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天,徐应还是第一次看见关汀这样温柔而干净的笑容。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可正是这个时候,关汀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对我说?”
这两天,徐应除了必要的吃饭,几乎不打扰关汀,他想留给关汀一个安静的环境,连带着小贝也一直没有放进来,小贝这几天非常调皮,总想要缠着人玩耍,有时候还会随地大小便,徐应觉得这不适合关汀恢复。
但现在看来,适当跟小贝接触,或许反而是有好处的。
而关汀虽然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却并不是变成了傻子呆子。
或者说,正是因为情绪问题,关汀反而更为敏感、更加不想麻烦别人。
徐应的踌躇和试探,他都看在眼里。
徐应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关汀的状态还不错,或许不该去提那件事。
关汀又问:“是沈康时吗?他为难你了?”
徐应咬了咬嘴唇,心一横,脱口而出:“他要和白月光订婚了!”
好事将近,沈康时自然没有精力去管关汀和徐应了。
就在徐应担心关汀会崩溃的时候,没想到关汀脸上的表情淡淡的。
“就这件事?”关汀语调平稳,甚至隐约有种徐应大惊小怪的意思在。
徐应一愣,说:“你不难过?”
关汀说:“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几年。”
沈康时长久地痴恋柳亦久,关汀是距离这份感情最近的那一个。
他被灼烤那么久,现在似乎快要解脱了。
关汀迎着阳光,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轻盈地离开了。
第046章 订婚
柳永宽醒来的时间很巧,竟然是首先得知儿子订婚消息的几人之一。
他从ICU转入普通病房还没多久,身体情况并不是很稳定,这天终于睁眼醒了,柳亦久得知消息立刻匆匆来看望他。
柳永宽对柳亦久抛下自己去投奔母亲常常心怀怨怼,但怎么说也是自己血浓于水的儿子,心中亦有疼爱,并不舍得真的断绝关系。
常说知子莫若父,他虽大病未愈,也一眼看出柳亦久有话要说。
“?”柳永宽卧病在床,只用眼神示意柳亦久说话。
柳亦久本人倒是踌躇:“父亲,我有事情要告诉您。您千万别生气。”
柳永宽生哪门子的气?他几乎是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由得柳亦久继续说。
“我和康时……要订婚了。”柳亦久突然有些小儿女情态,面对父亲又有些尴尬,两片可疑的红云飞上脸颊。
柳永宽虽然不怎么能动,也不怎么出声,但旁边说的话倒是一字不差可听得清楚。柳永宽皱了皱眉,像是在仔细消化这个讯息。
柳亦久担心父亲听到这消息闹出什么状况,颇有些紧张地紧盯着。
但柳永宽并未如他预料地勃然大怒,反倒是莫名其妙地笑出了声。
“哈哈……沈宏恺……你还是……”
病床上的人长期没有说话,声音嘶哑得难以辨认,只从喉咙里冒出一些不成句子的破碎词句。柳亦久听了半天,却也不知道在嘟囔些什么。
柳亦久已经尽到告知义务,既然父亲未有反对之言,他大松一口气,心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和沈康时订婚,宴会如何办?礼服怎么选?他又是憧憬、又是紧张,一颗心沉甸甸填满了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再关心柳永宽想说什么。
柳亦久对护工招招手:“病人情绪不稳定,你们看紧一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护工拿钱办事,连连应声。柳亦久乐得轻轻松松脱身离开。
病房静悄悄,柳永宽突然开始狂笑:“沈宏恺!你终于也还是……断子绝孙!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柳永宽已经神智疯狂,听见沈柳二人订婚的消息,他既不是生气,也毫无祝福,只是想到两人这男男婚姻,必定没办法诞下孩子€€€€能让沈家无后,这便是他如今最大的精神胜利。
护工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喊大叫吓了一跳,只觉得这人疯得不轻,毫不在意他在狂喜些什么。
柳永宽重病之中本就没有什么精力,这一番十分消耗体能的表演却未有观众。他也很快沉寂下去,病房恢复一派宁静,只有仪器设备滴滴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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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的订婚说来是阴差阳错。沈柳二人同居一个屋檐已久,但一直以礼相待,并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
那天沈康时受伤以后,两人之间的温度急速上升……干柴烈火想要扑灭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讲不清是沈康时顺水推舟,或是柳亦久半推半就。一来二去,两人顺理成章地滚上了床。
事后的粘腻空气中,两人之间却有些诡异的平静€€€€
沈康时似乎有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得这么快,对方是自己的心上人,他俩睡了,然后呢?
似乎事情就应该这样发展,也只能这样发展,他需要给一个承诺。沈康时出声:“亦久,我会对你负责的。”
这负责无非是一纸婚约,还有什么比婚姻关系更能将人牢牢栓在身边呢。
可这时沈康时脑子里却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人€€€€他从未给过关汀任何这样的承诺,关汀又是为什么在自己身边留了那么多年?
很快有声音将这不合时宜的念头扫开。柳亦久开口,带着一丝哽咽:“康时,你不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
房间的旖旎还未消散,两人依然“衣冠不整”,柳亦久从背后拥住了沈康时。
“我在国外的每个日夜,都在想象今天,但今天的滋味比我所有想象中还要美妙。”柳亦久泫然欲泣:“康时,谢谢你,我做梦也没有想过,我们可以结婚。”
结婚。这个词竟然是柳亦久口中说出来,沈康时没有顾得上咀嚼这个词的分量,身后的人又紧紧贴了上来。
皮肉相贴,沈康时不再继续思考,回身回应柳亦久的动作,放任自己沉溺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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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沈柳两人意外的是,并没有人对他们俩的订婚感到意外。
所有人都知道两人分隔大洋两端苦恋多年,竟然也成了一段佳话。大家喜闻乐见这样的进展:白月光回国,霸总抱得美人归。
至于中途来来去去的那些人,无非是两个金光闪闪的人物的配角,无关的小小配角们在这个故事里并不重要。
此时,两位配角正在阳台上晒着太阳。
徐应的这处房子虽然比不上沈康时的大别墅,但也位于一个高档小区,私密性和配套设施都不错。
徐应拉着关汀在家悠闲散心,关汀从对任何人都没有反应,逐渐开始慢慢恢复。
正是暮春,各色粉粉白白的小花开满了枝头,风吹起,一大片花瓣纷纷扬扬地撒到阳台上来。
关汀在看一本大部头的历史论著,这书是徐应以前买回来的,只起过装点门面附庸风雅的用处,他自己从来没有翻开过,关汀这天倒是特意取出读了起来。
徐应和柳亦久大学里的专业差不离,都和历史有些关系,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吃上了那个电影的饼。反倒是关汀,本身学的和这些并不相关。
难道他还惦记着那些所谓的替身守则?!徐应突然意识到什么,心中警铃大作,差点下一秒就要抢过书撕烂。
但关汀只是自然而然地看书,风吹起几片花瓣落到他肩上,小贝安逸地趴在脚边,有些闲适的美感。
徐应一边提着一颗心盯着关汀,一边惴惴不安地刷着短视频。
犹豫半天,还是假装不经意问出口:“怎么突然想起看这个?”
关汀轻轻“嗯”了一声,半晌才似乎意识到徐应在担心什么,补充了一句:“和周教授聊到过,挺有趣的。”
见他神情自若,徐应才稍微放下心来:大概这次,是真的放下了吧……?
徐应有一搭没一搭地递过话头去,关汀要么不理睬,要么简单应两句,两人和谐宁静地晒着太阳。
这宁静被红姐的突然来电打破。
徐应捂住嗡嗡作响的手机,趁关汀没注意鬼鬼祟祟进屋€€€€虽然关汀并不在意他突然离开。
“不是说了这几天别打扰吗?”徐应生怕关汀听到,压低声音回电话。
徐应推掉了所有活动来陪关汀,对外只说有重要私事要处理。红姐也念及关汀之前的照顾,很有干劲地把能处理的事情都处理掉了,让徐应带着关汀好好疗养。
这事儿他们都很有默契地瞒着关汀,关汀总是担心麻烦别人的性子,怕他知道后有负担。
那么红姐突然来电必然是有大事。
“徐应,我知道你那边的情况,所以长话短说。M.杂志的封面加上个人访谈,原先应该是程影帝,不知怎么突然档期冲突了,现在杂志怕空窗在紧急找人替,你去不去?”
M.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电影杂志,要不是近期当上了电影男主,徐应一丝上封面的可能性都不会有,即使是现在,也是妥妥的高攀。
这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但杂志一拍,访谈一做,又不知道要耗费多少时间,徐应隔着玻璃门看着关汀,有些踌躇。
突然想到另外的可能性,徐应问:“这难道是沈总想把我支开?”
红姐连连否认:“不是的,M.是老牌独立杂志,和沈氏没有任何关系,沈总应该还没伸手到那里去。”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像是听出了徐应语气中的犹豫,红姐急急忙忙补充:“这个杂志有分量,访谈也是一次极好的曝光。柳……那边出事情,电影后续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红姐的意思很明白,柳亦久的丑闻一出,电影能否正常上线便成了未知数。徐应此时更应该抓住任何一个可能的机会,也是离开沈康时的好跳板。
这些道理,徐应心里明灯一样清楚。但想到前两日的关汀,他有些后怕。
万一因为自己离开,关汀有什么好歹……这样的可能性令他有些不寒而栗。
徐应自认为是利益动物,为了争名夺利出格的事情没少做,此刻关汀却像一枚镜子照出了他纯粹的善意来。
“不了红姐,我在做的事情更重要。”徐应挂了红姐电话,又生怕自己反悔似的,把手机都关了机。
回到阳台,关汀竟然在午后的暖阳里睡着了。书本摊开搁在一边,几片花瓣被吹到书页里,成了天然的书签。
关汀睡梦中不再紧皱眉头,似乎终于在春日午后有了一个平静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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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沈康时和柳亦久正在选购礼服。沈康时心不在焉地看着手机上的回话:徐应拒绝了M.杂志的邀请。
为了试探,沈康时没有用沈氏的资源去钓鱼,而是找了搞艺术的朋友的人脉。徐应这样贪恋名利的人,可能会忌惮沈氏,但不可能会拒绝M.这老牌艺术杂志。
但他竟然因为照顾关汀拒绝了这样好的机会€€€€?一时间,沈康时觉得徐应也陌生了起来。
同时另一个念头隐隐约约从沈康时心头浮上来:关汀的情况,竟然严重到了需要这样寸步不离的地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