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夫子要远行,到时候要换另外一位夫子。”
芙宝听到此言,顿时心中狂喜。
却又听母亲继续道:“那位夫子更严格。”
小团子原本还没来得及扬上去的嘴角瞬间又放了下来。
其余人见状,不由窃笑。
如今已是十月底,天气微凉,几个菜上桌,都是用小炉子炙烤,热气腾腾的,吃起来十分有味。
夏寻雁尝了一口鸡汤,身子暖和,忍不住道:“这鸡汤怎生如此好喝?”
梨花笑着解释道:“我娘今日来城里看芙宝,捉了两只鸡来,今晚杀了一只。”
“难怪。真是神奇,你家里养的鸡下的鸡蛋,都要比别家的好吃,在别的地方吃鸡,可没这个滋味。”
梨花心知这是因为家里的鸡吃了多子丸的缘故,可这些也不能为外人道,只是笑笑:“或许是东山脚的水土好,养的鸡也好吃。”
夏寻雁却突然问道:“还煮了多的吗?”
梨花点头:“还装了一盅,晚点带过去给师姐。”
夏寻雁道:“吃完饭我送过去吧。”
梨花心想她可能有事想和慕容锦说,便点了点头。
吃完饭,天色暗了下来。
马夫挥起鞭子,马车便朝着医馆的方向驶去。
慕容锦今日出了门,身上难免有些磕碰震荡,随着情绪的回落,身体的疲惫和疼痛也开始渐渐显现,整个人恹恹的,连饭都吃不下。
江娘子将她好一顿数落后,将未动的饭菜赏给了下人。
再和她说了会儿话,这才回家去。
慕容锦躺在榻上,百无聊赖。
直到房门被推开,那清冷飘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瞬间眼前一亮,但怕自己表现太过明显,赶紧把嘴角放了下来,故作镇定道:“你来了。”
夏寻雁将她这一瞬间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只是嗯了一声,“听说你晚饭都不吃,是不舒服吗?”
慕容锦的脑海中飞速闪过好几个念头,心想着是坦白自己的不适以博取同情,还是要让她看到自己强悍的一面?
不都说女人大多是慕强的吗,自己先前在孙迁那儿已经弱了一回了,这会子要是再表现得病蔫蔫的样子,会不会败她的好感?
可惜还不待她做出决定,夏寻雁已经走到床边,将食盒打开道:“饭还是要吃,不然身子怎么能快些好起来。”
见她带饭来,慕容锦原本消失的食欲又立刻回来了。
于是也不装了,道:“刚刚那会儿不想吃,但是这会儿觉得好像还是能吃点儿。”
正想转头叫草儿进来喂她,没想到夏寻雁已经从食盒中拿出饭菜,舀了一勺饭递到她的嘴边。
“你……要喂我啊?”她惊讶问道。
“嗯。”夏寻雁看着她,那双褐色的眼眸里依旧平静如水,看不出任何波澜。
想到要被喜欢的女子喂饭,慕容锦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又耐不住地雀跃起来。
仍口是心非道:“这种活儿怎么能让你来呢€€€€”
“张嘴。”女人直接打断了她。
慕容锦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乖乖张嘴。
一口鸡汤下去,感觉整个人都跟着荡漾起来。
竟觉得比江娘子喂得要好吃上不知道多少倍。
肠胃舒畅了,心里却纠结了。
当日自己是怎么脑子抽了,说出自己不喜欢女人这样的话来?
她承认她后悔了,阿姐如今已经和梨花一起了,就算夫子心里有她,她们也注定不能在一起。
既然阿姐没办法照顾到她,自己这个做妹妹的,就应该肩负起这个责任才对嘛。
所以,自己那天到底在高尚什么?又在成全什么?
慕容锦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她微微掀起眼皮,偷偷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对方的红唇上掠过,回想起白天在孙迁面前演的那场戏,心底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痒意。
红唇里边的那根诱人的香舌,自己是吮过的,她们交换过津液的。
那时的她们,真的很亲密。
她想收回那日的那句话,于是结结巴巴地试探道:“今天在小院里……我,我冒犯了你,你,你不会介意吧?”
夏寻雁转身夹菜,语气如常:“不介意。你介意吗?不过我想你也不会介意,毕竟你不喜欢女子。”
慕容锦听到这话,有些着急。
她怎么可能不介意?她不仅介意,而且是非常介意!
介意对方的不介意!
她才没有不喜欢女子,她可太喜欢了好吧!
尤其是眼前这个女子!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难道要否认自己之前的那些话?那得多狗啊。而且,如果对方的心意并未改变,依然钟情于阿姐,不喜欢自己,那当下的改口岂不是自取其辱?
要真是那样,还不如继续成全,将心思藏起来,以后大家见面,她也不至于要躲着自己,彼此尴尬。
于是哈哈笑道:“我当然不介意,我和城里那些大家闺秀,经常这么玩,就从未放在心上过。”
夏寻雁看着她,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嗯,我就知道你不会介意。”
说着,看着碗里空了,起身去收拾。
慕容锦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己什么时候和其他大家闺秀做这种事了?
那可是她第一次与人亲吻好吧!
当真是越描越黑,这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她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望着房顶,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夏寻雁收拾完,又走进屋来,帮她擦了擦嘴边,然后道:“明日我就要去€€阳,这次是真的了。”
昨天已经被通知过了,慕容锦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想到将要长时间见不到她,心中还是涌起一阵失落。
“带的还是昨天你说的那些人吗?”
夏寻雁点了点头:“把杏花也带过去,她熟悉我的起居,我不太习惯旁的人。”
慕容锦一听,嫉妒得面目全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那一张嘴噘得老高。
夏寻雁见她别过头去,气鼓鼓的样子。
这小模样,和芙宝可真像。
芙宝是荣华公主的女儿,慕容锦和董芸都是她的亲表姐,可董芸随她母亲庄皇后多一些,而慕容锦与先帝更像,芙宝自然就像慕容锦更多一些。
尤其生气的时候,嘴唇噘得高高的,那唇珠也跟着翘起来,小的是可爱,大的就会变得可爱加勾人。
夏寻雁看着对方圆鼓鼓的侧脸,嘴角的弧度忍不住微微扬起,只是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又放了下来。
她轻咳了一声道:“杏花的学堂最近在放授衣假,如今只剩半个月了,她跟我过去半个月就回来了,到时候就只剩玉儿跟我在那边。”
慕容锦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转过脸来,仿佛刚刚闹小脾气的那个人不是她似的,摆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说道:“杏花是个懂事的孩子,有她在身边你也能更快适应那边的生活。”
心里却盘算着,自己半个月后肯定是能下地了,到时候过去无缝接上去可不可行?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看着窗外月已高悬,夏寻雁道:“我得回去了,你好好养伤。”
眼看离别在即,慕容锦也没心思考虑那些有的没的,直接就伤感了起来,加上她如今是个伤员,又最容易感性,一言不合就淌下泪来。
又觉得丢脸,口中欲盖弥彰地辩解道:“我……我和那些闺中密友也是这般,若是分别,总是忍不住掉几滴眼泪……”
夏寻雁道:“嗯,我很荣幸,进入你闺中密友的行列。”
慕容锦愣住了,心里疯狂地否认,她不是要她做闺中密友的,她是想让她给自己当妻子当伴侣的,这根本不是一个范畴。
可这张破嘴,还能指望它能说出怎样恰如其分的话来?
她忍不住更难过了,哭了个稀里哗啦。
夏寻雁拿着手帕,没有追问什么,也没解释什么,耐心地一点一点地帮她擦去泪水。
好半天慕容锦才止住了眼泪,没有办法补救的那几个问题也就这么地被翻了过去。
但又有新的问题了,自己哭成这样,又躺床上那么多天,也不能沐浴,平日就擦擦身子,她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一点都不美。
小声问道:“我现在是不是特别丑?”
夏寻雁不知为何,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忍不住生出一丝心疼来。
“不,你一直都很好看,红衣飘飘,意气风发,自由自在。”
“可我现在被困在这张床上了。”她眼里噙着泪水,可怜楚楚。
夏寻雁道:“现在只是暂时的困境,是为了将来飞得更高更远更自由。”
慕容锦听到这话,心中的阴霾似乎被驱散了一些,吸着鼻子道:“你念书多,说话就是好听。”
夏寻雁错愕,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讲话好听顺耳。
离别的话已经说了几遍,她站起身,准备要走。
但看着对方瞬间又升起失落的眼神,心一软,道:“半个月杏花回来,我会跟她回晋城,到时候再来看你。”
这次算是说了具体的时间,慕容锦心下稍安,忍不住嘟囔道:“我原想着我过去呢……”
夏寻雁摇了摇头,“不可以。”
“你这个伤得躺上两个月以上方能下地,不可胡来。”
慕容锦瞪大了眼睛,“两个月,这不得要我的命!”
夏寻雁稍稍放缓了语气:“至少不能远行,你乖乖躺着就是,我说了回来看你,定不会食言。”
慕容锦看着她万年不变的表情,口中却认认真真地承诺着,心里忽然间又觉得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