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刺 第20章

周千乘微抬下巴,语气一如既往温和,只是眼中并无柔色。

“沫沫,我之前做过的错事,以后永远不会再犯。”

【作者有话说】

第一次试探,铩羽而归。

◇ 第28章 28、“和好”的梦

我之前做过的错事,以后永远不会再犯。

这句作为此次长谈的结束语。要过很久苏沫才明白,他理解的错事,和周千乘口中表达的,是两件事。**周逸回来时已过零点。他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声门,心想苏沫肯定睡了,便静悄悄回了自己房间。

苏沫其实还醒着,睁着眼睛看埋在黑影中的天花板。

他睡不着,脑子里很乱,小时候的事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他从未跟外人道过,当初周千乘和他反目之后,他白天再怎么装坚强,晚上睡梦中却全是周千乘。

站着的周千乘,坐着的周千乘,把他抱在怀里的周千乘。

一边擦他的眼泪,一边轻声和他说话。

“沫沫,别哭了,是我错了,对不起。”

“沫沫,我们和好吧。”

“我们和好吧。”

“和好吧。”

直到他发病,梦中的场景才换成别的:那些挥在他身上的手,暗巷里狰狞的脸,周千乘冷漠的表情……那之后,他再没做过哪怕一次“和好”的梦。

可是今晚,十年之后的周千乘给了他一个“和好”的请求。这幅场景唤醒少年时的梦境,并与之重合,是他曾经乞求了无数遍也不曾得来的结果。

周千乘或许不知道“和好”的真正意思。但苏沫却是知道的。

那是他少年时纯挚的暗恋。

如今周千乘终于肯说了,他却无法像梦中结尾那样,哭着去拥抱周千乘,说“好的”。**周逸发现,苏沫对周千乘的态度变了一些,很微妙,具体很难形容,但没之前那么戒备和排斥了。偶尔周千乘回老宅,会和苏沫说几句话,苏沫也能应对自如。

他觉得这样也好,只要苏沫能平常心对待,能开心,他不在意周千乘怎么样。

抗抑郁药吃了一周,苏沫决定停药。他和师兄通电话,师兄也同意,说原本苏沫的病已有很大缓解,这次发作算是意外,恢复快大概率周千乘是主因。

盛年之洞若观火:“沫沫,不要让过去影响你。他愿意主动和你和解是好事,但你不能太囿于过去,保持情绪稳定,往前走,往前看。”

“我知道,知道。”苏沫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抠着手旁的卷纸,撕得一条一条,整齐摆在桌沿上。

盛年之看不见他,但电话里太静了,轻微的纸张撕拉声传来,盛年之没点破。

“给你准备了订婚礼物,回来要单独请我喝酒。”盛年之换个话题,“早就听说周逸酒量大,我想试试。”

苏沫就笑了,声音跳跃了些:“我们两个加起来,喝不过他半个,趁早别试。”**春节过后,订婚便提上日程。原本周长川应该结束疗养回家的,可不知怎么,他身体恢复很慢,远没达到理想效果。周逸问过医生,医生也模棱两可,药物和医护用的都是顶尖的,没见预期只能是个人体质问题。

这种事急不得,周长川正处于对健康和年龄极其敏感重视的阶段,稍有风吹草动便很紧张,于是将订婚日期又往后延了半个月。

周逸和苏沫只得继续在周宅待着。所幸还有假期,结束后返回新联盟国来得及。

大家都忙,最不忙的两个人就是苏沫和周云际。周云际挺喜欢苏沫的,两人常常结伴出去,画展、书店、博物馆是最常去的,偶尔周逸陪着。

周逸大部分时间都在忙。他不可能完全不理周家事,周长川把一家百货公司和免税集团做订婚礼物给了他,虽不用他亲自打理,仍有很多事宜需要他定夺。况且他在年后的学术论坛和高峰会议安排也很满,甚至有去其他独立区演讲的计划。

这原本就是他答应父亲的条件,既然受家族庇佑,就必然要奉献和受其掣肘。

不过再累他也是开心的,订婚日期越来越近,他甚至跟学校领导请好假,准备仪式一结束就带苏沫飞去度假。**晚上十点,苏沫刚收到周逸又要晚归的消息,还没来得及扣上手机,就听到前院传来汽车引擎声。声音不大,但在夜深人静的宅子里异常清晰,有数道晃动光束闪过,副楼前面的那片草坪都被照得雪亮。

有隐约的不安从心底升起。苏沫站在窗前往外看,但这个视角只能看到远处宽阔草坪和四周的常绿大乔。

这时有急促敲门声传来,果然是一脸紧张的周云际。他也听到动静,立刻来找苏沫。

“我刚给小惠发消息,她说是大哥回来了,哦,小惠在主楼负责清洁。”周云际有些语无伦次,“她说大哥受了伤,还有、还有顾望哥,他身上也有血。”

苏沫安抚他两句,两人便一起往主楼去。

周云际跑在前面,越来越快,苏沫只得紧紧跟上。

主楼灯火通明。苏沫一进来,就发现大厅每个角落里都站着荷枪实弹的保镖,进出和走动的人很多,有佣人,有医护,也有几个西装革履的工作人员,但没人说话,动作间没有€€€€声,整个大厅内安静到压抑。

他们一进来,管家就从一侧餐厅走出来,他似乎在吩咐厨房做什么东西,而后迎上前,不等苏沫问,便开口:“大少爷受伤了,在楼上房间。”

苏沫便问:“严重吗?”

管家没说严不严重,只说“医生已经来了”。

苏沫都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

周家有自己的医院,一般能处理的问题医生会上门,既然医生在这里,说明周千乘没太大问题。

苏沫犹豫着自己是走是留。周千乘受了伤,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只是拿不准口头问一下管家算不算关心到位了。

“那我就不添乱了,”苏沫说,“明天我再过来。”

说完他看了周云际一眼,对方正仰头往楼上看。

楼梯口也站着两个保镖,周云际原地小幅度跺几下脚,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上去。就算他是周家人,但在这种充斥着浓郁低气压的紧张气氛下根本不敢妄动。

没过几分钟,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去求管家:“我能上去吗?”

谁也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但这时候周千乘卧室那一层已经完全封闭,上面除了保镖就是医护。

云水间的防御系统和安保队伍是完全听命周千乘的,因为他受伤,整个庄园已经启动加密防控。也就是说,没有周千乘同意,就算在家里,也没人能近他的身。

管家有些为难,看了一眼苏沫。苏沫没说话,他不愿上去,没道理阻拦周云际不上去。况且这是周家人的事,他不便多嘴。

没想到管家突然说:“小少爷,你和苏先生一起上去吧。”苏沫:“?”

管家还待说什么,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看,是顾望。

他缓步往下踏过几级台阶,顺着管家的话说:“你们上来吧。”

周云际不待他把话说完,就跳上楼梯,几步冲到顾望跟前,或许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在极近的位置又猛地停下,颤声问顾望:“你受伤了吗?”

顾望看着他,说:“不打紧。”

那就是受伤了。

周云际有点乱,手都没处放的样子。他年纪小,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眼睛立刻就往顾望身上瞧,终于发现在他的深色衬衣腰侧位置有一大块暗色印迹,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他咬着嘴唇,顾不上还有旁人,只是一动不动看着顾望。

顾望叹口气,抬手往他肩上按了按:“不是我的血,是部长的。”

周云际顶在喉间的一口气登时松了。

顾望:“……”

顾望视线越过周云际,冲着站在大厅里的苏沫说:“苏先生,部长在房间,你上来吧。”

他这话说得极自然,仿佛苏沫十分担忧着周千乘,迫不及待要见一见。他这样一说,苏沫反而不好离开了,便点了头,抬脚往楼上走。

周云际有些紧张地问:“我、我还用去看吗?”

顾望轻轻摇头。

周云际又吐出一口气。**苏沫走了几步,发现顾望和周云际没跟上来,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周千乘的房间还是原先那间,在走廊尽头,旁边分别是他的书房和会客室。少年苏沫曾经来过无数次,在这几间房子里玩耍笑闹,走廊里全是他跑过的脚步声。

卧室门半掩着,苏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周千乘半闭着眼靠在窗前的沙发里,见到苏沫进来并不吃惊。他上身赤裸着,脱去了布料包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坚硬,整个腹部被白色绷带缠裹住,手腕和大臂上也都系着绷带,染了血迹的衬衣皱巴巴扔在地上。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冷白,倦意明显。

他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站在门口的苏沫。尽管受了伤,气势反而比平时更盛一些。

苏沫被眼前这一幕弄的脑子有点宕机。周千乘这幅样子,他进来十分不合适。不管性别还是身份,这场景都过于私密了。他下意识就往后退,脑子里还在疯狂想离开的理由,就听周千乘叫他名字。

“对不起,”周千乘看着他,“沫沫。”

苏沫脑子更转不过来了,不明白周千乘这是道的哪门子歉。

【作者有话说】

第二次试探来了

◇ 第29章 29、你以前都是光着脚到处跑

但周千乘开了口,苏沫只能停下脚步,嘴巴张了张,半晌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周千乘微微偏头,没回答好不好,冲着门口的方向说:“有点凉,可以关上门吗?”

苏沫站在门边,走廊和室内确实有些温差,他脑子还僵着,下意识就按照周千乘的吩咐做。

等关了门,周千乘又说:“沫沫,帮我把水拿过来。”

周千乘的卧室是套间,中间用镂空隔断分开,外面是面积不小的活动区。装修和十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只是少年时代的一些摆设不见了,四壁极简,看着清冷很多,让人无法猜透主人的真实喜好。

水就在角柜上,距离周千乘是有点远。苏沫走过去,球鞋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拿了水杯递到周千乘跟前,周千乘接了,仰头喝了几口,喉结在绷紧的脖颈线条上滚过,有种顶级alpha独有的张力,像暗夜里一捧盛开的毒药。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苏沫微微撇开眼,耐心等周千乘放下水杯,才说:“太晚€€€€”

“沫沫,”周千乘再次打断他,仿佛自己也知道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见客,“我刚包扎好,没法穿衣服。”

“哦,没、没事,伤口要紧。”

“坐。”周千乘视线往对面单人沙发上落了落。

苏沫只得又坐下。

再遇后虽然有过单独见面的时刻,但这样待在周千乘房间里,苏沫略有点不安。周千乘视线又落到他紧并在一起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球鞋,很干净,踩在地毯上也不见脏。

“你以前都是光着脚到处跑。”周千乘突然开口。大概是受伤的缘故,他声音里透着丝暗哑和疲惫。

苏沫知道穿鞋进别人卧室不礼貌,可他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光着脚。他立刻去看周千乘,对方穿着一双黑色袜子踩在地毯上, 倒是自由得很。

“有拖鞋吗?”苏沫问。

周千乘:“没有。”

苏沫:“……”

“没事,穿着就行。”

周千乘两只手撑住沙发挪动身体,似乎牵扯到了伤口,动作很慢,等坐直了,苏沫发现他额角隐约有汗。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空闲沉浸在回忆里。

“记得那一面墙的CD和收藏吗?”周千乘抬手指了指苏沫身后那面白墙,“成年之后就全没了,这房间里以前的东西,扔的扔,收的收,都没了。”

他没说怎么没的,苏沫也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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