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好。”尖脸男人忙不迭点头,忽然又抬头,“哎?不对,等到了城外,他们人多啊,有七八个士兵跟着。”
“人多怕什么?我手底下兄弟少了?”
“这……”
“放心,我心里有数,你再去点两个菜来。就这点菜,够喝什么酒?”
“诶,好好。”
.
药材铺旁,李禅秀和胡郎中会合后,没过多久,几名去买盐的士兵也回来了,只是脸色都不太好。
“官盐没有了,找了几家铺子,都没开张。”为首的士兵蹙眉道。
李禅秀和胡郎中一听,都有些愣住。
胡郎中有些担忧:“怎会没开张?平日不都是开张的?”
“唉,也是赶巧,他们说正好这几日盐卖完了,官府新运的盐还没到,估计要等几日。”
“这……等几日是要多久?”胡郎中不放心问。
若是三五日,倒也还好,若是太久,营中士兵可等不了啊。营中还剩的盐不多,等吃完了,总不能让士兵们都吃白水煮菜。
为首的士兵也愁苦,语气犯难道:“负责分卖人没说,他们估计也不知消息。”
说完,在场人都有些发愁。
眼看天色不早,李禅秀建议:“要不还是先回去,向陈将军禀报此事。附近不是还有别的县城吗?实在不行,明日再到其他县去看看,有没有盐卖。”
几人听完,互相商量后,觉得也只能如此。
于是他们将药材搬上马车,趁天色未黑,先赶回去。
几名士兵骑马在前,胡郎中和李禅秀乘的马车在后。
来时众人还偶尔说笑,回去时,个个都心情沉重。
车队行到半途,忽然,一阵尖锐呼哨响起。
骑在最前的士兵脸色骤变,连忙勒马停下,但已晚一步。
旁边的雪沟里忽然跃出二十几个人影,个个蒙着脸,迅速将车队拦住。
李禅秀瞬间紧绷,放在腿边的手下意识从绑腿处解下一把短小匕首,不着痕迹地藏进袖中。
这是他梦中颠沛流离、流落到西羌,以及后来领兵打仗时,养成的习惯。
他警惕看向四周,随行七八名士兵已将板车护住,纷纷拔出雪亮长刀。
为首的士兵朝那群人高喝:“你们是什么人?可知这车上运的是军需?抢劫军需不止你们自己要掉脑袋,家人也要跟着掉!”
那群人互相看一眼,都不说话。半晌,一名黑衣人开口,声音粗粝难听:“车上坐的可是永丰镇的胡郎中,还有他的女徒弟?”
女徒弟?
李禅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个称呼是指自己。
胡郎中在车被拦住时,就已经吓蒙了,此刻战战兢兢道:“是、是小老儿我,几位好汉……”
话未说完,对面二十来人忽然同时扬手一挥,洒出一大片白色粉末。
他们正好站在上风口,顺风位置,粉末被寒风一刮,顷刻扑向车队这边。
骑在马上的七八名士兵猝不及防,瞬间被粉末迷了眼,眼睛一阵刺痛,视野模糊。听见对面有人冲过来,急忙凭听到的动静,本能挥刀。
李禅秀因刚好侧着身,只被少许粉末碰到眼,此刻眼睛微微刺痛。
察觉有人影冲向车这边,他忙攥紧袖中匕首,却忽然,身后又有人来,一记手刀击在颈后,一阵钝痛,眼前陷入黑暗。
来人并不恋战,迅速掳走李禅秀和胡郎中,对车上的物品也丝毫未动。
“走!”那人压低声道,又吹一声呼哨。
随即这群人像风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
李禅秀在混沌中感到一阵颠簸,许是长久以来的警惕导致,他陷入黑暗不久,便混混沌沌,勉强恢复几分意识。
他袖中仍攥着匕首,挣扎着想醒来,忽然隐约听见有人骑着马,压低声音说话€€€€
“四当家,车上那些东西咱们真不要?寨里不是正缺药?”
“要什么要?不要命了?”捞着李禅秀骑马的人低喝,“记着,咱们只是来请两位郎中去给二当家的治伤,不是来劫军需,懂不懂?”
李禅秀听到这,却稍稍放下心。原来这些人是要请郎中给人看伤,看来他和胡郎中并无性命危险。
只是这请人的方式有些……一言难尽。
许是知道没有危险,他脑中紧绷的弦骤松,也没了挣扎力量,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就在这群人离开后不久,七八名穿着同样黑衣的彪形大汉又至,为首的那人蒙着面,黑布边缘隐约能看见一道刀疤,周身还带着酒气。
这群人骑马赶到后,一见眼前情形,都愣住。
“不对啊,三当家,这车上没人,那小娘子不在。”旁边人对一身酒气的大汉说。
大汉打了个酒嗝,因傍晚天色暗,还想再靠些近查看。
刚好那七八名士兵这时视野恢复,睁着被粉末迷得通红流泪的眼,一看到大汉等人,立刻骑马提刀冲来,大喊:“匪贼,哪里逃!还不快把被你们劫走的人交出来。”
“操!”刀疤脸大汉一看情形不对,立刻掉转马头就跑,边跑还边对手下喊,“快走!咱们来晚一步,人被别人劫走了!”
手下听闻,忙都慌乱驾马,一溜烟跟着狂奔。
第 35 章
永定镇外, 裴二和李千夫长率军到此,已等候快两个时辰。
裴二骑在马上,一直面无表情, 望着不远处起伏的山脉与长城, 像是陷入沉思。
旁边李千夫长等得不耐,眼看日头已到头顶,忍不住对身旁士兵道:“你再去催催,看是什么情况, 到底还来不来?”
那小兵得命, 身上插着一柄小旗, 忙骑马奔向不远处的永定镇驻地。
李千夫长望着他身影远去,“唉”一声, 转头看向裴二,见对方仍老神在在,这会儿甚至闭上眼, 仿佛老僧入定,十分沉得住气。
“诶, 我说你, 居然一点都不急。”李千夫长说。
裴二缓缓睁开眼,漆黑眸底一片平静,道:“郡守下令联合剿匪, 他们总不至于不来。”
“话虽如此, 但一直这么等着也不是事, 这永定驻地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李千夫长忍不住道。
刚说完,不远处的营中终于走出队伍, 最前的人骑马,后方跟着的人扛旗, 人影陆续不断。
李千夫长顿时松一口气,道:“总算出来了,还以为他们是要成亲娶媳妇,等下午再出门。”
接着又忍不住抱怨:“这上头也真是,剿匪就剿匪,非让两个驻地各出一部分人马,这不没事找事?
“之前永定驻地剿匪失利,挨了骂,现在又让咱们跟他们一起剿匪,他们能服气?指不定那帮刺头这会儿正对咱们不爽,不然能拖这么久才来?
“先前陈将军还说那帮山匪不团结、没拧成一股绳,但我看,咱们也不遑多让,还不如只让我们永丰镇的驻兵去剿。”
不然,说好一起剿匪,他们永丰驻地的人早早来了,永定驻地却半晌才有动静,不是故意为难是什么?总不至于,严郡守没给他们永定镇发公文。
正说着,永定镇的人马很快抵达。
领兵的是名校尉,姓钱,长得倒是浓眉大眼,十分粗犷,上前就先拱手,道:“对不住,诸位兄弟,临行前在军中仔细研究兵法,一时入神,误了时间,这才来晚。”
说完又道:“不过也没法子,那帮山匪实在狡诈,不多研究兵法,做好准备,只知急吼吼往那冲,赶着想立功,反而会因准备不全,吃大亏。这有句话说的好嘛,磨刀不误砍柴工,诸位说是不是?”
嘴上说抱歉,但这话里着实听不出多少歉意,甚至带了几句暗讽。
李千夫长没猜错,这帮人果然心里堵着气,正不爽快。
不过心里有气,找郡守和山匪撒去,冲着他们永丰镇的人撒什么?
李千夫长也很不快,心想,就你这粗犷长相,还研究兵法?研究刀法还差不多。
虽然对方是校尉,但又不是他们永丰营中的校尉,于是他拱起手,当场笑呵呵道:“难怪难怪,听说永定驻地前几次剿匪,都成果颇丰,想必都是研究兵法的益处。佩服佩服,我等实在是急躁了,还要多向你们学习才是。”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阴阳怪气,毕竟大家都知道,永定驻地刚被那帮山匪打得灰头土脸,又挨了严郡守训斥。
钱校尉被“夸”得面上无光,再看永丰这边领兵的只是个千夫长,来的人也不多,又道:“怎么?永丰驻地是没人了?前不久不是刚招募一批?莫非是运粮草那次,真牺牲不少?”
“€€,哪里话,这不是咱们守边任务更重要。区区山匪,只是些乌合之众,陈将军说派五百人来就够了。”李千夫长假笑道。
说完,又伸长脖子看一眼对面的队伍,惊讶道:“呦,贵方来了一千多人?果真是兵强马壮,气势非凡,看来这次剿匪,我们要多仰仗贵方了。”
钱校尉被说得愈发没趣,冷哼一声,道:“那你们可要小心点,那帮山匪里还是有能人的。”
说完一拽马绳,掉头回自己队伍中。
两军很快汇成一股,往乌定山去。
裴二方才全程没说话,静静看两人打嘴仗。
钱校尉回到自己队伍,便不再理会永丰驻地的人,只偶尔与旁边手下交谈。
李千夫长一通阴阳后,嘴上爽快了,回到队伍中,又有些后悔。
他和裴二一起骑着马,走在队伍中间,见此情形,长叹道:“刚才不该逞一时意气,说到底,大家还要一起剿匪,万一他们小心眼,被我得罪了,等会儿为难咱们怎么办?”
顿了顿,仍是觉得不平,又道:“但他们让咱们等这么久,又一来就讽刺咱们早来是想抢功,我实在气不过。”
裴二没回答,目光远远看向队伍最前€€€€与他们隔得甚远的钱校尉。
片刻,他缓缓开口:“就算不说那几句,对方也没打算好好跟我们一起剿匪。”
李千夫长自然也看得出,但还是下意识问:“何以见得?”
裴二微抬下巴,眼神示意前方:“他们此前多次去乌定山剿匪,对那里情况必然比我们了解,说不定有山形图之类。况且交手这么多次,多少也该知道一些山寨的情况或大体位置。但他们只字不提,只跟自己人商讨,估计是怕被我们抢功。”
李千夫长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见队伍最前方,钱校尉好似拿着一张山形图,在与旁边人商量。
李千夫长顿时不快,道:“好个老小子,果然想吃独食,待我去抓他个正着。郡守下令一起剿匪,我就不信他敢明目张胆拒绝我看图。”
说罢便驾马奔向前方。
裴二收回视线,不指望他真能要到图。
果然,没多久,李千夫长就骑着马回来,一脸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