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正面迎来了李高。
李高本是奉旨前来见宇文敬, 看到皇帝怒火冲天地冲过来,赶紧下跪行礼。
可谁知宇文敬看都不看他一眼, 越过他直直朝前边奔去。
大太监急忙大喊:“李侍中, 快, 快拦住皇上,皇上这是要去杀太子啊€€€€”
李高闻言,大吃一惊,赶忙疾步跟上。
宇文敬本就是个武将,他走得极快,众人也跟得辛苦, 不要一会儿就到了东宫。
此时的宇文修正在殿内和小宫女玩捉迷藏,蒙着眼睛到处乱抓, 嬉笑声不断地往外传。
宇文敬迈入殿中正好看到这一幕,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怒火更是熊熊燃烧。
怒骂一声孽障, 几步上前,挥剑便刺。
大太监惊恐地大喊:“皇上, 使不得啊€€€€”
宇文修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慌忙扯下蒙眼布, 只见皇帝正举剑向他刺来。
他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高呼道:“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啊€€€€”
宇文敬被大太监死死抱住,只能怒骂:“孽障!你放走了慕容青山,还害死了丁渊,你真是胆大包天,罪不容诛!”
宇文修听到这话,顿时明白了皇帝的愤怒来源。慌忙解释:“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慕容青山藏在马车里。儿臣也是被人蒙骗的。丁渊的死,与儿臣无关啊€€€€父皇,您不能把什么都怪到儿臣头上€€€€”
宇文敬听到他居然还敢狡辩,更是火冒三丈。
“这么说,朕还冤枉你了?慕容青山是不是跟着你的车队出的北门?丁渊是不是追着你而去的?你愚蠢至极,中了别人的圈套。你这么蠢,怎么配做我大魏国的太子?今日,朕就要废了你!”
宇文修听到这话,心中的怨气也腾地升了起来。
他抬头看着宇文敬道:“父皇想废儿臣,怕不是一天两天了吧?这样也好,为您宠妃的好儿子腾出位置,儿臣无话可说!”
宇文敬瞬间怒不可遏,大骂孽障,举起剑再次朝他刺去。
他倒不是当真要刺死宇文修,毕竟堂堂一朝天子,剑杀亲生儿子,这事要传出去,朝堂定会因此动荡,他的皇位也会岌岌可危。
大太监总会拦着的。
他最多也就是做个样子,发泄怒气。
果然他一举剑,大太监就赶忙冲上前来。
但偏偏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就在大太监飞奔上来之际,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整个人一个往前扑,摔在了地上。
无人拦着,宇文敬手中那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就这么不受控制地,直直地向前刺去,刺入了太子的胸口。
太子捂着胸口,鲜血在下一瞬从伤口和口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断断续续道:“……虎毒尚不食子……父皇……你好狠的心呐……”
这一变故把所有人都吓得惊呆了。
众人下意识伏跪在地,甚至连抬头偷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大太监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双膝一软,啪的一声重重跪倒,嘴唇颤抖着,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电光石火之间,一旁的李高迅速地做出了反应。
他一把夺过皇帝手中的长剑,随着剑光一闪,便刺入了大太监的胸口。
只听他呼喊:“南边妖女派来的细作已潜入宫中,刺杀太子,速来人护驾,保护皇上€€€€”
纵是宇文敬心狠手辣,但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脑子也已经是一片空白。
他刚刚杀死了自己的亲生儿子了!
直到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多禁卫军涌入了殿内,他方才如梦初醒。
“刺客在何处?”禁卫军高喊着。
李高沉着地指着地上已无生气的大太监,“此人乃是南边派来的卧底,刺杀太子后,被我等拿下,已被一剑刺死。还有其他刺客尚不知所踪,速速去查。”
禁卫军们看着眼前这位自幼便跟随皇帝的大太监,一时间面面相觑。
直到宇文敬大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搜查!”
这些人这才忙不迭起身,朝四处奔去。
李高转向宇文敬,躬身道:“刺客来袭,陛下受惊了,不如先回寝殿休息。剩下的事,就交由臣等处理吧。”
宇文敬深深地看了李高一眼,半晌,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摇摇晃晃地朝殿外走去。
殿内,就只剩下李高和一群东宫中的太监宫女。
李高眼睛阴沉沉地扫了一眼殿内,地上的两具尸体下边,已经聚了好大一摊血水,周围跪着的人瑟瑟发抖。
“全部处理掉,一个都不能留!”
他说完,便也走出了大殿。
梁二关三适才没有进殿,怎知殿内的具体情形。但听着声音,大抵也猜出来了,皇帝气在头上,一时候失手杀了太子,被李高给栽赃嫁祸到大太监身上了。
随着一声令下,二人带着十几名禁卫,冲入殿中。
很快,一阵惨叫声此起彼伏。
要不了多时,又沉寂了下来。
……
夏寻雁到达慕容家府邸时,便直接被人领去见江娘子。
她上前恭敬行礼。
江娘子眼神极为不善,“夏小姐堂堂一州州牧,小妇人可不敢当你的大礼。”
夏寻雁情绪向来鲜有波动,即便听出对方语气里的讽刺,也是面色不改,温声回道:“州牧也是人子,伯母既是锦儿的母亲,便是我的长辈,受我这一礼是理所当然。”
江娘子这方面掰扯不过她,给她看了座。
“锦儿年纪小,不懂事,先前的事都是跟你闹着玩的。你年长一些,不制止她就算了,还跟她胡闹!她不懂事,我这个当娘的,却不得不为州牧的声誉着想,这才将你请来,与你说清楚,往后你们便不要再来往了。”
夏寻雁神色未变,回道:“与锦儿在一起,于我的声誉无碍,伯母无须担心。”
江娘子冷声道:“女子相恋本就不容于世,既不容于世,便是有碍声誉。就算州牧不在意自己的声誉,我却是在意我女儿的声誉。”
夏寻雁抬起头,看着她:“世间并无明文法度规定,女子不可相恋,又谈何不容于世?”
又道:“所有的规章法度和习俗,或由古传今,或由上位者定制。伯母想要既定法度,将来日月换新天,也不是不行。”
江娘子倒吸一口气,好狂妄的口气。
“我不跟你谈法度。”她摆摆手,“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之我不满意。”
夏寻雁问道:“请问伯母哪里不满意?”
江娘子哪哪都不满意,尤其是性别这一块,但这个刚刚被对方反驳过了,她只得找别的点说。
“我原想着给彼此一点面子不要说得那么透,可你非要刨根问底问个清楚,那我直说了。你成过亲,我锦儿还是黄花大闺女,我女儿吃亏了。还有,跟了你,你们就不可能有孩子,将来老了谁养你们?还有,你现在连个家宅都没有,还是住在别人家里,让锦儿跟你喝西北风吗€€€€”
夏寻雁静静地听她罗列着一系列的条件。
待对方说完了,才缓缓开口:“伯母当年带着锦儿嫁慕容伯伯,想必伯伯并未在意过这一点。”
江娘子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夏寻雁继续道:“当年您与先皇尚且恩爱,如今也能和慕容伯伯鸾凤和鸣白头相守。就更不必说我先前根本就不喜欢孙迁。既同是喜欢,何来吃亏一说。”
江娘子被这一招魔法打败魔法的战术给弄得哑口无言,心里暗骂慕容锦,说好的姓夏的纯良至诚,不会用她那聪明的脑瓜子对付自家人呢。
看看,看看现在呢?
这个人一点都不尊重自己这个长辈!
夏寻雁又道:“诚然,我与锦儿无法拥有一个我们血缘的孩子,如果可以,我比谁都想。但养孩子,也不一定要自己生。收养的孩子,只要好好教导,她们同样善良孝顺;而品德败坏的亲生子女,却也未必会尽孝道。这样的例子并不少见,伯母您见多识广,对此肯定比我更有感触。”
“至于家宅房子,伯母请不必担心,我有钱。殿下赐我很多钱,算下来能买很多房子,只是一直忙于公务,没能打理。如果可以,将来去了京城,让殿下赐我京都最大的宅子,将伯父伯母一起接过去,我与锦儿共同侍奉您二老。”
江娘子冷哼一声,“我相公如今已是鄞州都督,混得并不比州牧差,况且我有儿子,不需要你来侍奉。”
夏寻雁一脸惋惜:“既然如此,伯母对我,应该是没有其他不满意的地方了吧。”
江娘子张了张嘴,好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倒是门口传来石头的声音:“夫人,大小姐说如果您问完话了,就请让夏小姐去见她,她身上不舒服。”
江娘子闻言,一张脸拉得老长。
自己在这里费尽口舌讨不到半句好,那丫头却担心着自己为难她媳妇。
夏寻雁见她这模样,方收敛了自己的锋芒,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伯母方才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锦儿。寻雁羡慕锦儿能有这样的母亲,事事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到。只可惜我,母亲早亡,又不为父亲所喜,所有一切,皆由自己去争取,若是唯唯诺诺,便无法护住心爱之人,故而才会如此咄咄逼人,还望伯母莫怪。”
这话倒是说到了江娘子的心坎上,原本满腔的不爽,总算慢慢平息了下来。
“行了,去看看那丫头吧,再多留一会儿,她恐怕要亲自下床来跟我要人了。”
语气酸溜溜的。
夏寻雁站起身,又冲她鞠了一礼,道:“慕容伯伯那边,还请伯母帮忙周旋劝慰一二。待事情明朗,寻雁会再次上门,与他说明我和锦儿的情况。”
江娘子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夏寻雁这才躬身退出。
等到了慕容锦的院子,远远地就看到她倚在门口,双眼急切地张望着。
心中一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是弄到旧伤了吗?怎么不好好躺着,却跑下床了?”
慕容锦轻松地笑了笑,“只是震到了一下而已啦,肋骨还好好的呢。我担心你被我娘为难,哪里还躺得住?”
慕容锦方才安心,牵着她的手往床边去。
“你娘本来就没想着拆散咱们,她只是心里有点儿怨气,怨我拐跑了她的宝贝女儿,这才找我去说话。她若是真的嫌弃我,又怎么会让我上门。”
慕容锦嘟嘟嘴:“就是忍不住担心嘛。”
夏寻雁扶着她上床躺下,又为她垫好了引枕,刚要直起腰,就被对方一把搂住脖子,唇上瞬间一热。
她顺势张嘴,轻轻舔了舔那软乎乎的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