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婆子只能妥协道:“那贱种早上去城里做工不在家,她若不在,剩下大根夫妇二人好拿捏一些,我明早趁她不在就过去。”
老向头这才缓下口气,“明日就得把这事办妥,后日他们就要聚起来开会了,再晚就来不及了。董寡妇那边谁去?”
三房媳妇们面面相觑,个个都像脖子被掐住的鸭子,嘴巴张了张,却没人愿意出声。她们对董芸的印象仅停留在村里的风言风语中,要去的话硬着头皮也能去,但一想到曾家那个厉害的曾婆子,就心里发怵。特别是曾婆子最疼爱的小儿子,就是因为向大郎一句话引来的无妄之灾,曾婆子现在对向家可是恨之入骨。
向有才媳妇直接道:“这事是谁惹出来的谁就去说,跟我们大房无关。”
老三媳妇也附和:“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三房又没招惹人家,就算我们上门去求人家肯定也不认啊。”
老二媳妇周氏欲哭无泪,她上次跟曾婆子对骂就没赢过,一想到又要去找骂,她心里就一百个不愿意。她只得把矛头冲着床上的儿子骂骂咧咧:“都是你这个混账东西,要不是你,我们一大家子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越说越气,恨不得上去给儿子两巴掌。
骂完,看着旁边身子已经显怀的向大郎媳妇石秀秀,突然眼睛一亮,道:“秀秀,这事得你去办最好。”
石秀秀一听就不乐意了,“我现在还怀着孩子呢,我不去遭这份罪!再说了,我丈夫出门去调戏别的女人被打,我这个当媳妇的倒还要去帮他擦屁股?我不干!”
周氏见石秀秀反应这么激烈,赶紧换了副嘴脸,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呀,秀秀啊,正是因为你怀了孕,你去才最好呢。那婆子见你有了身子,不敢跟你动手,说不定还动了恻隐之心,把这事给揭过去呢!”
石秀秀摇头,死活不答应。
其他人听着周氏这么一说,也觉得石秀秀去最合适,看着她推三阻四的样子,向老二气得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要是咱们家真的被驱除出去,你以为大郎还会要你?你连同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爹,在外头都不知道别人怎么欺负你!”
石秀秀被向老二这么一瞪,心里也有些发虚。但她还是嘴硬道:“要是被驱除,我就回家去,怎么说我也帮我哥换了个媳妇回去,他难道还不管我?”
“你想得倒是挺美,你难道没听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你说你哥现在是听你的还是听自家媳妇的?”
说着还指了指石秀秀的肚子,“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向家的种呢!你哥愿意帮你养别人家的孩子?”
石秀秀倒没想过这回事,一下子哑了口。
老向头见状发话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老二媳妇和大郎媳妇明天去曾家说说情,老婆子你和老三媳妇去大根家,就这么定了!”
他原是想叫向有才媳妇去,毕竟如今她的身份就是熊氏以前的身份,过去哭哭啼啼一番,没准熊氏还真的心软,可如今这个大儿子已经跟他离了心,他叫不动。
柳氏虽不情不愿,但又不敢违逆公爹,只好忍气吞声应了下来。
……
梨花从县城回来后,就先去了曾家。
如今已经找好藏粮的地方,接下来她得跟父亲和弟弟一起上山挖洞整理粮窖,晚上还要学习,就不能有事没事往董芸这边跑,只能趁着刚回来这会儿去看她一眼。
小肉团子芙宝一如既往地热情,看到她就欢呼雀跃地扑过来,紧紧地搂着她的大腿要抱抱。
董芸告诉梨花道:“午前向家来人了,说明日村里开会,让我帮他们说说话。”
梨花一听,小脸一沉,她当然知道董芸不会答应,仍气不过道:“当初他们做这种混账事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的下场,一而再再而三,这一家子就是惯犯,永远不会停手。上次要不是乡亲们能团结起来护着,你都不知道被那群人给带到哪儿去了!”
“可是那个向大郎亲自来请罪?”
董芸嗤笑一声:“你觉得,向家的男人会有那个脸面上门给人请罪吗?”
梨花了然摇头:“向家看似都是女人在作恶,但实际上,背后都是男人在指使。尤其是那个老向头,他才是家里最坏的那个。当初换孩子的时候,明明是他和向婆子一起商量的,说不定就是他的主意,可事后他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向婆子也是个没脑子的,被人当枪使还自鸣得意。以前向婆子虐待我们家,还不都是老向头在背后指使、默许的。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实际上内心阴险狡诈,说他是毒蛇都不为过。”
董芸表示认同:“反正我没给他们开门,也懒得跟他们废话。我怕他们在地里堵我,今天也没去田里,娘自己会处理。广进受伤的这段日子里,她一肚子火没处发,这些人正好送上门来让她出出气。听说向大郎的媳妇挺着个大肚子去求她,结果被她骂得哭着回家了。”
梨花闻言,又是呵的一声冷笑:“向大郎那顿打根本就没伤到他骨头。这么长时间了,他早就能下床走动了。现在还装病呢?让自己媳妇出来抛头露面求人求情?他可真是个孬种啊!”
等她回到家,问熊氏向家今日是否来人了,熊氏道:“我那会儿和杏花在地里呢,你爹和大牛去山上挖洞去了,向婆子和三房媳妇一起来的,先是来咱家敲了院子的门,夏夫子在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应声,她们就转身去地里找我了。”
熊氏顿了顿,继续说道:“她们一见到我就问大根在哪儿,估摸着是见我不好说话,觉得你爹人老实憨厚,想借着三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哄他为她们家说情,不过我可没告诉她们你爹去哪儿了。”
梨花:“爹就是被他们夫妇二人给养憨了。”
熊氏也叹了口气:“是啊,以后得让你爹离那一家子远点才行。在他们眼里,什么生恩养恩都是屁话,你爹在他们家连一条狗都不如,还一天天想这想那。”
梨花安慰母亲道:“无妨,反正明日就开会了,到时候您坚持咬住当初的事情不放就行,至于曾奶那里,恨他们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留情面。”
熊氏点头:“行,娘知道了。”
第69章 我要你们
在慕容锦的软磨硬泡之下, 梨花终于答应带这位大小姐回家做客。
想起上次去的时候两手空空不好意思进家门,这次去之前慕容锦特地拉着梨花上街去买了好些东西,有小朋友吃的糖果糕点, 听说梨花几个弟弟妹妹都在开始学习念书,又精心挑选了几套文房四宝, 还有专门给大根买的酒和给熊氏买的锦缎等等。
买完礼物,两人刚出城门,慕容锦突然一拍脑门, 想起今日可是特意去见仙女,可仙女的礼物却没买, 忙问梨花夏寻雁喜欢什么。
梨花想了想道:“夫子平日冷冷清清, 不好口腹之欲, 又不好妆扮,感觉也没有特别喜欢得到东西,当真跟仙女一样无欲无求,每日就是写写写,也不知道在写什么。”
慕容锦听后,略一沉思, 便有了主意:“既然她喜欢书写,那必定对书籍情有独钟。只是不知道她偏爱哪种类型的书。不如……”
她话还没说完, 梨花突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紧张地打断道:“你可别乱来!”
慕容锦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干吗这么紧张?我是说,这样的女子不愿意拘束在大家庭里, 反而选择住在你们乡下的小院子,想必是喜欢游历山水、向往自由。我猜她应该喜欢看闲杂游记之类的书籍, 刚好我有一本珍藏版的游记,等会儿带上给她。”
梨花听了慕容锦的解释, 这才意识到自己紧张过度,看着她骑着马又转身回了镖局。
城门口的小八早就看到了一袭红衣的慕容锦,见她返身进了城,忍不住跟梨花搭话道:“妹妹,你跟慕容大小姐关系挺好的嘛,看起来不像陪练,倒像是两姐妹。”
这么说着,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梨花,感觉这丫头好像和两天前见到的又不太一样了,脸蛋和露出来的手背白皙细腻了一些,连脸上的轮廓感觉都要好看了不少。
“两天没咋注意打量你,怎么感觉你又俊了不少。”
梨花只当他因为慕容锦的关系跟自己刻意套近乎,也只是敷衍笑笑道:“大小姐人很好的,她不在我们这些人面前摆架子。”
小八撇撇嘴表示不信:“这些高门大户的小姐能有几个看得起咱们这种人的?”
梨花也不争辩只是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没过多久,随着一阵马蹄声,慕容锦骑着马儿朝城门口奔来。
城门口的士兵哪敢阻拦这位大小姐。赶忙收起长矛立在一边恭敬让路。
梨花见她手上拿了好几样东西,一本游记和一个小盒子,还有一个貌似给小孩子玩的小玩具。
慕容锦注意到梨花的目光,冲她扬了扬手中的礼物笑道:“我的仙女姐姐有礼物,你的董姐姐也不能少,还有你那宝贝芙宝我也给她准备了小礼物哦。”
梨花一听说董姐姐也有,抿着的唇这才放了下来,道:“行。”
说着她突然转过身看向一旁的小八,又冲着慕容锦道:“慕容锦,这是小八。”
小八被点到名,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慕容锦随即绽开笑容,道:“嘿,小八,我认识你了哦。”
小八瞬间结巴,好半天没说出话来,等再要张口,两个眉眼明媚的少女已经驾着马儿奔出城外,留下慕容锦一长串清脆的笑声。
就在二人行至东坪,在距离大柳树村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见到四马一车走在前头,一行人行色匆匆。
似乎听到后面跟上来的马蹄声,马车里的人撩开了帘子,见到慕容锦,愣了一下,张口道:“慕容侄女€€€€”
慕容锦赶忙勒停马儿,转头望去,笑道:“何叔父,真是巧遇,什么风把您这样的大人物吹到了这乡下来了。”
慕容九天与黑白两道都均有往来,常年走镖,进出城门,自然也要与城中的几位官员打点关系,不然有些不识趣的人在城门口一拦,以检查货物为由,能卡上半天。
慕容锦作为他的掌上明珠,自小就跟随父亲出镖,甚至有时候还会陪伴父亲与那些大人物打交道,因此与县里的这几位官老爷见过几次面,又经常与他们的家中小姐来往,可谓是老相识了。
此时的何主簿心情既激动又着急,但不影响他和眼前两个小姑娘搭话。
就在今晨,牢头来报,说先前放下去的几条线有鱼咬钩了。大柳树村向奎前来告发,说他们村子有个叫做刘大根的,收留了个陌生女子,该女子与先前画上的人对上号了。
何主簿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人骑快马先去把那一家子都给围住,自己则坐着马车后面跟上。
想到待会儿就能将人拿下,从此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他心情大好,对待慕容锦也越发和颜悦色起来。
“办点小事而已,”何主簿笑眯眯地回答道,“侄女这是打算去哪里呀?”
慕容锦伸手一指前方,“喏,就是去前面那个大柳树村,我师妹家。”
说着又指了指梨花。
何主簿闻言皱起了眉头,打量了一旁的梨花疑惑道:“你爹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徒弟?我怎么没听说过?”
慕容锦嘿嘿一笑:“刚收的没多久,她家的鸡蛋特别好吃,我娘喜欢得不得了。爹就顺手把她收下了,方便以后我娘吃鸡蛋。”
梨花也被慕容锦的话逗笑了,她冲着何主簿抱了抱拳行礼道:“马上不便行礼,还请何主簿见谅。”
既然梨花是慕容九天的徒弟,何主簿自然不敢为难她。他摆摆手笑道:“好说好说,对了,你既然住在大柳树村,那可知道刘大根家?”
梨花心中一紧,瞬间提高了警觉。她不动声色地回答道:“我爹正是刘大根,不知何主簿找我爹有何贵干?”
何主簿听到这话,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一沉,立即勒停马儿,下了车,拦在二人马前。
对方是官,即便是慕容锦也不敢放肆,二人只得跟着下马,慕容锦脸色也不太好,沉声问道:“叔父这是何意?”
何主簿却转向梨花,咄咄出声:“我且问你,你们家中是否藏有一名双十年华的女子?”
梨花心一跳,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夏夫子为自己所救并被藏在家中的事还是没掩盖住,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突然想起昨日董芸说的,向家婆媳二人去找父母求情,先是去了家中,见家中无人应答这才又找到地里去,莫非就是这二人趴墙瞧了院内,把夏夫子瞧了去?
思绪如飞鸿过雪地,脑中的系统也报告:“宿主,你家已被六七名差役包围,他们守住了前后所有出口,里面的人现在插翅也难飞。”
还不待她回话,一旁的慕容锦已经率先开口了:“我道叔父平日养尊处优,今日却颠簸下乡,原来皆有缘故,却不知叔父您在寻找何人,需要如此大动干戈?”
何主簿被她这么一打岔,身上的戾气瞬间少了不少,加上前头已经派有人手,这才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慕容锦道:“大侄女,要是你爹的好徒弟藏了人却没报上去,就算你大伯隶属镇抚司,怕是也难逃干系!”
慕容锦听到他这话,笑了,转口问道:“何主簿说的那人是?”
“大侄女这是在跟本官装糊涂?”何主簿眯了眯眼睛,“我朝为官者,谁不知先皇的血脉已流落民间五六年之久,圣上如今正四处寻找公主的下落,欲接她回宫享受天伦之乐。可公主却被奸人蒙蔽,东躲西藏,至今下落不明。更有人知情不报,企图间离圣上叔侄二人,岂不该杀!”
梨花的心在听到这话的瞬间如被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浪花。她无意中救下的夏夫子竟然是公主!可为何公主却对自己的身份三缄其口,宁愿躲在她们的小院子里也不愿回宫?
如今家已被围,她又深陷其中不知全貌,生怕说漏了嘴,便也不打算作答,只抬眼暂且先看着二人周旋。
而慕容锦在听到何主簿这么一说,脸上神情也微微变了变。又看对方此刻不紧不慢的模样,便知此人必定已有先手。
此时就要进村,已然推脱不得,也只得强装镇定道:“倘若叔父说的那位是指先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宇文明月,别说我没见过,我师妹一个乡下姑娘就更不可能见过了。就算她无意中救了人,对方要是刻意隐瞒身份,她又如何得知此人就是圣上要找的人?”
“看你神态,分明早就知道这事,”何主簿冷笑一声:“你大伯身为镇抚司指挥佥事,而你作为指挥佥事大人的侄女,更应该知道其中利害关系,遇到与年龄相仿的女子,更应该提高警惕才是,却在这里与我装聋作哑,莫不是想窝藏该女子,与天子作对?”
说到最后,语气也变得咄咄逼人,看着慕容锦的眼神再无往日和善。
慕容锦笑着摇了摇头:“且不管那名女子是不是明月公主,刚刚叔父也说了,公主地位尊贵,圣上对其更是关爱有加,可在叔父口中,我师妹好心好意救下公主,倒反成了窝藏犯罪的罪人,这让人情何以堪?而对于先前挟持公主欲送往白虎山庄的那伙贼人,叔父又该如何定义?”
何主簿并不知梨花救下夏寻雁细节,听到慕容锦这么问,瞬间哑口无言,眼珠子一转,却换了一副嘴脸道:“是叔父听信谗言,说是有人藏有一名与公主相似的女子在家中,却不知原来是令师妹从歹人手中救下来的,即使如此,那我们快快前去,免得发生误会。”
他话锋一转又变得谄媚起来:“若是当真能迎回公主,那可是大功一件啊!我等几人,连带上指挥佥事大人,都能升官发财!”
说完不等二人回话,迫不及待上了马车,催促车夫立即赶路。
梨花和慕容锦二人对视一眼,赶忙纵马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