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他的眸光在不知不觉间冷了下来,仿佛他方才的痛苦与深情,都是假象。
“可是你为什么背叛我?”蒋天赐轻声问出了后半句话。
蒋楚君当然不会再回答他,蒋天赐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答案,眼神再次变得温柔。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你和我结婚,是我用手段勉强来的。”蒋天赐伸出手,隔空抚摸着蒋楚君的脸颊,苦笑着说,“我以为只要结婚了,你就会明白了我心意,就会好好和我在一起。”
蒋天赐工作努力勤恳,又能吃苦,很快就得到了蒋晟的赏识,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在几年的朝夕相处中,蒋天赐不可避免地,爱上了蒋楚君。
但是当时的蒋楚君有男朋友,而蒋天赐只是一个从渔村出来的穷小伙儿,于是他只能把自己的感情埋在了心里,从来不敢妄想。
转变发生在一年夏年,那年蒋楚君的初恋男友因意外去世,蒋楚君伤心欲绝,接连几天不吃不喝不睡。
蒋天赐带她出去买醉消愁,当晚,他就趁着蒋楚君醉酒,和她发生了关系。
事后,蒋楚君发现自己怀孕了,在蒋天赐的步步紧逼和蒋晟的撮合下,两人最终结了婚。但这个孩子终究没有保住,两人结婚后没多久,蒋楚君就因为郁结过度流产了。
“孩子没了没关系,我们这么年轻,将来还会有孩子的。”蒋天赐的手指停在了玻璃上,指甲划过玻璃表面,发出了刺耳的摩擦声,“但是你怎么能爱上别人呢?”
蒋天赐哀伤地望着妻子,挑起唇角,轻轻笑了起来,“你和他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那天你很开心,我们结婚这么久,你从来就没有开心过…”
因为一次偶然,蒋天赐发现蒋楚君和秦冕有来往,原本他以为这是妻子的婚外情,追查之后,才发现另有乾坤。
于是他故意抛出了那块硬盘当诱饵,又假装不小心,泄露了保险箱的密码,如他所料,蒋楚君果然中了圈套。
那天上午,蒋楚君和秦冕的所有行动,蒋天赐都了如指掌。他看着蒋楚君开门放那个男人进来,打开了他的保险箱,看着两人带着硬盘一起出了家门,上了那艘船。
秦冕逃上客轮的消息,是蒋天赐告诉蒋晟的,当岳父下令撞翻那艘船时,蒋天赐清楚地知道,妻子就在船上,就在那个男人的身边。
“楚君,你好糊涂,怎么能把硬盘交给他呢,这样会害了我和爸爸,也会害了你最爱的弟弟的。”蒋天赐不可控制地笑了起来,笑容逐渐癫狂,眼中残存的深情,已完全被偏执取代,“而且你还要和他走,哈哈,我爱了你十几年,连姓都为你改了,你都不看我一眼,你现在居然要跟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走,哈哈哈哈哈。”
笑容蓦地在他的脸上停住了,蒋天赐站起身,理了理凌乱的衣裳,一转眼的工夫,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出一丝狼狈。
“别怪我,楚君,我那么爱你,是你逼我的,你可以不爱我,但你不能离开我。”他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玻璃棺里的妻子,“死也不行。”
◇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边哥
边亭变了,但又没人能说得出,他究竟变了哪里。
得益于他临危受命时的表现,葬礼顺利结束后,他像是坐上了火箭,在四海集团里声名鹊起,一夜之间蹿到了最高处。
就连公司刚入职的前台都知道,眼下蒋董最倚重的边哥,原本是靳以宁身边的一个小保镖。
鲤鱼跃龙门,草鸡变凤凰,羡慕的人有之,眼红的也大把,各种流言酸话四起。人毕竟是靳以宁这里出来的,所以少不了有好事之人,把是非搬弄到了靳以宁的面前。
“要说这小边也太不像话了,我好心和他打招呼,他的反应居然那么冷淡。”一位副总特地上门,把风吹到了靳以宁耳边,“这才得意几天啊,眼睛就长到天上去了,以后下去还得了?迟早要骑到您头上。”
“是吗?”靳以宁正准备出门,睨了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等他回来之后,我可得好好说说他,我们公司上下这多人,也不是谁都要费劲搭理的。”
挑拨不成,还被下了脸面,副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靳以宁让人备车,去了铂钻。
铂钻会所是四海集团旗下的娱乐产业,原先是一家夜总会,叫诺亚方舟,随着时代变迁,昔日这家娱乐旗舰也顺应潮流,改名为高级会所。这家会所最早用于公司接待,后来见利益实在可观,索性开放对外营业。
类似的娱乐场所,四海集团手里有好几家,这项边缘业务,原本不归靳以宁管,但最近公司接连遭遇几起变故,病的病,颓的颓,外派的外派,坐牢的坐牢,实在太缺人手,靳以宁也只能临时顶上。
晚上八点,夜生活刚刚开场,铂钻里已经人潮涌动。
一进大厅就是一间酒吧,酒吧的一楼是舞池,四周包围着卡座,二楼则是单独的VIP包间。这些包间全部由单向玻璃隔断,里面的人可以将整个舞池尽收眼底,而外面的人却半点也窥不见里面的情况。
四海旗下的几家会所酒吧,都由一位姓杨的经理统一管理。得知靳以宁要来,杨经理早早等早楼下,一路将他迎上了二楼。
进包厢之后,杨经理又是倒酒又是上果盘,只差没叫几个姑娘进来载歌载舞,活跃气氛。
“别搞这些没用的。”靳以宁烦透了这套,厌倦地摆了摆手,“开始正事吧。”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杨经理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正人君似的,把包厢里的无关人等都轰了出去,然后打开一台笔记本电脑,摊在靳以宁面前。
靳以宁今天来这里,一是替蒋晟了解这几家店一整年的经营的情况,二是约了朋友,顺便谈点事情。
“这是今年全年的营收数据。”杨经理殷勤地说道:“我先来给您简单做个汇报。”
接下来时间,杨经理深情并茂地,做了个通篇假大空废话的年度经营报告,靳以宁听完,表情恹恹的,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示,这让杨经理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极了。
为了揣测上意,杨经理积极地和靳以宁套了近乎,听闻边亭和靳以宁颇有些渊源,于是他决定从边亭的身上入手。
“巧了靳总。”经历搓了搓手,乐呵呵地说,“边哥今晚也在隔壁的包厢,需不需要我去通知一声,说您来了?”
“哦?”靳以宁的注意力,总算分了一点到他身上,“边哥?你和他很熟?”
杨经理原想顺势和边亭攀个关系,但他瞥了眼靳以宁的脸色,突然开窍了一般,说:“没有没有,边哥最近常来,有个几面之缘。”
“他来这里做什么?”靳以宁问。
“通常是替蒋董接待重要客人。”经理想了想,补充道,“今天的这波,就是墨西哥来的。”
“好。”靳以宁已经将目光移了开去,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知道了。”
杨经理讨了个没趣,也看出上面派来的这位老板和之前的不大一样,于是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暂时退了出去。
杨经理走后,靳以宁才抬起头来,看向隔壁的包间。
仔细想想,他已经有段日子没见过边亭。
就在这时,紧闭的玻璃门被人撞开,几个金发碧眼的年轻人从门里冲了出来,笑闹着跑过走廊。
这一连串的动静引起了靳以宁的注意,待他收回视线时,正好看见边亭也从门里走了出来。
边亭的手里拿着一盒烟和打火机,显然是借着抽烟的借口出来的。离开包间之后,他哪里也没有去,从盒子里敲出一根烟叼在唇间,俯身靠在扶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楼舞池里舞动狂欢的肉体。
铂钻的灯光效果一流,音响也是业内的顶级水平,风格迥异的俊男美女更是如过江之鲫,只要有钱,可以在这里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然而此刻,边亭分明已经置身其中,但这些用真金白银堆砌出的纸醉金迷,却半点落不到他的身上。
他一个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笼罩在他身上的,是靳以宁熟悉的疲惫与厌倦。
边亭在围栏边站了多久,靳以宁就在一面玻璃之隔的地方,看了他多久,不过包厢里很快又出来了几个人,热情地将他请了进去,边亭脸上的冷淡也在顷刻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没能到达眼底的笑脸。
当边亭再次出现在靳以宁的视线中时,他的身边前呼后拥地跟着一大群人,他们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边亭,风风火火地从靳以宁的门前走过,如河流入海一般,汇进了楼下的舞池。而靳以宁的目光也跟随着边亭,从二楼来到了一楼。
边亭没有参与舞池里的荷尔蒙游戏,随便找了个卡座坐下。他刚一落座,立刻就有人闻着味儿来了,两个身材火辣的美女款款上前,一左一右坐在他的身边,给他递上了一支刚刚剪好的雪茄。
边亭瞥了一眼,熟稔接过,没有拒绝。
这次递到他手里的是雪茄,下一次呢,又能是什么?
“靳总?”
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靳以宁的思绪,此时靳以宁的工作已经结束,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戴着毛线帽的年轻人。
这是一张完全陌生面孔,平时没有在公司出现过,就连齐连山都没见过他。
毛线帽顺着靳以宁目光向下望了一眼,没瞧出什么特别的,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靳以宁收回视线,看向年轻人摆在桌面上的照片,问,“确定是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一群人的身影,背景在一家酒店的大门外,为首的那名男子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型来判断,应该不年轻了。
“确定。”毛线帽嚼着口香糖,回到正题,“我在国外调查了很久,这些年他都定居在美国,通过卫星电话和加密邮件和蒋董联系,结算也都是用虚拟币。”
照片的右下角,写着“Y.A.O”三个字母,靳以宁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字迹边缘,沉吟了片刻,说:“好,我知道了。”
“您打算怎么做?”毛线帽难掩担忧,“他能把全球的资源都掌握在手里,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而且生性多疑,为人警惕,还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又长期生活在国外,想要接触他,并不容易。”
“我会想办法。”靳以宁拍了拍毛线帽的肩,说,“辛苦你了,你把他的资料都转交给我,接下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 *这天晚上,边亭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晨在餐桌上,惠姨也问起了边亭最近到底在忙什么,怎么老是不着家。靳以宁无从解释,只能告诉她边亭最近工作忙,不用担心。
早餐过后,靳以宁动身前往公司,今天他直接把电梯按到了顶楼,因为在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前,他要先去见蒋晟。
可惜靳以宁扑了个空,蒋晟因病休息了许久,最近刚刚开始上班,上午来公司的时间不定。
就在他准备乘电梯下楼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里,传出了异常的响动。
靳以宁这才发现,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隔壁,不知什么时候新多出了一间办公室。
“谁在里面?”靳以宁停下轮椅,问守在门外的几个小弟,“你们是谁的人?”
这几个人皆是陌生面孔,蒋晟还没来,怎么会有人手守在这里?况且那间办公室里的声响已经大到不能忽视的地步了,而外面的人都像聋了一样,没有一点反应。
小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了一个留着中分头的愣头青出来。
“边哥在里面。”中分头见到靳以宁有些发怵,一板一眼地回答,“蒋董让我们跟着边哥。”
靳以宁有些惊讶,他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是边亭。
就在他和中分头说话的这点功夫里,办公室里的声响又大了些,时不时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一听就是正在进行一场打斗。
“里面都闹成这样了,你们不用进去看看?”靳以宁难以置信。
中分头摇头,“边哥让我们在外面等着。”
靳以宁简直想敲开这几个傻小子的头,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他沉下声音,用命令的口吻,说,“把门打开。”
中分头是个一根筋,不晓得变通,好处是也不懂得害怕,“边哥说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进去。”
“好。”靳以宁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事情上碰钉子,被这个回答气乐了,他转动轮椅,来到边门,“我就在这儿等着,等边哥忙完了,劳驾帮我通传一下。”
◇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愿你梦想成真
靳以宁在门外等了下来。
约莫半个小时后,大门终于敞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被人从里面抬了出来,血淅淅沥沥地往下落,一路延续到货梯的方向。
靳以宁看向那个人的第一眼,万幸,不是边亭。
第二眼,还活着。
中分头刚从码头调上来,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场面,当场慌了神。等他回过魂来,靳以宁已经转动轮椅,从他身边越过去了。
“抱歉,您还不能…”
靳以宁没搭理他,径直进了门里。
办公室里比外面还要热闹,七八个人围坐在办公桌旁,情绪激动地争吵不休,不知在讨论什么。
靳以宁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边亭,边亭没有加入他们的唇枪舌战,闲适地倚靠在桌子前,低头用纸巾擦拭着指缝间的血迹,一言不发。
终于,有人发现靳以宁进来了,用力扯了一把身边人的衣袖,殷切的笑容中带了点心虚,“靳总,您怎么来了。”
其他人见状,也连忙噤声站好,齐刷刷地打了声招呼。
边亭缓缓抬起头来,他没想到靳以宁会出现在这里,脸上难掩惊讶。但是与此同时,他悄无声息地,将沾了血污的手藏到身后。
只需要一眼,靳以宁就知道刚才这个房间里发生过什么,但他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揣着明白装糊涂,问了一句:“在忙?”
边亭站直了身体,后背僵地像一块棺材板,低声说,“你们都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