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她只得去找婆婆商量对策,毕竟整个大柳树村能和曾婆子势均力敌的,就只有自家婆婆了。
可向婆子坐在桌前,呼噜着一碗粥,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氏无奈,只得哭道:“娘,大郎是你的亲孙子,是咱们向家的长孙,你不能就这么不管他啊,现在人都欺负到我们家头上来了,你得说句话啊。”
向婆子夹着一筷子咸菜没好气道:“老太婆我可没这个本事管孙子,我连我自己的儿子都管不好,一个把我骗去城里要取我老命,另外一个吞了银子让我继续关牢里等死,还有一个,连自己亲儿子都推上战场,就更不说会怎么对待老婆子我了。”
周氏顿时语塞,当初他们从墙里挖出了二十两银子,却只给向老二拿了十两去赎人,剩下的十两,儿子花了七两,剩下的三两则进了他们两口子的口袋。如今婆婆提起这事,她确实是无话反驳。
无奈之下,她只得转向公公,“爹,梨花那个贱人把你大孙子揍成这样,你好歹说句话啊。去跟大根他们要点药费吧,这么躺下去,大郎怕是要废了啊€€€€”
外头的曾婆子似乎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依旧是一句接着一句地骂着,老向头被吵得烦躁得不行,只得把三个儿子叫来,让他们去找大根理论,好歹要个三四两银子去给向大郎治伤。
向有才摇了摇头,事不关己,“这事我可不管,哪有自己惹出来的事让别人去帮擦屁股的道理,我不干,要去你们自己去。”
老向头气道:“他是你大侄子,向家的事你休想着置身事外!”
“大侄子又怎么样,又不是我大儿子,我大儿子正被他祖父母逼着在岭南流放呢,现在不知死活,自己的儿子尚不知道什么样了,哪有工夫去管别人儿子死活。”向有才说完转身就走了,连头都不回一下。
老向头气得胸口直起伏,只得冲着向老二和向老三道:“你们俩一起去!”
向老三见到向有才走了,也不干了,口中嘟囔道:“我儿子在外头服兵役呢,还不知道过的是啥苦日子。再说了,这事是大郎自己惹出来的,我可没脸去跟人要银子。”
说完,也转身走了。
老向头这下真是破防了,以前大根在的时候,二房三房的人多团结,啥事都是一起上,一致对外,可如今大根一份走,这家就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儿三儿叫不动,他只能自己带着向老二出了门。
路过曾婆子的时候,又被骂了一嘴,二人也不敢回嘴,就这么闷头闷脑地走了。
东山脚下。
大根一家子都在家,梨花一如既往在家后面扎马步练拳,今天胳膊肘好一点了,扎完马步就练箭,才练了一会儿二牛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道:“大姐,老向头和向老二来了。”
梨花一听,立即收起弯弓,往前头赶去。
大根没让二人进院子,就在家门口那里和二人对上了。
老向头看着大根身后青砖瓦房大几间的院子,眼红得直滴血,虎着一张脸直奔主题:“大根,你女儿把我们家大郎揍得下不来床,身上还不知道会揍出什么毛病来,你得出银子把人给医了。”
昨晚回来大根就知道梨花揍了向大郎的事,一句也没说她,反而夸她打得好。他知道这一家子第二天肯定要上门,夫妇俩早就在家门口等着,果然人一大早就来了。
见到对方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脸,他冷笑道:“对啊,梨花是揍了向大郎了,那你不问问你大孙子做了什么下作的事!”
向老二怒瞪着大根道:“大郎不过是要抱董家的小孙女,后面也没抱上,梨花那个小贱人不分皂白就把他给揍成那个样子,还有没有王法了€€€€”
话还没落,就被刚好赶出来的梨花给打断了,只听她嗤笑道:“王法?你们向家人也配来我家这里讲王法!这怕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我都懒得跟你们理论了,识相的赶紧滚,免得我连你们爷俩一块揍!”
如此狂妄的语气让老向头气得浑身发抖,喝道:“够了,大人说话有你小辈说话的份吗?”
梨花笑了:“向大郎是我揍,又不是我爹揍的,你们不找我找我爹干什么?我说向老头子,别拿你一副家主的嘴脸来对我,我们可不是你向家人,不吃你那一套。”
“你€€€€好!那就不废话了,既然你无缘无故揍了大郎,他如今下不来床,说不好还要落下残疾,你得赔钱治好他!不要你多,十两就够了。”
“啧啧啧,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一贪心一样不要脸。你先回去问问你乖孙他都做了些什么再来找我!还有,人我揍了,你们不服就去报官,县太爷要是判我赔钱,那我就赔钱,若是不报官,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文钱,找谁都不管用。”
向家人在衙门里算是有案底了,他们哪敢去报官,向大郎又没死,不缺胳膊少腿,骨头也没断,衙门里哪有空理会这种小事,去了不给人撵出来就不错了。
“你€€€€你€€€€你€€€€”向老二气得浑身发抖,“简直无法无天!”
“听你们说话就觉得可笑,你们向家当初对是怎样对我们的,怎么反过来就受不了了?”梨花讽刺地看着他。
向老二道:“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该赔的我们也赔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就你那点银子也能赔得完我们一家子半生受的苦?要不是被你们一家子黑心眼的掉了包,我爹就不用服兵役,我娘也不会日夜操劳把身子搞垮,我们姐弟妹几个也不用瘦得皮包骨被人冷眼相待,更不用说你们向家那几个孩子是怎么对待我们姐弟妹几个€€€€对了,要是不调包,我爹还能去上学,我两个弟弟也能认字,说不定还能考个童生秀才,你说你们怎么赔!”
这咄咄逼人的话语让向家父子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话,老向头涩声道:“以前是以前,都过去了,这事跟以前的事不相干,你还是先给银子让大郎治病,把这事了结了吧。”
梨花摇了摇头:“没钱,有也不给,我刚刚说了,不服就去报官,县太爷判我赔我再赔。”
老向头被梨花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被气得不轻。若是别的人家他大可理直气壮的,可面对的是调包事件的受害者,他们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向老二没一句能说得过,咬了咬牙道:“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就去报官,让官老爷来评评理!”说着,拉起老向头就要走。
梨花却是不慌不忙地笑道:“慢走不送啊,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你们当初可以贿赂小吏改了大牛的年龄送他去服兵役,那等你们报官了,我也可以拿银子打点官差,你说他们会帮我说话还是帮你说呀?”
这话一出,向家父子的脚步顿时就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梨花这句话直接就将二人的后路给堵得死死的,看着眼前这座大院子,就知道这一家子不缺钱,当真那么搞的话,他们哪里能搞得过?
向老二只得硬着头皮道:“那、那你说怎么办?”
梨花看着他们那副憋屈的样子,心里一阵痛快。
“不怎么办,向大郎是罪有应得,你们要是不服就憋着,还有回去告诉你们家的人,别想着继续作恶,不管对谁作了什么恶,一旦我知道了,必定见一次打一次,更别提什么药费!”
梨花说完,猛地站直,将身后弯弓架起,搭上一支箭,手指松开,随着咻的一声利箭划破空中擦着老向头的耳边飞过,钉在了他背后的树干上。
这一手突如其来的一手让向家父子惊呆了,老向头只觉得脸颊一阵风刮过,然后看到半缕发丝飘落下来,他战战兢兢地转过头去,只见那支利箭已经深入树干半指之深。
作为曾经服过兵役的人,老向头自然知道这一箭的威力有多大,他看着眼前眉目冰冷,气势逼人的小丫头,只觉得背脊发凉。
他咬咬牙,冲着向老二道:“走,回家!”
向老二看着老父亲的背影,心中大急,但又奈何不了梨花,只得转身追了上去。
“爹€€€€爹€€€€难道真不拿药钱了吗?”向老二的声音说有多不甘心就有多不甘心,可是老向头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顾着往前走。
大根夫妇望着那两人的背影,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熊氏道:“以前看到他那个样子,扳起脸来我心里就发怵,没想到今天这小老儿也有被咱们吓得屁滚尿流的一天。”
梨花哼了一声道:“有些人就是欺软怕硬,越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就越觉得你好欺负,只有比他们更横他们才会怕你。”
就跟石榴婶子一样,昨晚上真是大开眼界了,若是没有石榴婶子在前头开的那个头,她未必敢在人前直接就揍向大郎。你说难道村子里的男人就打不过石榴吗,当然不是。所以,就得横!
大根深以为然:“像芙宝她奶,瘦瘦小小一个,其实谁都能打得过她,可谁也不敢惹她。”
熊氏点头:“她年纪轻轻就守寡,若不是这般强势,怕是要被那些人给吃得骨头都不剩。”
这回轮到大根不安了,心虚道:“你看我,空有一身力气,却被人吃得死死的,害得你们娘儿几个跟我受苦,要是我早知道这个道理多好。”
熊氏也不忍说他,毕竟自己不也是这样,再说了,很多人都是性格使然,大多是要受点拨受刺激才想得通变了心性,这哪能怪谁。
女儿不负以前憨傻天真,又何尝不是在某个支撑不住的瞬间突然醒悟变通,渐渐变成了如今这般能干又有担当的女子,熊氏如是想着。
第53章 你别生气
隔日就是帮曾家割稻的日子, 梨花一大早就起来了。
曾婆子也老早就到了地里,比起上次,老婆子的态度算是好了许多, 不过也拉不下脸来和她说话,自己从另外一头割了过来。
看着小肉团子大老远就叫着自己的名字跌跌撞撞跑来, 梨花只得先把镰刀收起,迎上前把她给抱了起来,又举高高, 逗得小姑娘咯咯直笑,这才把她放在田埂上道:“自己玩着去吧, 我要干活了。”
芙宝摇了摇头:“不玩, 芙宝在这儿陪梨花。”
梨花往天上看了看, 道:“行,就在这陪我,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再去树荫下边玩。”
芙宝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董芸没有女儿那么跑得那么快,晚了一会儿才到。
“先吃早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熊氏起得早, 老早就准备吃的了,梨花出门前还喝了碗粥, 她知道董芸肯定给她带吃的,所以也没吃得太饱,如今见她提着个篮子, 也不扭捏,笑嘻嘻地凑了过来, 拿开篮子的盖子看看里面拿了什么。
没想到居然是加了红糖的发糕,不禁眼前一亮, 拿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些个发糕奇形怪状的,委实不怎么好看。
董芸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也出现了些许的窘迫,“我手艺就是这个样子,原以为最近可能精进了一些,没想到还是高估了自己。”
芙宝凑过来道:“娘做的,丑丑的。”
董芸被女儿这么一说,原本还算淡定的脸上也忍不住出现一抹红,抬起手佯装要揍她,芙宝笑嘻嘻地跑开了。
然而对于梨花来说,但凡是董芸做的东西,就已经自动蒙上一层滤镜了,就算是丑的,可也越看越可爱。
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嚼了两下,觉得还怪好吃。
松软、香甜,除了红糖的甜味,还带着淡淡的酒味。
吃得梨花忍不住闭上眼睛,细细品味。
董芸见她吃得开心,心里也忍不住高兴,若是世上都是这傻姑娘这等好养的人,定能省去了一半辛劳。
曾广进也来了,拿一个吃了两口后道:“这玩意儿丑归丑,但还挺好吃。”
董芸一大早就被女儿和小叔子嫌弃手艺,已经无力吐槽,把篮子丢在一旁,先行去割稻子。
梨花没好气地瞪了曾广进一眼,后者才后知后觉地挠了挠头,笨拙地找补道:“其实我觉得这发糕像朵花,真漂亮!”
那违心的话,让董芸更是不愿听,只盼着二人快些吃完了赶紧来割稻子,好让这件事翻篇。
梨花连续吃了好几大块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拿起镰刀往董芸身边去。
虽然上次已经见识过梨花的速度,但是这会儿看她才弯下腰没几下子又将给甩在身后,叔嫂二人也只能叹为观止。
曾广进不想被一个小姑娘甩在后面太远,也咬牙跟进,想着今天尽早把稻子割完了,明天过后就轻松了。
几人你追我赶,芙宝被这种情绪感染到,兴奋不已,在田埂上为他们呐喊助威。
梨花被她寄予厚望,也没让她失望,一个人就像是个贪吃蛇一样将一排排的稻子给吞掉,把小姑娘乐得哇哇大叫。
晌午太阳大了起来,董芸道:“我先回去做饭,你们也歇一下,待会儿回去吃饭了下晌再继续。”
梨花直起身子,看着剩下不到五分的田地,道:“还等什么下晌,一鼓作气把它们都给割完了,下晌哪里还要再来一趟。”
曾婆子是巴不得,但她不敢吱声,毕竟人是来帮儿媳不是来帮她的,上次儿媳说了,这个家由她说了算,事实证明她当家比自己当得好,她也不敢这时候来找不愉快。
曾广进抹了抹头上的汗水,望着眼前这一小片,也忍不住出声,“嫂子,不然就再拿几块发糕来先给咱几个补补,喝点水继续割,早割完了早完事。”
董芸还想说什么,梨花道:“董姐姐,反正我打定主意割完再回去,这会儿还早着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董芸于是也不再坚持,挎着篮子回去拿发糕。
不一会儿又回来了,还泡了一大壶甜茶来。
此时烈日当空,田里几人挥汗如雨,才没多久又割了一大块。
董芸招呼道:“梨花,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喝口水再继续。”
梨花应了一声,镰刀却没停下,又割了两大捆这才停了下来,往树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