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听到这话,一种劫后余生之感侵袭全身,整个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
但很快又站了起来,“她身上还有不少的伤口,也一并处理了。”
“这是自然。”大夫点头应道。
又忙活了大概半个多时辰,才把董芸身上被划破的其他伤口都处理完毕,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张大夫擦了擦手说道:“她可能得晚一些才醒,之后还需要静养十天八天才能恢复过来,这段时间得好好照顾才行。”
梨花连连点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儿,心里一阵阵揪心的痛,如海浪一般,一浪接着一浪。
要是自己晚去那么一步,姐姐€€€€
她不敢再往下想,心中的愤怒和杀意再次升腾而起。
刘有铁!这个畜生!她与他此生不死不休!
还有,系统!
张大夫倒也没有趁火打劫,算了算冲着她道:“这毒蛇咬伤的药粉价格不菲,后续还需再敷两三次,我算你一两银子。外伤敷的那些药算起来要五钱,隔天来我这里换药换到好为止,另外看诊和手术费三钱,之后还需连服十天的药,五钱,总计二两三钱。若是有碎银子便给碎银子,这大额银票,我这小医馆确实找不开。”
梨花有些诧异地瞥了他一眼,刚刚才经历过刘有铁的无耻行径,更显得眼前这老头特别好心。
她缓下脸色道:“你今日妙手回春,又劳烦家人帮忙,还损了你儿媳两件好衣裳,我又把你的病人给赶跑了,给你十两,当作报答你救命之恩,不要与外人说便是。”
张大夫一听,顿时喜上眉梢。
梨花又道:“不过,现在外面还下着雨,我们还得在你这医馆多待会儿,得麻烦您再帮我遣一人去和我家人说一下情况,银子晚点找开了便给你。”
张大夫连忙应道:“下雨天,路上滑,不必急于赶路。”
说完赶忙叫来儿子,让他前去大柳树村报信。
熊氏一听说董芸被毒蛇咬伤,急忙跑去曾家叫来了曾婆子。两人披上蓑衣,匆匆赶往医馆。
到了医馆后,看到董芸那惨不忍睹的模样,二人赶忙询问是怎么回事,梨花早从系统那里得知了情况,便一五一十地将事情一一述说。
曾婆子听得怒火中烧,两眼直喷火,她本身年轻守寡,哪里不知道寡妇的难,听到刘有铁居然如此要挟,当场就开骂刘家的祖宗十八代。
围观的人听说这村子的寡妇竟然刚烈至此,宁愿爬着下山也不愿被男人背着下来,不禁心生敬佩,对那刘家更是鄙夷。
梨花见状说道:“这医馆地方小,人多也转不开身,你们先回去吧,我守着她就行。”
按理说,董芸是曾家的儿媳妇,曾婆子理应留下来照顾,只是她和这个儿媳妇实在不对头,连在田里干活也都是各干各的,这娇滴滴的身子她也照顾不来,听梨花这么说,不禁犹豫了下。
熊氏见状,拉着她道:“既然梨花在这里了,那咱就回去吧,芙宝还在家里等着呢。”
曾婆子这才佯装无奈道:“行吧,那就辛苦你,多少医药费回去我给你。”
难得这抠门的老婆子主动提起医药费的事情来,梨花用眼神制止了想要开口的张大夫,冲着她道:“没多少银子,张大夫人好心善,已经少收了不少了。”
张大夫会意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我这就回去,我倒要看看那刘老四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今天我非撕了他不可,往后在村子里,我见他一次就让他难看一次!”曾婆子撂下一句狠话,气咻咻地跟着熊氏离开了。
果然人一踏入村子就开骂。
前头村民见梨花抱着一个人飞马往镇上去,都在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接着,张大夫的儿子匆匆去村尾叫人,熊氏和曾婆子紧随其后,行色匆匆,更是让村民们猜测不已。现在,曾婆子一回来就破口大骂,道路两旁的人家都好奇地探出头来,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婆子这下可来劲了,她将自家儿媳妇在山上被蛇咬,碰到刘有铁后央求他下山叫人,却反被要挟而不得不手脚并用爬下山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事实在是离谱至极,有人甚至忍不住出声痛骂。
“上次赌场的人要来绑走芙宝娘的时候,刘有铁就跳出来说愿意出钱,我就看出这小子没安好心。”
“这种人简直不是人!还有什么能比救人命更重要?”
曾婆子骂道:“可不是!大夫说了,要是晚去半刻,人已经凉了!我儿媳要是死了,我定算在刘老四的头上!”
“芙宝娘也是命苦,当年好不容易逃回村子,不是被癞子欺负,就是被外人觊觎,现在连村里的人都要落井下石,她长得好看又不是她的错。”
“要我说,刘家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昨天刘老爷还跟各佃户说,今年要想继续租他的地,租子就得按二八分了。咱们刚交了两轮税,他又来这么一出,这不是明摆着逼咱们走投无路吗?一家子都是一个德性,呸!”
“我昨天已经跟他说了,今年不种他的地了。以前三七分我都觉得高了,现在还想搞到二八分?门儿都没有!”
“哎,谁知道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呢?我年前就把地给翻了,不种那岂不是白忙活一场?种完今年就算了,到时候就不租了。”
“翻就翻了呗!我们家也不伺候了,反正家里还有几亩地,省着点吃就是了。孩子他爹要是有空就去城里找点零工做做,也好过一年到头为别人白忙活一场。”
众人议论纷纷,曾婆子更是骂个不停,她向来得理不饶人,这次更是揪着不放,什么话也都骂得出来,不到半个时辰,整个大柳树村全都知道了刘有铁要挟董芸的事。
熊氏跟她一路回来,总算见识了她的战斗力,一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本来就对刘家没有好感,当初分家的时候,刘家三兄弟看着大根如同眼中钉肉中刺,生怕他回去后跟他们分家产,听到她们一家子什么也不要自愿分出来,脸上那得逞的笑,别提有多刺眼。
后来她和大根上门请人进新房,刘有铁更是嘲讽夫妇二人是去打秋风,怀疑她们家能建得起房子是去跟她老母讨的钱,那些话,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前几日,这父子二人居然还敢上门要让梨花去给人做妾,每每一想起就气得不行。
此时听到曾婆子骂得脏,心里也跟着觉得畅快。
一路上不断有村民问起发生了什么事情,熊氏也帮忙解释。村民们听了之后无不摇头叹息、对刘家指指点点。
此时刘家却是另一番景象。
刘有铁被梨花打得七窍出血、踉踉跄跄地跑回家中。
刘老夫人见他浑身是血、吓得脸色发白,赶忙差人去请大夫。
镇上就一个大夫,还正在给董芸医治,刘家派去的人直接被梨花丢了出来,最后没办法只能前往城里去请其他人。
夫妇二人问儿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刘有铁却死活不肯说,头昏脑胀地瘫在床上,感觉已经去了半条命。
学堂里,夏寻雁正在授课。
曾婆子从村头骂到村尾,那如尖嗓子又尖又细,她原本只是微微蹙眉,并未太过在意,但曾婆子的声音实在太大,她被迫听了几句。而且还听出是事关董芸,说她中了蛇毒,吓得书本差点拿不住,赶忙把杏花叫来,让她去打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杏花从母亲那里探得消息回来,一五一十告知。
夏寻雁听完之后,只感到脚底一软,赶忙安排学生们自习,披上蓑衣,叫上杏花,匆匆往镇上赶去。
医馆内间,梨花坐在塌边,看着床上的女人,脑子里不停地浮现着她手脚并用爬下山的情景,每想一次就心痛一次。她无法想象,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人,竟然会被一个乡野村夫要挟到这种地步。
自己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竟被人欺侮至此。
她那时候在想什么,她会很绝望吧,宁愿丢掉性命也不愿向那个狗杂种屈服。
都怪自己粗心大意,早该在芙宝说起的时候让系统探测她的情况了,否则也不会拖那么久,她也不至于被刘有铁那般要挟。
她红着眼睛,拿着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她的头发,又问来一盆炭火放在床边,让屋里不至于太冷。
眼前女人静静躺在那儿,干裂的唇角和带着划痕的脸庞,看上去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她想亲她,想感受她,却也只能在心底默默地描摹。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匆忙脚步声,抬头一看,竟是夏寻雁来了。
梨花赶忙站起来,叫了一声夫子。
夏寻雁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淡定和从容,她的胸口起伏着,微微喘着气问道:“她怎么样了?”
梨花看着她焦急的眼神,摇了摇头,让开站在一旁道:“毒素已经清了,喝药躺几日就好。”
夏寻雁伏在榻边,看着满身伤痕的女人,心疼不已,撩开她的发丝,检查了一下状况,又看了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两只手,膝盖和大腿等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仍忍不住浑身发颤。
半晌之后,才转过头来,看着梨花道:“多亏你了。”
梨花看着她微红的眼尾,心中酸涩不已,轻声回答:“没什么。”
夏寻雁又问:“大夫说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刚刚喝了药,过一会儿应该就醒了。”
夏寻雁抚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内间逼仄,两人站在那里有点转不开身,夏寻雁确认董芸没事后总算放下心来,道:“既然她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学生还在等我去上课。”
说着转身就要出门去。
梨花却叫住她:“您别走……她醒来了,或许会想第一眼看到你。”
说着,又觉得自己卑微极了,可只要是姐姐想要的,又有什么关系,姐姐若是喜欢夫子,那便让她喜欢夫子罢了,只要她能平平安安的,自己也心满意足了。
夏寻雁听到她这话,定在了原地。
她缓缓转过身来,看着梨花,脸色有些苍白,唇上更是没什么血色,但嘴角却挂着淡淡笑,道:“傻瓜,她第一眼想看到的是你。”
第78章 小鸡炖蘑菇
刘家一群人围着刘有铁, 七嘴八舌地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到头来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直到曾婆子气势汹汹地跑到他们家大门口开骂, 一大家子几十号人这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刘老夫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哭道:“你做什么要去招惹人家啊, 向家的事难道还不够让你清醒吗?向大郎被打得几个月下不来床,还害得那一家子被赶出村子的,都是因为招惹了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招惹不得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刘有铁鼻青脸肿, 鼻子里还冒着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刘老太爷听到外头曾婆子频频将自家祖宗十八代牵出来遛, 气得浑身发抖。他呵斥着妻子,“铁儿哪里错了?他是杀人了还是强迫人家了?董寡妇被蛇咬,关我儿子什么事?他最多就是不帮忙喊人,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再说了,人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死老太婆,颠倒黑白, 什么屎盆子都往咱们家身上扣,老子出去要了她老命!”
他招呼家里十几名长工和下人要出去找曾婆子算账。
部分长工是大柳树村本村人, 听到要去对付本村的婆子,瞬间就犹豫了。有几个鼓起勇气道:“老爷,曾婆子向来就是那样, 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是啊,再怎么说, 确实也是四少爷€€€€”
那名长工话还没说完,就碰上了刘老爷锐利的眼神, 赶忙止住了话头。
刘老爷瞪着眼睛,怒气冲冲道:“去不去?不去以后就别在我们刘家干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无奈之下只能跟在其他人后面簇拥着出去。
曾婆子一路走一路骂,看到刘老爷带着二十来人乌泱泱地围了过来,竟也没慌,冷笑一声,嘲讽道:“好啊,你们这是要来要老娘的命了吧?来啊,有种今天就把老婆子打死在这里。”
一旁的熊氏赶忙拉着她的胳膊劝道:“婶儿,算了算了,他们人多势众,咱们还是走吧。”
曾婆子却并不想就此罢休,她挣脱开熊氏的手,继续骂道:“算什么算?上梁不正下梁歪!要不是他姓刘的教得不好,怎么会养出那么个畜生儿子?我今天倒要看看他敢不敢打死我。只要留着我一口气在我就来这里天天骂!”
这话落在刘老爷的耳中无异于火上浇油,挺着圆圆的肚子撵了过来,喝道:“你这老婆子,你倒是说说,我儿是碰了你儿媳一根头发还是一根手指头。”
曾婆子瞬间语塞,但仍不服气道:“你儿子见死不救是不是事实?我不过把事实说出来你羞恼什么?怎么?做着这样不要脸的事还不给人说了?”
“你这是污蔑!”刘老爷气得脸红脖子粗,“我儿子怎么会不愿意救人?是你儿媳拒绝让我儿子背下山,是她不想让人救,那就怨不得我儿子不救!”
“你脸真是跟盆子一样大,”曾婆子忿忿道,“自古男女授受不亲,一个鳏夫一个寡妇就应该避嫌,谁让你儿子背的,我儿媳说了,让他下山叫人,他非要背,那不就是图谋不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