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接过药碗,正准备离开屋子,段云岫无意间一侧头,又叫住了她。
“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婢女恭敬地站在面前,段云岫不由打量了她一番。
“宛竹,你跟着侯爷有多久了?”段云岫随口问道。
“奴婢是楚家的家生子,从小就在楚家伺候。”宛竹轻声道。
段云岫微微颔首,思索片刻,又问道:“你今年是多大了?”
“回殿下,奴婢十九。”
“十九……年纪倒是正合适。”段云岫若有所思,随即抬眸看她一眼。宛竹不知她为何突然问这些事情,突然与她对上视线,只一眼,就慌忙低下了头。而段云岫恰好看到了她微微低垂着的长睫,遮掩着略显慌张的神色。
“我想与你商议一件事。”段云岫说道。
“殿下有何事,尽管吩咐奴婢便是。”宛竹低声说。
段云岫开门见山地道:“我想让侯爷纳你为妾,你意下如何?”
宛竹显然没有料到她想商议的事是这个,顿时吓坏了,手中的药碗险些没有端稳,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奴婢不敢,奴婢从来没有过这个心思!”
段云岫垂眸看去,温声道:“我知道的。我只是问你愿不愿意?”
宛竹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看着她。
“你既然是楚家的家生子,婚姻之事,我和侯爷自然该为你做主。”段云岫说道。“更何况你已经十九了,家里也不该一直拘着你,现在不正是出嫁的好年纪?”
宛竹又低下头去,仍是满脸慌张,踟蹰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段云岫只道她是在自己跟前,不敢表态,她轻叹一声,吩咐道:“你先起来吧。”
“是……”宛竹缓缓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仍旧没有从震惊中舒缓过来。
段云岫:“不必害怕。我不是试探你,只是为了给侯爷纳一房妾室罢了。你生在楚家,知根知底的人,我是放心让你伺候侯爷的。”
宛竹低着头,咬了咬唇,不知该如何回话。
段云岫看着她这副模样,知道今晚是问不出什么结果来了,于是说:“你先退下罢。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愿意,便来告诉我一声。”
宛竹欠身行了一礼,低声说:“……是。”
随后,她端着药碗,转身走了。刚一开门,却险些撞上一人,她抬头一看,本就略显慌张的神情更是花容失色,赶忙行礼。
“……奴婢见过侯爷!”
第97章 雨霖铃(五)
楚酌站在门口,看着她慌里慌张的模样,额角还挂着汗,不由问道:“你怎么了?”
宛竹下意识回头看了看段云岫,又回过头来,慌乱地道:“没……没什么,奴婢只是来给殿下送药的,奴婢先退下了。”说罢,她端着药碗飞似地逃了。
楚酌颇为疑惑地看向段云岫:“你方才与她说什么了?”
段云岫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淡定地站起身来,走到镜台前落座,准备拆下了耳垂上的明珠:“只是问了她一个问题罢了,哪知她这么胆小。”
楚酌走上前去,替她卸下珠钗:“什么问题?”
段云岫看着镜子里的他,心想,纳妾之事,毕竟迟早都得让他知晓,于是轻笑说道:“我若是说了,你不准生气。”
楚酌本就脾气好,鲜少生气,于是点了点头。
得到应允,于是段云岫娓娓道来:“宛竹在府里伺候也有十几年了,我问她,愿不愿意给你做个妾……”
话音未落,段云岫轻嘶一声,回头看他:“你弄疼我了。”
楚酌方才听到那话,手上不由一抖,但见手中那根玉簪上还缠着一根青丝。他将簪子放回桌上,面色一冷:“殿下这是何意?”
段云岫早就知道他听了这话必然不乐意,竟不想他连称谓都变了,于是故作轻松地笑道:“堂堂靖安侯兵部尚书,纳个妾怎么了?”
楚酌气笑了:“这句话怎么也该是我说才对。”
段云岫眨了眨眼睛,满怀期待:“那你愿意纳妾吗?”
楚酌不假思索道:“不愿意。”
“……”早知道就是这么个结果,段云岫颇为无辜道,“所以啊,瞧你也没什么纳妾的心思,只能我代劳了。”
楚酌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何要我纳妾?”
段云岫收回视线,把玩着手里发簪,小声说:“想要个孩子。”
“想要孩子为何一定要纳妾?”楚酌微微蹙眉,沉声说,“此事到此为止,纳妾一事,不必再多言。”
段云岫轻叹,她就知道这件事想要说服他,没有那么简单,只得劝道:“你是楚家唯一嫡子,没有子嗣,将来又如何向楚家列祖列宗交代?”
听了这话,楚酌十分疑惑地看着她:“云儿,我与你如今不过二十多岁三十不到,也尚算年轻,何愁将来没有子嗣?为何一定要让我纳妾?”
段云岫抿了抿唇,闷声说:“我今日进宫,陛下为我诊脉了。”她声音一顿,思索片刻继续道。
“他说,我的身子,很难怀孕。”
“……什么?”楚酌闻言,微微一怔。“陛下当真这么说过?”
楚酌是知道的,当今陛下乃杏林圣手,医术超然。他的诊断一向是准确的。
岭南气候湿冷,常年在那里驻守,即便是男子之身,也会受损,更何况段云岫一介女子。楚酌心想。
楚家是武将世家,可若非小时候他一场大病,不得不弃武从文,段云岫本不会因为愧疚而执意从军的。若非如此,段云岫本应该是养在深宫中的贵女,哪里需要四处征战,最后落得这样的结局。
他既然娶了她,便决不能做愧对她的事情,更不可能只是为了给楚家传宗接代而纳妾。
段云岫不知他心中所想,于是继续道:“你若不信,亲自进宫问问陛下便是。”
楚酌沉默下来,许久未言。
段云岫坐在镜台前,看着镜中楚酌沉思的面容似是有几分失意。她不想让他过于难过,于是笑了笑,眨了眨眼睛说道:“你若还有什么顾虑,尽管说出来。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又不会和妾室吃醋……将来,妾室有了孩子也会记在我名下。”
楚酌不再看她,转身走到衣架前,将外袍脱下挂了起来。
“我的顾虑,就是不愿再听你提起纳妾之事。”
“为什么啊?”段云岫仍然不死心,站起身来走到他身后,讨好一般地去替他更衣。“就算是不为了楚家传宗接代,只为了我可好?我想要个孩子,这样行不行?”
楚酌转头看着她:“孩子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
段云岫想了想,她之所以想要孩子,是为了把这个孩子培养成武将。这几十年间,楚家出了无数个武将,可是到了楚酌这一代,他由于身体状况,再难征战沙场。若说段云岫当初嫁来楚家是因为她心里的愧疚,如今她想让楚家后继有人,便是希望楚家的后代可以继续武将辈出。
但是,这话她无法却无法明言告知楚酌,于是只能换了一个说辞,说道:“我就是喜欢小孩子,怎样?别的女子都可以在家相夫教子,为什么我不行?”
楚酌闻言,淡淡道:“那这就简单了。楚家嫡支如今虽然只有我一个,远房别支却有不少。你尽可以从别支挑一个喜欢的,过继到你名下。”
“这……”段云岫犹豫起来,“不好吧?别支的那些孩子又不是没有爹娘,他们不一定愿意过继啊。”
“方才你都说了。毕竟,我如今是堂堂靖安侯兵部尚书,还是天子近臣,备受圣上信任。能当靖安侯府的世子,想必他们是愿意的。”楚酌说。
这话说得倒也没错。楚酌如今是一品侯爵,又兼任兵部尚书,地位尊崇;而段云岫是长平长公主、乐€€王、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还是掌管五军都督府的总督。过继到嫡出的这一支,便成了皇亲国戚,这是那些楚氏别支求都求不来的。
可段云岫却不乐意了,她又劝道:“可是据我所知,楚家别支的那些孩子年纪最小的也已经八九岁了,心性都已经定了。更何况,我是要教他习武的,这个年纪习武,已经算是迟的了。”
楚酌眸光淡淡,说道:“你若是这么挑三拣四,那我也没有其他法子了。”
段云岫不死心:“怎么能没有呢?你纳个妾,不就能有孩子啦?”
绕了绕去,又绕回到纳妾上,楚酌实在不想聊这个话题,神色也逐渐冷了下来:“我已经说过了,不会纳妾。长公主殿下若是这么想纳妾€€€€”
楚酌看她一眼:“那你自己纳去。”
“我纳妾?什么意思啊?”段云岫满脸都是纳罕。
楚酌:“就是字面意思,嫁给你做妾。”
段云岫十分无语:“什么叫嫁给我做妾?我纳妾要是能给你们楚家传宗接代,我纳一百个!”
楚酌气极反笑,破罐子破摔一般道:“好啊,殿下尽可以纳一百个,我绝不拦着。”
段云岫咬了咬牙,说:“你再激我,就不怕我给你下个药,直接把人送到你床上?”
楚酌皱眉,紧盯着段云岫。他险些忘了,段云岫本来就是这么一副土匪做派。纵然他脾气再好,也实在难以容忍,他不愿吵架,也不想再回话,遂一拂袖子,向门口走去。
“哟,要分房睡啊?”段云岫阴阳怪气起来。“正好,看样子是厌恶我了,准备纳妾去喽。”
楚酌无奈止住脚步。他有时候也会想,他堂堂一个两榜进士,三元魁首,跟段云岫打嘴仗居然从来没打赢过,只能干生气。
如今,段云岫欠欠地抱臂倚在那里,楚酌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若是就这么走了,岂非称了她的意?
过了片刻,楚酌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突然转身,阔步走到她身侧,握住她的手腕往床边拽。段云岫一时没有设防,只能被迫被他拽着走。
“诶,你干什么!”
楚酌生着气,一时没看路,小腿磕到床沿上,眼看要摔倒,段云岫到底还是怕伤着他,所以一旋身,让自己先倒在床上,楚酌便倒在了她的身上。
“你干什么啊?”段云岫无辜地看着他。
楚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你……”段云岫满脸错愕。
楚酌却面容淡淡,一边脱她的衣裳,一边冷静地道:“长公主该记得,这是靖安侯府。这个家,我还是说了算的。”
第98章 雨霖铃(六)
楚酌鲜少这般主动过,两人成亲三年,房事基本都是段云岫主动。
可是他今天实在是被段云岫惹恼了,打口水仗又打不过她,直接打架虽然更打不过,但是至少段云岫不会真跟他动手€€€€
楚酌面无表情地将她罩衫的系带抽开,又将中衣的暗扣一一解开,段云岫错愕不已。随后,他将自己身上穿的对襟脱下来,腰带解开,中衣也脱了下来,平日里端方持重的君子一改往日自持,将衣物随手一丢。段云岫震惊的目光看着他,抓住他的手腕,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你……你到底想做什么啊?”段云岫抬头,有些失措。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那我就和你造个孩子。”楚酌淡淡道。
段云岫:……
听他如此直白,段云岫却颇为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