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你去他宿舍看一眼。”
“好的好的。”
随后电话里传来脚步声,陈主任和苏沫上下楼,过去很快。
周千乘耐心等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敲门声,敲了很久没动静,陈主任的声音有些迟疑:“没回来呢,这个点儿该回来了。”
苏沫不会晚归,就算有活动也不会九点之后还在外面。周千乘之前怕引起苏沫反感,也觉得云城安全问题不大,便撤了跟着的保镖。
他紧紧握着手机,强忍着慌乱,让自己镇静下来。也许苏沫路上耽搁了,也许走路太急没听见,也许已经走到大门口了。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但已经挡不住开始后悔,去他妈的尊重和放手,总比现在突然找不到人搞得自己坐立不安强。
他扣了陈主任电话,再次给苏沫拨过去,这次直接打了视频。
毫无征兆地,视频突然接通了。
周千乘只喊了一声“沫沫”,便惊住了。
摇晃的镜头里,是剧烈的呼吸和急促的奔跑声,暗黑的天空,杂乱的脚步,还有苏沫一晃而过的、惊恐的脸。
“沫沫,怎么了!”周千乘吼了一句。
苏沫大概是误触了按键,听到手机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立刻举起来看了一眼。
“有人、有人在追我。”
“你现在哪里?”周千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在路边。”苏沫极速喘着,话说得磕磕绊绊,但神色还算冷静。
周千乘大步往外走,他速度很快,几步走到走廊尽头,拍了一掌紧急报警器,然后在急促的铃声中,举着手机走进电梯。
“你身边有没有人?往大路上跑,有灯光的地方,超市、门店、路边摊,有没有?”周千乘紧紧攥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汗,他隐隐从屏幕里听到alpha的声音,周千乘心往下沉。有两个人。
阿旗听到报警最先冲出来,周千乘已经走到门外,见到他打了一个手势。阿旗立刻会意,将常年停在地上车库的一辆商务开出来,等周千乘上了车,一踩油门轰出去。
“沫沫,你保持冷静,按我说的做。”周千乘极力想要安抚苏沫,他看到苏沫突然停下来,然后弯下腰。
几秒后,苏沫抬起手机,周千乘终于看清了他的脸,额角全是汗,嘴唇很白,有种被逼到绝境的脆弱。
“前面堵住了,过不去,”苏沫喘息加重,嘴唇扁了扁,说了一句让周千乘如遭雷击的话,“他们……在释放信息素,想……强制我进入发青期。”
那两人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来,用一种轻挑恶毒的语气说话,让苏沫别跑了,跑哪里去也没用。
听声音,距离苏沫很近了。
周千乘死死盯着屏幕,额上青筋暴起,他有些疯狂地按着座椅上的车载电话,连着拨打好几个,终于接通了。
“我找傅言归!”
接电话的应该是傅言归的秘书,客气地说:“傅主席在开紧急会议,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第九区总长周千乘,立刻,马上,要傅言归接电话!”
秘书一听,不敢耽搁,连忙拿着傅言归的手机走进会场,傅言归看了一眼屏幕,接过来,刚“喂”了一声,就听见周千乘说:“快,云城明里路,苏沫在那里,被两个alpha缠上了。”
傅言归从座位上站起来,挥手让大家散会,然后拿着手机往外走:“好,我立刻找云城指挥部,让附近巡逻的军警过去。”
“多长时间?”
傅言归多次去云城维稳,熟悉那里的每条路。明里路不算很偏,但因为周边有时政工程,他粗略算了下最近的军警位置,说:“最快15分钟。”
“15分钟,来不及的,”周千乘咬着牙,“来不及。”
屏幕里,苏沫没放弃逃生,他从一扇半掩的门里钻进去,视线更黑了,晃得也厉害,只听得见沉重的呼吸声。
周千乘觉得时间变得很慢,一秒一秒凌迟着自己,他努力调动着全身所有细胞,在想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苏沫脱险。
这时,车载电话里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可以拉防空警报。”
是任意清泠的嗓音:“集中在明里路区域,可以起震慑作用。”
任意随傅言归在云城待过一段时间,了解那里的情况。云城人因为常年战乱,对防空警报异常敏感,一旦听到,会立刻走出家门,往最近的地下人防设施躲避。
傅言归略一沉吟:“防空警报会引起骚乱€€€€”
周千乘立刻打断他的话:“所有损失我承担!”
门后面是一条更窄的弄巷,一道上了锁的铁门横亘在眼前,苏沫再无路可去。
少年时那一幕再次冲出来,心怀不轨的alpha,肮脏漆黑的巷子,在十二年后的今天,苏沫经受过的种种痛苦,让周千乘感同身受了一次。
苏沫后背抵在铁门上,在寂静暗夜里发出碎裂的吱咯声。他被乱七八糟的alpha信息素激得弯着腰喘气,脸上渐渐浮起病态的红晕。
车子一个甩尾,闯着红灯疾驰而去。周千乘抬眼望向车窗外,第九区恰逢傍晚,温暖的霞光落在脸上,却让人全身发冷。这一刻,被堵在巷子里无路可逃的仿佛是他自己。
周千乘第一次体会到,原来被逼到绝境是这种感觉,屏幕里,那两个alpha正在逼近,说着肮脏下流的话。周千乘叫苏沫的名字,很轻,也很重。
“沫沫……如果、如果……不要反抗,先保命。”
天知道他说出来这些话有多难,每个字都沾着零碎血肉,扔在地上,昭示他的无能为力和绝望。
苏沫靠在门上,摇摇头:“再来一回,我活不了的。”
◇ 第90章 90、什么都靠抢的是吗?
苏沫手里握住一根棍子,是他随手捡来的,手机扔在地上,周千乘从视频里,只能看得到暗淡的夜空。
就在这时,周千乘突然想到什么,冲着手机大喊:“信息素!沫沫,撕了抑制贴,释放你的信息素!”
苏沫的信息素带有周千乘的永久标记,况且他刚刚经历过发青期,注射了提纯剂。被永久标记过的omega,释放的信息素会带有自己alpha的味道。周千乘是3S级,攻击性极强,如果对方只是普通alpha,会产生本能排斥。
苏沫立刻便想通了这一点,没有丝毫犹豫,抬手撕了抑制贴,混杂着冷杉和糯米味道的信息素以迅雷之势蔓延。
“草,什么味?”其中一个alpha停下脚步,抽抽鼻子,面带痛苦地问同伴。
“是被永久标记过的,而且标记他的人级别不低。”同伴立刻判断出面前这个omega不是那么好对付。
原本以为碰到个独行的漂亮omega,两人要捡个大便宜,没想到还挺棘手。
两人在距离苏沫几步远处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他们都有点打退堂鼓,可看着苏沫的脸,放弃有点可惜。他们也不是不能硬来,永久标记嘛,过程没那么爽就是了。
见两人有点犹豫,苏沫立刻抓住时机,厉声说:“我是从第九区来援建的军部医生,我的alpha是3S级,他很快就过来,你们最好赶紧离开,如果我有意外,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其中年纪略小些的alpha已经开始动摇,舔舔唇,跟另一个人说:“……要不算了,咱走吧。”
另一个人目光贪婪地盯着苏沫,迟迟拿不定主意。
苏沫紧紧握住棍子,全身已经被汗湿透。
他试图和对方谈判:“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等我的alpha和军警过来,就晚了。我就当今晚没见过你们,快走。”
就在此时,刺耳的防空警报拉响,把那两人吓了一跳。
很快,不远处几户居民楼有灯亮起,那两人对视一眼,终于决定放弃苏沫,转身往巷子外面跑去。
苏沫来不及想别的,捡起手机,发力往大路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他终于冲到一条亮着很多很多灯的路上,一辆巡逻警车看到他,在他身边急刹。
在越来越模糊的视线中,苏沫看到两名军警冲下来,向他的方向跑来。他听到其中一个军警大声喊他“是苏先生吗”,他来不及回答,便陷入一片黑暗中。
周千乘在下半夜抵达云城。
云城指挥部现任指挥长在机场接他,见面先说抱歉,大意是让苏先生遇险很失职,傅主席特意交代过,要好好照顾苏先生云云。
周千乘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客气地和指挥长道谢,虽然是在云城遇的险,但人也是他们帮忙救的。指挥长见周千乘不追究,算是松了一口气,带他乘坐专车迅速驶往军部医院。
路上指挥长说了大概情况,苏沫找到时已经晕过去,因为受到剧烈刺激,并且在短时间内大量释放信息素导致腺体有些受损,不过不是大问题,虽然人还在昏迷中,估计明天就会醒。
周千乘沉默地听。他知道苏沫晕过去了,手机掉在地上,他从屏幕里看到一名军警捡起来,他和对方确定苏沫已经安全之后才挂断电话。
那时候车子已经到机场,专机接到他后即刻起飞。
起飞十分钟后,阿旗给他端了一杯咖啡进来,他没拿住,洒了一裤子。幸好机舱内有备用衣物,等换下身上原来的衣服,才发现全被汗湿透了。
苏沫躺在病床上,昏昏沉沉睡着,脸白得像纸。脖子后面的腺体是肿的,周千乘坐在床边,握着他打点滴的手,一点点揉。
半个小时后,周千乘出病房和医生做了简单交流。医生的说辞和指挥长差不多,没大碍,只是受了惊吓,腺体问题也不大,挂几天吊瓶就好了。
“他不能受刺激,以后可一定得注意。”医生说。
这一点周千乘知道,原本信息素就有些紊乱,再加上多年心理疾病,苏沫从哪一方面来说都经不起折腾。
“医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打安眠成分的药物吗?”周千乘忽然问。
医生有些惊讶:“您要做什么?”**苏沫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造型别致的水晶灯看了一会儿,几秒钟后,神思回来,用力闭上眼再挣开,水晶灯换成了周千乘的脸。
“沫沫,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周千乘的声音听起来浮在虚空中,身形看着也有些晃荡。
苏沫觉得浑身酸痛,但是在可以忍受的程度。
“是不是有些晕,医生说不要紧,你短时间内释放大量信息素,腺体有些受损,不过没事了,用过药很快就能好。”周千乘伏在苏沫跟前,声音轻柔得和他冷硬的五官十分不符。
苏沫微微动了动手指,周千乘问他:“要坐起来吗?”
见苏沫点头,便轻轻将他扶起来,靠在床头上。
又一阵头晕过去,苏沫慢慢转动视线,从房内家具和布局上扫过,突然停住了。
“这是哪里?”他嗓子很哑,声音毫无力气,但这样几个字问出来,却带着一股无形的质问和压力。
周千乘面色肉眼可见地变得谨慎小心,他没回答,于是苏沫声音提高了些:“这是哪里!”
明明是个疑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环京,我们家。”周千乘很没底气地说话,一副被人追责的紧张样子。
苏沫抓着床单的手指轻微发抖。他当然认出来这是第九区环京的房子,是他和周千乘婚后住过一年的房子,是让他在这里承受过各种磋磨的房子。
他气血上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别着急,别生气,听我慢慢说好不好?”周千乘看苏沫脸色太差,一时之间心惊肉跳。苏沫坐在床边,他半蹲在地板上,两只手虚虚环拢着,没敢用力。
“好,你说。”
“我那天到了医院,你还昏迷着,腺体不太好,身上也有伤……沫沫你不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再留在云城。你气我也好恨我也好,我豁出去了,什么也不管了,一定要带你回来。”
苏沫猛地推了周千乘肩膀一把,硬邦邦的,推也推不动,气得开始锤床:“你凭什么带我回来!你问过我了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
“沫沫,你别生气。”周千乘抓住他胳膊,怕他乱动伤到自己,“我错了我错了。”
“你错了什么啊!”
“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云城,不该让你涉险,不该€€€€”
“你闭嘴!”苏沫有些抓狂。他在极端恐惧中晕过去,醒来一睁眼就回到千里之外的第九区,现在还要面对周千乘的答非所问,简直要崩溃。
他挣扎着站起来,想往外走,周千乘一把抱着他的腰,紧紧箍住。
周千乘双膝跪在地上,两条手臂像牢不可破的束缚,将苏沫固定在床上。两人一坐一跪,姿态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