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过来先生……他手里有刀……”
沈扶看了看那个小太监,只见他手里握着一柄熟悉的匕首,看那刀柄上的花纹,那是段明烛常年藏在袖中的匕首。
沈扶脸色越来越差,他一介文士,定然无法与别人比拼武力,可是……
眼看着那名小太监已经爬起来,面露凶意,握着刀冲向沈扶。
沈扶后退半步,可是段明烛还处于危险当中,他当然不能走。
随后,那小太监冲到他面前,举起了匕首刺向沈扶,沈扶拼尽全力握住他的双腕。
小太监咬了咬牙,寸寸压下,沈扶已经很难招架了。
“先生!快走!”段明烛无力地催促道。
养心殿的太监都是韩卓带出来的,伺候在御前的人,多多少少得会点功夫。眼见泛着精光的匕首已经近在眼前,沈扶也快坚持不住了,冷汗从额角流了下来。
那小太监咬了咬牙,杀意尽显,电光火石只见,突然有个小石子飞了过来,打在了他的手腕上,匕首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紧接着他被一脚踹在胸膛上,当场呕出了血。
沈扶堪堪脱险,然而一时没有站稳,踉跄后退几步,然后被一把扶住,沈扶回头,望向扶他的人,只见后者刀已出鞘,刺向那个摔倒在地的小太监。
“乔英!留活口!”瞧见来者,段明烛沙哑喊道。
第127章 风波恶(二)
那小太监见事情不成,擦了一把嘴角的血就想跑,却被乔英用刀背敲在脊梁上,被迫倒下之后,又呕了一口血。
乔英上前将他擒住,沈扶阔步走到段明烛身边,半蹲下身子,将他小心翼翼地扶起。
“陛下!可有事?”
段明烛已经十分没有精神了,然而他还是紧紧抓住沈扶的袖子,低声道:“你伤到了没有?”
沈扶摇摇头:“陛下稍待,我马上去寻军医。”
段明烛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眼皮沉重得仿佛随时都要闭上。然而尽管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挣扎着,往沈扶怀里拱,还伸手指了指那名太监,像是告状一般:“先生,他……他拿了你送给我的那方帕子,他还摸我。”
沈扶:“……”
看着他汗津津的模样,还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沈扶正想吩咐乔英去传军医,可是那名太监还没有安置,况且外面的近卫也都被支走了,现在连一个使唤的人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能先把段明烛放下,将袖子从他手心里取出来,耐着性子道:“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沈扶正欲起身,段明烛却又握住了他的手腕,有气无力地说:“别担心,是蒙汗药……等不及军医了……我要先睡一觉了,醒来再见。”
说罢,段明烛彻底昏倒在了沈扶的怀里。
“陛下€€€€”沈扶又唤了一句,然而,蒙汗药起了药效,段明烛已经彻底不省人事了。
沈扶转头,冰冷的双眸看向那名小太监,冷声道:“押下去,严加审讯。”
说罢,他想到此人说不定还会有同伙,于是补了一句:“封闭军营,任何人不准出营。”
“是!”
那小太监已经被吓坏了,随后被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军帐。
沈扶一转头,恰好看到被扔到一旁的白色素绢,于是将其拿了起来,重新放进了段明烛的怀中,随后将人拦腰抱起,走入大帐的里卧,将他放在了床上。
军医拎着药箱匆匆赶来,一番诊脉过后,发觉段明烛只是服用了过量的蒙汗药,只消施针催药效尽快散去,等人醒来,再服用解药即可。
于是,等军医为其诊治,沈扶就坐在一旁,静候他醒来。
期间,从军营外匆忙赶回来的贺浔来过一趟。按理说,他身为玄羽卫都指挥使又兼任燕梧军参将,段明烛的安危本就该由他来负责。可今日圣上遇险,不知怎的,帐外竟然一名护卫都没有,不知是被何人调走了。于是,贺浔赶忙去调查,一边查此事,一边审讯那名被抓起来的小太监。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下来。等安置好一切,余下的便是静静等候段明烛醒来了。沈扶坐在帐内,又想起了今日见过的那名传令兵的尸体。
“来人。”
帐外走进来两名燕梧军。
沈扶思索片刻,问道:“你二人可知,先前是谁查验的尸体?”
“回禀大人,是军中的一名仵作。”
“将此人带来见我。”
“是。”
今日发生的一切,沈扶心下百般疑惑不得解,手头上许多事情,都得待段明烛醒来之后方才能知晓答案。
这般想着,沈扶听到些许微弱动静,他抬眸看去,方才发现段明烛已经悠悠转醒,尽管看上去仍旧精神不济。
“青砚……”段明烛病恹恹的轻唤一声。
“你醒了。”沈扶望着他,面上缓和几分。“稍待片刻,我去给你拿药来。”
那解药早已熬好,沈扶将其取来放在小桌上,又扶段明烛坐起身来,喂他用药。
只尝了一口,段明烛就被苦得皱了眉,刚要抱怨,沈扶及时打断了他:“军营里药材稀缺,你将就一下。”
段明烛有些不满,却也没再出言抱怨,还好是沈扶亲自为他服药,否则这药定然难以下咽。
“那个给我下药的太监,可有审出什么来?”段明烛低声问道。
沈扶:“贺浔还在审着,未曾回禀。”
段明烛艰难地将那碗药悉数喝下,最后剩了些药渣,实在喝不进去了,沈扶一心软,也没再为难他。
段明烛:“对了,韩卓呢?”
“韩掌印?”沈扶微怔,将空药碗放回桌上,“今日似乎一直没有瞧见他,我去叫他进来伺候?”
“有你在,我让他伺候做什么。”段明烛说,“那个给我下药的太监名叫德顺,是韩卓的徒弟,从前也是在养心殿里做事的。”
沈扶一听,心道韩卓作为段明烛的近侍,今天似乎的确一整日都未曾见到他。
“我这就去派人去传他。”
沈扶走到帐外,那名被他派去寻找仵作的燕梧军刚好回来,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沈扶皱起了眉。
“什么?不见了?”
那个燕梧军回道:“他本就是韩掌印寻来的仵作,那日验完尸之后,就没有人再见到他。”
沈扶皱着眉思索片刻,说:“去把韩掌印传来。”
“是。”
沈扶回到了床边,坐在一侧。
“你现在可还有哪里不适?要不要让军医过来瞧瞧?”
段明烛握住他的手,冲他笑笑:“放心吧。这蒙汗药的药效已经过了,我没事了。”
沈扶看着他的模样,确实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于是也放下心来。过了片刻,他心想着,也该将仵作的事情告诉他,于是说:“今日我还发现了一件重要的事。”
“嗯?”
沈扶:“关于那名被刺杀的传令兵,我本来想去案发地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却不曾想一无所获。回营之后,我恰好见到了尸体,发现死者脖颈处有两个极小的针孔。”
段明烛闻言,面容微凝。
“虽然针孔很小,但是我这个外行尚且能发现,军中的仵作却只上报称此人是被一剑封喉。我思来想去,颇觉此案疑点重重。”
话说到这里,段明烛已经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你是说,那个仵作有问题。”段明烛思索片刻,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那仵作不是军中之人,是韩卓寻来的。”
正在这时,一名燕梧军快步走近帐中,单膝点地,肃然道:“主子,沈大人,不好了。属下去关押北凉六王子的营帐中寻韩掌印,却发现韩掌印和那完颜和澈一起失踪了。”
第128章 风波恶(三)
听到这话,段明烛想都没想,掀开被子下床穿上靴子就要往外面走。
韩卓失踪事小,那完颜和澈失踪了还了得。
“陛下等等,把衣裳穿好!”沈扶见他要往外走,又怕他染上风寒,下了榻从衣架上取来一件大氅追去。
段明烛披着氅,走进关押完颜和澈那个军帐中,里面果然空无一人。他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个士兵,凉凉道:“怎么回事?”
“回禀陛下,今日午后韩掌印来帐中,说要审讯完颜和澈,让我等不必守在帐外。于是我等便先行离开了。傍晚过后,却仍不见韩掌印出来,属下进帐一看,已经不见了人影。”
段明烛听了这番话,眉心已经愈蹙愈紧。
那两名负责看守的士兵赶忙跪地:“属下失职,恳请陛下降罪。”
段明烛紧紧握起拳头,紧盯着帐内。沈扶上前,借着宽袖的遮挡,轻轻握住他的手腕。
“陛下,冷静些。”
片刻过后,段明烛方才缓缓松开手,他冷冷瞥了一眼跪在旁边的那两名士兵,说:“各领五十军棍。”
“属下遵命。”
既然罚了军棍,监守失职的的错便算过去了。沈扶也知道,此事并非完全是那二人的错。韩卓作为段明烛的亲信,他的话基本就相当于段明烛的话。更何况,自从完颜和澈被俘虏,也是段明烛吩咐韩卓,让他来审讯的。
只是完颜和澈作为重犯,如今被单独关押在这个偏僻的军帐中。如今,倒是给了他一个逃脱的好机会。
***
中军帐里,段明烛面色肃然坐在案前,仔细捋了捋这些时日以来发生的一切。
先是飞虹谷一战,传令回营求援,传令兵却在半路上被刺杀,导致兵败;仵作验尸,称其是被一剑封喉,却未曾验出他实际上是死于两枚银针;最后是完颜和澈和韩卓一同消失了在军营中。
段明烛紧蹙眉峰,曲指揉了揉太阳穴。他在思考,这几件事是否会有什么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峨蕊茶的清香传来,他方才睁开了眼睛,果然看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正提着茶壶斟茶。
“青砚。”段明烛轻声唤道。
沈扶将茶壶放在一旁,在他身边落座:“还是不要过度思虑,于身体无益。”
段明烛端起茶杯,浅饮一口,刚沏好的茶香味浓郁,若是未曾记错,他这是第一次喝沈扶亲手沏的茶。
“平日里喝的茶,都是韩卓沏的。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段明烛将茶杯放回桌上,轻声道。
沈扶心下细思一番,说道:“你觉得,是韩卓把完颜和澈放走的?”
段明烛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沈扶思忖道:“有没有可能,韩卓受了完颜和澈的胁迫?”