吓坏我了。”

管家从门缝里又看了杜庭政一眼,轻轻关上门,对着电话着急:“这可怎么办,上次吵完好久没说话,好不容易不生气了,怎么又开始闹了?”

金石应该也正守在蒋屹的门外,比他声音更无措:“这样下去不行吧?”

“当然不行了,”管家叹气说,“要想想办法,看怎样才能把这个局面破解,褚总有这方面的经验吗?”

金石:“不知道,这怎么问?褚总问起来怎么说??”

“是不好说,”管家再次叹气,“我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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