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攻略 第77章

“你的银子?那些钱何时成了你的?”

“老子亲手抢来的,不是老子的难道是你的?!”完颜和澈怒而转身,然而眼前突然白光一闪,一柄利剑当即刺来,他下意识拔刀格挡。兵器相撞的那一瞬间,那人已经近在咫尺,电光火石之间,完颜和澈已经认出了那个人,五年前,曾经与他交过手的一个人。

“你是叫……贺什么东西来着。”完颜和澈紧紧握着刀柄,刀刃抵在剑锋上。“楚王的那个小跟班!”

“什么楚王。”贺浔冷笑一声,剑尖在刀刃上划出火花,随后狠戾冲着完颜和澈削去。“吾主是大晟的皇帝,记住了!”

完颜和澈已经怒不可遏了,手中的长刀携着千钧之力挥向贺浔。贺浔横剑相挡,厉声道:“给我上!”

身后的一众燕梧军听令,立刻拔剑而上,与完颜和澈的十多名亲兵混战起来。

然而,在这狭小的宁州府衙里,双方都颇为施展不堪。

“赶紧去找援兵!”完颜和澈一刀劈去,仍是被对方四两拔千斤地化解掉了。“把这宁州府衙给本王围起来!”

“六殿下!”身旁一个北凉兵回应道。“大军都已经被调回大营了!宁州已经没有我们的人了!”

“……操!”

完颜和澈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被耍了。

从得知燕梧铁骑的大军要来攻打宁州开始,他就被耍了。后来,燕梧铁骑突然撤军前去袭营,让他不得不调兵前去支援,如此一来,宁州城守备空虚,晟军的细作又放火烧了宁州府衙,扰乱视线,双方混战到了一起……

这一切都是提早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请君入瓮。而做出这细密安排的人,除了那个段明烛还会有谁。

捋顺了这一切,完颜和澈顿时恼羞成怒,然而愤怒并没有带给他更多的力量,反而让他失了平日里水准,阔刀在他手里没了章法,最终被贺浔瞅准时机,一剑削在了他的手臂上,血流如注。

完颜和澈再也握不住刀,那把沉重的阔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贺浔将长剑横在了他的颈前,双眸微眯。

那些北凉军被燕梧军杀了一大半,剩下的寥寥几个见到主帅被擒,大吃一惊,就在这个空档,他们也被抓住要害,最终不得不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来人。”贺浔冷冷地盯着完颜和澈。“把人绑了,带回去交差。”

***

前线传来消息,北落原大捷之后,马上便是宁州大捷。不仅夺回了失守的宁州城,还生擒了敌方主将完颜和澈。

北凉军见势不妙,撤退极其迅速,一夜之间,数万大军全部撤退。燕梧军欲追击,但是北凉这种游牧民族,最擅长的就是逃跑,马上就跑得不见了人影。

军中商议了一番,段明烛决定派一部分兵力继续追击,又派出一部分驻守宁州,重建宁州城,最后,他带着剩余的人前往北境都指挥使司所在的朔州,与指挥使杨榭商议军情。

听闻圣上要来,杨榭大摆宴席,既是为燕梧铁骑举办庆功宴,又是为圣上接风洗尘。不仅如此,段明烛还下令,让北境十三州五品及以上的官员皆出席,他要询问一番这些年以来,北境当地的状况。

于是,上至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下至各个州的知府和同知,皆出席此次庆功宴。

腊月十五的这一日夜里,都指挥使司正堂灯火通明,主位上还空着,堂下两侧却已经坐满了人,左边是以都指挥使杨榭为首的北境十几名地方官,右边是燕梧铁骑中有军阶的十几名武官。

过了片刻,门口传来一声“陛下到€€€€”,所有人长跪,面朝门口平掌相叠,行揖高呼:“臣等恭请陛下圣安。”

段明烛身着鱼鳞玄甲,€€带悬一把长剑,未戴头盔,发髻以鎏银冠高束。待他走进宴席后坐到主位上,望了眼台下众人,抬了抬手示意。

“诸位免礼。”

“谢陛下€€€€”

所有官员重新坐回原位,段明烛审视了一番台下众人。左侧皆为北境十三州的大小官员,为首者是负责这次宴席的都指挥使杨榭,他的后面依次是北境的布政使、按察使、学政官,再往后便是北境十三州的各地知府。

在坐席最靠末尾的地方,有一人身着暗红色圆领右衽四品公服,正低眉敛目地坐在坐席上,十分低调的模样,似乎不愿意被他人注意到。

可是段明烛微微眯眸,远远地望了过去,偏是将那人的模样尽收眼底。

三年未见,沈扶依旧是如同往日那般不染尘埃,只是他那高挑的身形相较三年前,分明是瘦了很多。

段明烛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淡淡道:“此次北凉军进犯,百姓人心惶惶,诸位力抗强敌,大家都辛苦了。”

台下众人心知肚明,宁州被攻破后,战乱丛生,百姓们流移失所,宁州知府殉职,从上到下的北境官员颇为束手无策。力抗强敌的是陛下统领的坐在右侧的这些燕梧铁骑,跟坐在左侧的北境官员们关系不大。

坐在首位的都指挥使杨榭颇为汗颜,行了一礼后,举杯恭恭敬敬地道:“臣实在惭愧,未能护好一方百姓。仰赖陛下亲临北境,方能大获全胜。微臣斗胆,愿敬陛下一杯。”

段明烛拿起杯盏,遥遥相敬,将杯中的酒干了。

“今年北境十三州受灾严重,北凉军有备而来,不能对抗强敌,也非你等之错。”

“谢陛下体谅。”

“流年不利,又逢战乱,十三州灾民众多。至于该如何应对,朕想听听诸位爱卿的意见。”

“这……”

杨榭是武官,他听到这话,不由自主地望向坐在他身后的北境布政使。后者正欲答话,高位上的段明烛却突然又道:“朕听闻,云州今年受灾尤其严重。但是云州知府沈扶一应举措,治理得当。沈卿,你便先来说说。”

第108章 诉衷情(二)

被点了名,坐在靠末的沈扶面不改色,只是起身走出坐席,跪地直身一拜,敛目道:“回禀陛下,臣所为皆为分内之事,不敢妄自居功。”

说到这里,沈扶微微一顿,继而又道:“去岁秋涝,收成大减。今年春耕伊始,又逢大旱,云州百姓近乎颗粒无收。臣不过是上疏请奏户部批调一部分作物种子作补,以及减免云州百姓赋税。余下的,就是设置粥棚,开仓赈灾等,安抚灾民为重。”

沈扶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抬眸看段明烛,而后者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他。

段明烛:“北境今岁灾情,各个州县均有不同程度的受损。田地种不出作物,没有收成,百姓缺衣少食,只得沿街乞讨。流民一多,民心不稳,方才给了敌军可乘之机。”

高位上段明烛缓缓道来,座下静悄悄一片,屏气凝神,皆垂首听着训示。众人本以为陛下只是询问今年以来,北境的收成情况,却不想又提到了这次战乱,还将二者联系到一处。

“北境一带是朕曾驻守过的地方,深知此地不易治理。而这次宁州失守,城内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宁州知府殉职,城中百废待兴。不知诸位,可有良策?”

圣上等着答复,然而台下阒静,鸦雀无声。北境此地毕竟天高皇帝远,这些官员甚至根本没见过圣上几面。如今突然被这位年轻的帝王问话,一时纷纷紧张起来。

几位知府毕竟不管理宁州城内的事务,过了许久,北境布政使只得硬着头皮出列答道:“如今战事未平,陛下虽已率军夺回宁州城,生擒完颜和澈。可是敌军十数万大军仍在,北凉王室不知还是否会令派他人前来统兵。北凉军屡屡侵犯我边境,臣以为,应该给他们一个重挫,让他们再不敢进犯。”

段明烛未置可否,仿佛还在等候其他人回话。正在此时,沈扶再行一揖,道:“陛下容禀。许大人殉职,宁州知府一职空缺。攘外必先安内。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选取一位有能之士任之。如此,方能统筹城内大小事务,重建宁州城。陛下方才说,民心不稳方才给了敌军可乘之机,所以现在更应好生安抚民心。完颜和澈身为北凉王室六王子,如今在我军手中,料想北凉军不敢再轻举妄动。”

段明烛闻言,面容缓和几分:“曾大人意下如何?”

那名姓曾的北境布政使忙道:“沈知府一番高论,臣醍醐灌顶。”

段明烛:“如此,选取宁州新任知府一事,便交给曾大人了。”

“微臣遵旨。”

“二位爱卿请起。”

“谢陛下。”

看着沈扶重新坐回席间,段明烛又道:“今日本为庆功宴,公务姑且聊到这里。听闻杨大人备了甚多珍馐美馔,既然如此,现在就开席吧。”

圣上既然发话,杨榭便给站在一旁的侍从投去一个目光,示意他去传膳。

各种北境当地的山珍海味被端上了宴席,段明烛望向座下,看了一眼沈扶,举杯先饮了一杯酒。可沈扶清瘦的身形始终坐在角落里,十分低调的模样。

片刻过后,身着舞衣、妆容精致的舞姬鱼贯而入,随后是抱着琵琶和七弦琴走入殿内的乐姬。

丝竹弦音袅袅传来,在宴席间回旋作响。舞姬们舞姿轻灵,步步生莲,抬腕扬臂间裙裾飞舞。不消片刻,方才席间圣上问话的肃穆气氛已经渐渐淡去,诸位官员也逐渐放松下来,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饮酒交谈。

舞姬和乐姬都是乐坊精挑细选出来的,为了在圣上面前表演,大家也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毕竟,若是在席间表现出众,被圣上看中,那便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

可是不知为何,众人却发觉主位上的那位陛下仿佛有些兴致缺缺,一直在自顾自地喝着酒,隔许久才会向台下看上那么一眼。

事实上,段明烛是不喜欢出席这些宴席的,从小就是如此,没过多久就坐不住了。今日既然是庆功宴,他无论如何都得赏脸坐上一坐。可台下的乐舞却没一样能入得了他的眼。

论舞姿,那些舞女跟他生母林靖瑶相比实在差得太远;论琴技,那些乐姬跟沈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座下的杨榭看在眼里,看出陛下有些瞧不上这些舞乐,一时心焦起来,思索着要不要换一批人过来。

沈扶坐在自己的坐席上,一直不言不语,只偶尔抿一口酒。有时抬眸看一眼乐舞,继而又收回了视线。

过了一会儿,段明烛让身旁的韩卓附身过来,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韩卓点了点头,从大殿一侧绕到后方,走到了沈扶身后,行了一礼。

“沈大人,陛下有请。”

沈扶微有错愕,说:“敢问陛下找臣可是有何要事?”

“陛下说想与沈大人叙叙旧。”

沈扶垂了垂眸,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从后侧走上殿前,随后敛衽跪地,俯身行臣礼。

“微臣沈扶,拜见陛下。”

段明烛看向他:“免礼,赐座。”

沈扶站起身来,侧颅一看,这里并无其他坐席,也不知段明烛是要让他坐在哪里。紧接着,只见韩卓已经吩咐两名侍从把他的餐案和坐席搬到了段明烛座下的空位上,随后示意他落座。

沈扶面上微有不自在,但还是跪坐在了坐席上,低垂着长睫,不发一言。

于是,段明烛放下酒杯,投来目光,偏头打量着他。

三年未见,沈扶依旧是那个不染纤尘的天上谪仙,然而相较从前,却是清减了不少。侧脸的线条愈发分明,两片薄唇血色略淡,长而浓密的睫毛将他眼底的神情尽数掩去,让人看不出、猜不透他此时的所思所想。

打量了许久,段明烛始终没有开口,沈扶便一动不动,座下的舞乐声皆不入耳,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先生。”最终,还是段明烛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平静。

沈扶听到这句久违的称呼,心中一滞,低声道:“臣在。”

“多年未见了。”段明烛平静地看着他,“不知先生这些日子以来,可还好?”

“多谢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沈扶低声道。

段明烛坐在那里盯着沈扶,视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方才再次开口:“先生瘦了。”他顿了顿,“玄羽卫给朕的来信上说,先生每一餐都尚算按时,也不知所言是否为实。”

他最是了解沈扶的为人,从前在凤京府的时候,有人管着,他尚且用餐不规律,如今身在北境,没人看着他,纵然身边有乔英等人,想必也未必管用。

“臣不敢欺君。”沈扶垂着眼睛,没敢看他。

段明烛弯了弯唇角,道:“先生上前些,伸手过来,朕瞧瞧。”

“……”

这是要给他切脉。

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收,沈扶神色间流露出几分不自在,压低声音说:“陛下,殿内还有这么多同僚看着。”

段明烛笑了笑,还是作罢了。然而到底是分别太久,他原以为,再见之时,他会十分激动,会抱着沈扶,不断诉说思念之情。然而多年过去,他早已经学会了克制和隐忍。段明烛想了想,这些究竟是跟谁学来的呢。

如今,面对着自己爱慕的人,他想,倒也不必非得去抱他,只消坐在这里,能一直看着他,如此也好。

沈扶感受到一旁投来的灼灼视线,心下不由多少有些局促不安。这个段明烛,不让他给自己切脉,就一直这样看着他。

医者给病人诊治时,需“望闻问切”。但是沈扶知道,以段明烛出神入化的医术,“望”已经完全能够代替“切”了。

“先生瞧着气血亏虚,寒邪内盛。这是气机郁滞,心神失养所致。这些日子,该是思虑过度,也没有好好用膳,晚上还经常熬夜。朕说的可对?”

“……”听着段明烛说得一字不差,沈扶哪儿敢接话。

段明烛:“乔英呢?让他过来,朕要好好审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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